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弼、史弶,還有閻檜……
從云夢館要了個侍女后,更確定自己的眼神應當確實是有那么點問題。
想象中的絕色美人,并沒有。
也就一雙眼美。
那張臉……唉,不違心地說,有點嚇人。
右半邊從臉到脖頸大面積燒傷,左半邊臉還有黥字。
虧得她是見過風浪的,乍見時沒有將驚嚇表現在臉上,不然真是失禮且傷人。
后知后覺地想,難怪她裹得嚴實,還特意用散發遮著。
也對,臉若不毀,怎會讓她做那些活計?早成云夢館的頭牌亦或那些公子王孫的掌中萬物了罷。
不僅毀了容,還是個啞巴。
五仁問過她本名叫什么?是不是黥的那個名字。
她站在那,垂著頭,不吭聲。
五仁就想,自己給取個吧。
叫阿美,不應;叫花花,不應;又叫如玉,還是不應。
又怕她覺得自己是在嘲諷她,最后只好還按歡樓里那些人的叫法,叫她阿丑。
這下終于抬起了頭。
也好,至少證明不是聾子。
五仁也不是那膚淺的人,沒讓她繼續蒙著臉,左右看兩天也就習慣了。更新
五仁要她,是出于一時憐憫不假,其實也是為了自己。
說來慚愧,她別的都還好,唯獨生活技能有點欠缺。
多欠缺呢?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再不然就全靠外賣續命。
到了這鬼地方沒多久就和史弼一道起事了,占領下羅縣以后史弼專門撥了仆役伺候她衣食住行。
她雖不太好意思剝削人家,但也的確是忙,這方面也著實需要人照應,便只好在待遇上多傾斜一些。
自南柯小筑的仆役全部撤離,五仁一應全都得靠自己。
肉蔬菜米雖照舊供應,她也就是能把那些做熟,僅此而已。目前就是湊合著活的狀態。
當然,她要阿丑來,也不光為了讓阿丑伺候自己——她如今這身份和處境,談什么伺候呢?阿丑不嫌棄,她伺候阿丑都行。
主要是想有個人陪她說說話。
她話多,前世今生這都是共識。
以前不覺得,直到一個院子只剩下她自己。
四壁是墻,頭頂是天,說什么都沒人回應……才知道她原來是那么害怕寂寞。
一日兩日、一月兩月,都還能忍;再長,真要瘋。
好在阿丑來了。
阿丑干活倒是挺利索。
劈柴、挑水、浣衣、灑掃,都做得。
獨獨灶上功夫慘不忍睹,和她簡直不相上下。
五仁并不氣餒。
她愛美食,雖然不會做,但說起來頭頭是道。
在她苦心孤詣地指點之下,假以時日,阿丑必定……事實證明,阿丑不過是又一個手殘罷了。
也有進步,但進步不多。
這下可好!
從一個人湊合著活,變成了兩個人湊合著活。
丑能忍,手殘也能忍,不能忍的是啞巴。
她就是想找個人說話,怎么就這么難。
每每指著她痛心疾首:“我就是被你這雙眼給坑了!萬紫千紅,獨獨挑了個廚藝不精的,還是個不能說話的!”
她也不惱,繼續干自己的。
偶爾跟她說:“阿丑,你理理我行不行?”
她也會停下手里的活,睜著那雙好看的眼睛朝你看來。你還能說什么呢?
只好安慰自己,啞巴也有啞巴的好,跟她說什么她也不會泄露出去。
說什么呢?
五仁沒少觀察阿丑。
從她言行舉止,能猜出她應當受過很好的教。(本章未完!)
第583章湊合著活
養。淪落如此,內里應當也含著一段血淚往事,不然也不會年歲輕輕就暮氣沉沉。
但話說回來,生在這世道,誰還沒三兩件聞者傷心聽者落淚的往事呢?
五仁也不去探聽。跟個啞巴探聽什么?
大約也能猜到她的心結。
阿丑和她見過的南州女子都不一樣。
她骨子里有一種很典雅的東西,比南州女子更符合她對古代仕女的想象。
但也正因如此,她恥感更強、被束縛得也更深。
五仁知道,干巴巴地開導起不了多大作用,便干脆“寓教于樂”。
通過、通過歌劇,通過一個又一個榜樣人物勵志故事,告訴她貞潔是枷鎖、三從四德是狗屁,女人應自尊自愛自強,女人也可頂天立地;女人不是只有嫁人生子一條出路,不是那方面的價值沒了她這個人就無價值了,女人的自信無需建立在那些事情上……
阿丑一直默不吭聲,但五仁感覺的到,她有在認真聽,也有往心里去。
這讓五仁甚感欣慰,枯燥的幽囚生活終于找到了事情做。
但天南地北、古今中外,總有聊盡的時候,也總有聊過界的時候。
有一回多喝了幾杯,話題不知怎么就超綱了。又或者是有些話壓在心里太久,急需一個人傾訴,便跟她憶起了往昔。
阿丑和以往一樣,一邊給她斟酒,一邊做個靜默地聽客。
從崢嶸的過去講到殘酷的現實,五仁停了下來,躺在竹椅上,望著月亮出神。
冷不丁聽到一個聲音問:“先生為何不從一開始就藏拙?”
五仁酒都驚醒了幾分,差點從躺椅上翻落寶鴨池。
這才知道,阿丑原來是會說話的。
嗓音不甚好聽,幽幽咽咽,還有些梗澀沙啞,難怪她不肯開口。
五仁也沒計較她扮啞的事,認真琢磨起她那個問題。
“那時候哪知道造反一定能成?都不確定能熬到最后,就想著能活一天是一天。絞盡腦汁、使盡渾身解數,猶恐不夠,豈還顧得上藏拙。”
一開始是沒顧得上。
等到后來,南州全境被他們占去三分之二,局勢逐漸明朗,五仁意識到了,也有為自己籌謀后路。
比如推功于人、絕不攬功;好的對的都是別人的,壞的錯的都是自己的……
比如不設一謀、多讓旁人發揮;凡遇疑難,三言兩語點撥閻檜等人,卻讓他們以為是自己想出的主意……
雖然有點無補于事,但也不能不做。
她錯就錯在沒有堅持到最后。
如若一早就表明“愿棄人間事”的態度,在輝煌到來以前就隱退山野弧守清寒。
縱使史弼強留,也大可選擇閉門不出、不問國事,而不是非得接受輔國太尉一職。
這樣耗上個幾年,說不定就會消除史弼的芥蒂,成功身退……
“先生或許不該輔助別人,而該成就自己。”阿丑的話打斷了五仁的思緒。
五仁愣住:“你如何會這般想?”
阿丑如實道:“先生很厲害,我沒見過比先生更厲害的人。”
這么厲害的人,既然能把一個流隸推上去,難道就不能把自己推上去?
南州允許輔國太尉是女人,難道就不允許國君是女人?
擱到以前,阿丑也不敢這般想。
但如果是先生的話,似乎沒什么不可以。
五仁失笑。
笑著笑著,突然沉默下去。
不禁順著阿丑的話開始反思,為什么沒有那么做。
因為那時她覺得自己只是一個過客,不了解南州、尚且沒有融入南州……
史弼和她,她覺得這是史弼的主場。史家又是當地大族,族人眾多,有資源有支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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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3章湊合著活
借口,全都是借口。
更深層的原因,分明是因為她是女子之身。
她潛意識里覺得,古代女子地位極低,是被各方禁錮壓迫的存在。無錯更新站出來領導別人,不現實、不合規矩,會有很多的麻煩。
大環境如此,豈是一兩個人的努力就能改變的?
她只是想存身而已,她不想給自己找額外的麻煩。
可——
如果真覺得女子就該如何如何才算現實,如果真覺得自己一言一行都該貼合這個時代的規矩來,如果真覺得女子就該永遠低人一等受人指揮,一開始又何必走出那一步?
她也和那些女人一樣,忍著就好,受著就好。
或許能熬到亂世過去,或許有仰仗男人吃飽喝足的那一天,那就好好給他生個兒子報答他的恩情好了。
她一個女人憑什么不安于室?又憑什么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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