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歇息,就如同腳生根了一般,怎么都挪不動步子。
蘇欽玉讓少漓四處巡視,有情況他們就迅速換地方。
陸亦陽昏迷了許久,他那仆從喊了他半天,一點兒反應都沒有,無奈之下,仆從向蘇欽玉求助:“蘇公子,您快想想辦法吧,我家公子他……他就快不行了……”
蘇欽玉自己也愁,因為摸不清敵人到底有多少,分布在什么地方,以至于他也不敢輕舉易動。
“再等等,我已經讓少漓四處巡視去了,興許他們有疏漏的地方。”
那仆從雖然著急,可此時也沒有什么切實可行的辦法,只能靜觀其變:“行,那便再等等……”
少漓去了好一會兒了,依舊不見他回來,蘇欽玉閉目養神,看著云淡風輕,內心實則焦慮萬分。
三娘因因受傷的緣故,顯得異常虛弱,還有些昏昏沉沉的。
她皺著眉同蘇欽玉道:“少漓還沒回來?”
他睜開了眼,嗯一聲以示回應:“還沒有……”
三娘重重喘了一口氣:“該挪地方了,方才與那幫人打斗的地方離這里不遠,況且我們并不清楚一路上有沒有留下血跡。”
蘇欽玉點點頭:“那行……”
顧不得少漓了,他身強體健,如果只身一人脫身也很方便,應該不會出什么岔子。
接著,他讓陸亦陽那仆從背上陸亦陽,他則背著三娘,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因為怕被人察覺,他們的腳步聲放得很輕,這導致他們的行走速度變得極慢。
越往這邊走,草木越發稀疏,這說明離渠河越來越遠,而離溢南城越來越近。
正因如此,蘇欽玉提高了警惕,不敢再往前行。
“在這里歇會兒。”蘇欽玉停下腳步,與陸亦陽的仆從說道。
三娘被他輕輕放了下來,她此時比方才還虛弱幾分,感覺渾身無力,還有些發熱。
蘇欽玉聽她喘了一路的粗氣,問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三娘迷迷糊糊的說了一句:“沒事,只是有點熱……”
蘇欽玉聞言,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怎么這么燙?”
三娘抬起還能動作的左手,抹了抹自己的臉,果然滾燙:“真是天要絕我,禍不單行……”
“別胡說!跟著我出來的人,沒有一個出過事,你也一樣,我不會讓你開不好的頭。”蘇欽玉放下手,轉而將自己的外衫脫了下來,蓋在三娘身上。
蘇欽玉很想自己去看看前方是否可行,奈何三娘現在這樣子,他實在不敢將其置之不管。
夜深了,草叢里一直響著蛐蛐的叫聲,聽得讓人心慌。
蘇欽玉一直豎著耳朵聆聽,怕錯過這些嘈雜聲音中可疑的部分。
三娘實在扛不住了,傾身倚在他肩頭。
他感覺到肩上一重,側了腦袋看她一眼:“實在累就靠著睡一會兒……”
“好……”三娘就給了這么一個字,多說一點都覺得更加無力。
她就這么靠在蘇欽玉肩上,安心的閉上眼。
不知過了多久,蘇欽玉突然動了動,將三娘弄醒了。
他說道:“我聽到一陣腳步聲,雖然還很遠,但咱們得挪一挪……”
三娘點點頭,以示回應。
他便又去將陸亦陽主仆二人領上,又換了個方向前行。
這回,蘇欽玉沒有再尋地方歇息,因為行了一路都沒有再碰上那幫人。
他猜想,那些人并非時時刻刻都這么多人守著。到了深夜,他們應該會像軍營那樣,分幾組輪番巡守,所有這個時候會有很多疏漏。
他似乎感覺到她的呼吸越來越輕,趕忙道:“撐住,現在有機會了,興許可以逃離出去。”
三娘聽在耳里,卻沒法給他回應,說要出去談何容易?就算他們逃過了這幫人的巡視圈,這個時候溢南城的城門他們也進不去。
進不去就意味著他們沒辦法找大夫看傷,如此一來,何來脫險一說?
三娘覺得意識越來越模糊,這讓他想起前世在望春樓哪間小屋里,這感覺與那時絲毫不差。
她又要死了吧?
想到這里,她卯足了勁兒開口說道:“蘇欽玉……”
蘇欽玉聽見她虛弱的聲音,應了一聲。
三娘繼續道:“一會兒要是再遇上什么困難,就把我丟下吧……”
“說什么胡話?你這么機靈的丫頭,一定吉人天相。”
三娘微微嘆息:“我恐怕要不行了,你聽我說,要是我去了,你替我護住王家。如果實在不成,護住長房便好。我的銀子,還有聚仙樓都給你,對了,還有我姨娘……”
她嘮嘮叨叨說了一大堆,都是她還沒有做完的事情。
“你說了這么多,就沒有一件是給自己求的?”
“有啊,我死了之后一定會被孟婆帶去地獄受罰,她說過……再一次死于非命,就讓我去地獄受刑。你幫我多到佛祖跟前燒燒香,積積功德,好讓我少受點兒罪。”
“什么叫再一次?難不成你還死過一回?”
三娘意識模糊起來,沒有回蘇欽玉的話。
蘇欽玉有些慌張,感覺喊她兩聲:“丫頭,丫頭?”
三娘被他一喊,意識稍稍清明了些,又開始說起話來,卻都是些胡話。
“小的時候,我一直不受待見,沒爹沒娘沒人疼。曾經覺得上天不公平,憑什么別人可以被捧在手心里,我卻要受盡磨難。后來,我想明白了,不是上天不公,是我沒去爭,所有我又重新活過來了……”
她一直說些莫名其妙又天馬行空的話,蘇欽玉一直側耳傾聽。
待她說完停頓的時候,蘇欽玉也說起胡話來,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說這些有什么用,就像跟她如常對話一般,想要給她回應。
“你這丫頭,從初識就讓人覺得捉摸不透,越是只琢磨不透,就越是想要去探尋。你肯定不知道,你先前替我擋刀那一笑,把我嚇壞了,也讓我……罷了,不說那些,我這個人有恩必報,等咱們脫險了,我一定好好報答你……”
三娘意志完全消沉下去,根本沒聽到他說這些話,只是胡亂的哼哼。
迷糊中,她聽見一陣喧鬧聲,持續了很久,最后歸于寧靜。
(戰場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