顧小四手忙腳亂把書接住,一看書名,眼兒瞪圓了,“《勸學》?”
這書他還沒學過呢,里面好些字他都不認識,要是念不出來多丟人?
三姐故意的吧?
顧西棠踱步書案前,將書隨意翻到某頁,手指點了點,“這幾個什么字?”
“???”顧小四認真看了眼,悄悄松口氣,“假……車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里!”
除了第二個字,其他的他都認識。
好在姐姐還不識字,他亂念她也不知道,哈哈哈。
“什么意思?”少女又問。
小團子臉上嘚瑟頓時凝固,抬起頭來,跟少女四目相對。
姐,你怕不是在故意為難我?
姐弟倆面面相覷中,一道聲音打破沉默。
“假輿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里。”
顧老夫人款步走進來,一身黛色寶相云紋袍將她氣場渲染得強勢威嚴,“輿,音同魚。”
“……”默默避開跟姐姐對視的視線,顧小四覺得今天是他充滿霉運的一天。
老夫人走近后,視線落在小娃兒臉上,眸色微微一沉,“臉上怎么回事?”
本就極為嚴厲的人,沉了神色,便顯咄咄逼人。
小家伙一下被壓得渺小又瑟縮,囁喏道,“孫兒摔、摔——”
“被石胖子摔的。”顧西棠咻地從后面擠上來,嘚吧嘚吧告狀,明明不在場,愣是把故事說得繪聲繪色。
末了還道,“那小惡霸慣以人多欺負人少,極其可惡,極為可恥!”
“祖母你看看顧小四的臉,都被揍成調色盤了!小家伙可憐哪。”
“二嬸還要顧小四明兒去跟石胖子賠禮道歉,唉。”
“……”顧小四眼珠子朝少女方向動了下,一臉茫然。
他跟三姐相對半下午,都沒聽她說他一句可憐。
怎么這會突然幫他在祖母面前賣起慘來了?
顧老夫人也將視線投向顧西棠。
少女眨巴眨巴眼,乖巧又無辜。
一瞬后,顧老夫人緩緩開口,“那句話的意思是,人要善于借助外力,來達成自己更遠大的目標。亦有在自己力所不及時,借助外力解決困境之意。”
說罷踱步走到書案前,翻看上面散落的紙張書籍。
旁側一大一小四只眼睛跟著她轉動。
“小兒石鳴,既是私塾夫子的親侄,亦是鎮守的外甥。有官家撐腰,尋常人家得罪不起。”將紙張書籍歸置好整齊放到書案正中,顧老夫人淡道,“不過,這望橋鎮上卻也有鎮守不敢得罪的人家。”
仆婦曲蓮覷了眼夫人臉色,開口補充,“橋南馬家,聽說背后頗有背景,連鎮守也要避其風頭,遇上了總禮讓幾分。”
“那馬家——?”顧西棠揚眉,還想再打探打探。
老夫人卻不答了。
“時辰不早了,去前廳吃飯吧。另外,將今日所學抄寫十遍,明日我會來檢查。”
說罷,便帶著仆婦離開。
留下書房里垮了臉的少女,跟陷入沉思的孫兒。
“走吧,吃飯去。”顧西棠有些蔫吧。
事兒怎么突然就轉到她身上了?
今日所學抄寫十遍?
一二三王那些?
老太太不做人。
“姐姐,祖母剛才說了好多話。”掄著小短腿跟在少女后面,顧小四撓著腦門,總覺得自己好像抓到了點什么,但是又沒能完全參透。
“是啊,說了好多呢,怎么地?”
“善用助力……橋南馬家……”顧小四念著念著,眼睛突然一亮,“姐姐,祖母是不是在教我怎么對付石胖子?!”
顧西棠瞥他。
小子誒,還算孺子可教。
“你知道橋南馬家什么情況?”她問。
顧小四忙道,“當然知道,馬家是我們鎮上首富,可牛氣了!他們家有個小子跟我差不多大,就在哥哥念書的學院上學。”
“那小子什么性格?”
“我們望橋鎮一霸,出了名的!”
“若是他跟石胖子對上呢?”
顧小四一拍腦門,思路全通,“那石胖子得哭著找爹!”
他懂了,全懂了,哈哈哈!
他可以想辦法讓馬家小霸王整治石胖子。
這樣不僅能出口惡氣,還完全不怕惹上麻煩。
“笑得真傻。”顧西棠抬手揪了下小家伙發團,“走快點,我餓了。”
順手往小家伙嘴里塞去一小塊麥餳塊,不大不小,正好適合娃兒啃的。
顧小四砸砸嘴,并未多想,蹦蹦跳跳繞在顧西棠腳邊,甚是歡快,“姐姐,祖母是護著我的吧?”
“既然祖母要護著我,為什么不直接幫我出頭,反而說那么多我差點聽不懂的話呢?”
顧西棠將掰斷的另一小塊麥餳塊扔進嘴里,懶懶道,“你們小娃兒之間的打鬧,大了小了都能用玩笑二字圓過去,但若大人插手,那就是兩個家族的較勁了,不好收場。”
顧小四似懂非懂,顧西棠也不再繼續解釋。
只顧小四心情極好,總管不住話匣子,“姐姐,若是你遇到被人欺負了,你會如何?”
如何?顧西棠挑挑眉,她像他那么大的時候,已經將借刀殺人玩得溜兒轉。
可不會搞什么“假輿馬者”這么溫和的手段。
“姐姐?”
“嗯?”
“你給我說說嘛,若是有那等情況,你會如何?”
小家伙眼睛蹭亮蹭亮,分明是種求知若渴的姿態。
顧西棠一巴掌糊過去,“你管我如何?口水多過茶,安靜點行不行?”
“姐姐——姐姐——”
“……”顧西棠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她最煩人撒嬌了,“我能如何?自然是等你保護了,你可是顧家男子漢。”
“好,我一定做到!”
嘖,傻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