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女貴不可言

第578章 君臣生隙

最開始她只把這些當做一場為求存而不得不進行的冒險游戲。

但是慢慢地,隨著她與身邊人建立了更多更深入的聯系,她仍然無法完全融入這里,卻也再難作為一個純粹的旁觀者。

因為她所見,民生疾苦是真、哀鴻遍野是真,她所遇到的每個人都是活生生的,而不是冷冰冰地npc。他們泣的淚、他們流的血,昨日還鮮活談笑轉眼便逝去的生命,一切都是真實的。

五仁無法對這個真實存在的世界視而不見。

她覺得,南州需要一位好君王來救這些苦難的人于水深火熱,而史弼確有那份天資。

所謂天資,除了武力,再就是流徙途中,凡有疾病窮乏者,他們兄弟常營護振救,這份助危扶困的熱心和對弱小者的憐憫恰是五仁最看重的,所以盡己所能地去輔佐他。

她既知道史弼的長處,自然也知道史弼的缺陷,便盡可能開闊其眼界充實其思想,不讓這些限制他的潛力,成為他致命的弱點。

她也清楚流民起事的局限所在,分散性、狹隘性、自私性,基礎薄弱、內部矛盾、小富即安,取得一定成果后便貪圖享樂……既然知道,就都可以避開或設法糾正。

也的確都做到了。

比起其他那些打到哪算哪、沒有明確目標和長遠規劃的流民軍,他們的隊伍走到了最后。

比起那些目光短淺自身水平不高,又不肯請有深厚學識的謀士來為自己出謀劃策,唯恐謀士武將搶了自己風頭的領袖,史弼對她予以充分的信任,聽從她的建議廣納人才,且毫不吝于分權。

可很多事,往往都是猜中了開頭、難以料中結尾。

不,結尾其實也料中了。

只是總懷有一份僥幸,覺得自己會是那個例外。

但這世間既無新鮮事,又哪里來的例外人呢?

大成建立以后,史弼以輔國太尉之職許五仁,以報答她輔佐之恩,也是想要她繼續幫自己治理好這個國家。

拔幽滯、顯賢才,外修兵革、內崇儒學,勸課農桑、教以廉恥,無罪而不刑、無才而不任……這些只是基本。

此外五仁還推行了一系列措施,加強集權、抑制勛貴、發展經濟,不到三年就使得田疇修辟,府庫充盈。

然就在此時,發生了一件事——史弼突然萌發了稱帝之意。

坐穩國君之位的史弼,見國內局勢平穩,呈現出一片欣欣向榮之景,北邊的燕朝積弱已久、自顧不暇,且宣和之亂以后大越就已經不再奉燕稱臣,大成就更談不上是其藩屬國,既如此,他何不稱帝而要稱王呢?

史弼來詢問五仁的意見,五仁自然是勸阻。

大越立國者屠佗也曾稱帝,后來還是取消了帝號。

除了中州君王的和撫之策,還因為那時分裂的中州已經重新一統,南州對中州來說雖棘手,但天無二日,真要惹惱了那邊,等其恢復元氣,想要征服南州不是不可能。

而且屠佗是一個很實際的人,他并不認為俯首稱臣是一件丟臉的事。

反而借此機會賣給中州天子一個面子,以此換取許多優渥條件,從而大力與中州地區通商,為南州創造了和平的生活環境,也促進了本國的經濟發展。

大成初立,此時貿然稱帝,無異于宣告要與中州的天子爭奪天下。

說不定會讓內里矛盾重重的燕王朝團結起來、揮師南下……建國未久、民生初穩,豈能再把百姓拖入戰爭的泥沼?

史弼卻不肯聽。

屠佗雖未明著稱帝,在國內卻一直竊用帝王的名號,只有派使者赴中州朝見天子時才稱王、接受天子的命令如同諸侯一樣。

他不屑似屠佗那般偷摸著來,要稱帝也是光明正大。

自(本章未完!)

第578章君臣生隙

成為君臣以來兩人頭一回爆發了爭吵。

五仁猛然意識到,在她一心撲在國事上的這三年,面前人已經變了。

他變成了一個真正的君王,也像一個真正的君王那樣唯我獨尊。

原本刀槍不入的一面城墻就此有了裂痕。

既生裂痕,自然有人趁隙而入。

說來可笑,那人還是起事中途五仁所救的一個流亡的中州文士,名閻檜。

五仁那時正替史弼延攬人才,見其有些學識,便邀請其加入了隊伍。

閻檜也一直表現得對五仁很感恩,但這份感激只浮于表面。

他自認學富五車,已想遇一明公,于亂世之中成就一番事業。

史弼雖算得明公,可他身邊已沒了旁人的位置。心腹是五仁、膀臂是五仁,最信任的永遠是五仁,任誰都越不過她去。

五仁呢,上知天文下曉地理,且成略在胸、良計速出,又胸襟開闊、智慧非凡,讓人不得不佩服,甚至是嫉妒。

自己絞盡腦汁都難得良策,她眼睛一轉計謀就層出不窮,每當此時閻檜都有種嘔血之感。

尤其知道五仁是個女子后,他那敏感的自尊心更難以忍受。

他竟然輸給了一個女子?

他竟然……處處不如一個女子?!

閻檜視此為奇恥大辱,不過此人擅于偽裝,心里再如何嫉恨怨毒,表面依舊恭恭敬敬。

他像是一只毒蛇,蟄伏于陰暗處,終于等到了機會。稱帝之事就是他給史弼出的主意。

君臣二人有了分歧以后,閻檜又開始在史弼耳邊說一些牝雞司晨、女子掌權會如何如何不吉的話。

“大王有所不知,中州那邊的女人都是關在后院里的,哪敢對男人的事指指點點?若讓中州的君臣知道,肯定要恥笑大王是靠一個女人才走到今日……而今無論朝中還是民間,五仁聲望極高,許多人只知五仁而不知大王,她不同意,稱帝之事看來確實還需再議。”

這些還只是陰風,更有誅心之語在后頭。

“五仁有謀奪天下之才,幸而對大王忠心耿耿,否則真要后患無窮……”

除了閻檜,五仁施政期間造福了無數生民,卻也沒少得罪人。

對那些樹大根深的老舊勛貴,她手段雖已盡量溫和,但要為百姓做成事,很難不觸及其利益。

他們知道五仁深得國君信任,表面不發作,內里卻找到了競都王史弶……

在多方作用之下,君臣二人關系愈發緊繃。

這日,五仁因見史弶動作頻頻,提醒了一下史弼。

結果惹得史弼勃然大怒,掀翻了御案,還斥問她居心何在,為何要兩間他們手足的關系。

五仁當晚于府中靜坐了一夜,翌日直接遞了一封奏表,辭任丞相之位。

史弼拿著那份奏表,沒有駁回,沉默許久,問她有何打算。

五仁打算了許多,比如開個織繡廠。

因為她家里就是做這個的,自小耳濡目染懂得不少,近來也正打算發展這一塊。如今卸任,自己身體力行來帶動百姓也挺好。

或者徹底放下,無事一身輕,余生什么也不做了,就四處走走看看。

史弼一聽她打算遠走,當即變了臉色。

閻檜說得沒錯,五仁確有謀奪天下之才,這一點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史弼這些天總忍不住想,如果哪天五仁與他離了心,亦或生了異心,她是不是還能捧出另一個君王來?

他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他不會讓五仁繼續執政,他也不會放五仁離開。

那么怎么安置她呢?

苦思良久,終于想出個他認為屬于五仁的最好的歸屬——后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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