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見識的好物越來越多,婢女們從一開始的一驚一乍,到現在已經習以為常。
“怪道女君說多讀書有好處呢!書中黃金屋、書中千斤粟,依婢子看,書中萬物皆可有。”
姜佛桑目露贊許:“都快要出口成章了,可見書沒白讀。”
這么久了,菖蒲還是禁不得夸,一夸就臉紅:“哪有,女君快別哄我了。”
姜佛桑故意逗她:“謙虛不可太過,否則使人退步。”
菖蒲還真就信了,深怕自己學的東西又還回去,捂住嘴,半晌,矜持地點了點頭。
“那我,還、還行吧。”
瞥到女君忍笑的神情,才知自己上當了。
“女君,你又作弄人!”
這下不止姜佛桑笑,幽草春融她們也跟著發笑。
菖蒲雖有些窘,心里倒不覺得什么。自己肯定自己,感覺也挺好的,仿佛得到了更多的力量。
玩鬧了一陣,吉蓮問出心中疑惑,“女君,既然咱們的東西這么好,那為何不把商鋪開在東市呢?”
這些皆是女君遍翻典籍后思索得來,是真正的奇貨可居,她們以往在京陵都沒見到過。
京陵,大燕最繁華的所在,那里沒有的東西,別處就更不可能有了。
東市做的是貴人生意。豪門富戶多得地方,必不缺識貨之人,賣價當可以定得高高的,做買賣不久為賺錢嗎?。
姜佛桑問她:“你之前看時,是東市更為熱鬧,還是西市更為熱鬧。”
吉蓮不假思索:“西市。”
姜佛桑看中的就是西市的熱鬧,或者說生機。
一方面是她說過的,人群龐大。
另一方面,“曲高和寡有甚么意思?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這話出口,別說吉蓮了,菖蒲她們幾個就沒一個敢信的。
若是前陣子,還愿一信。現在……女君付出這么多心血,難不成真就只為消遣玩樂?
姜佛桑就笑,半真半假道:“從上往下走太難,從下往上則容易的多。”
這一點擱南地就行不通。
凡士族之人,對平民慣用的東西最是不屑一顧,仿佛和寒庶們掛上鉤,他們的格調就會降低、血脈就會受污。
殊不知日常起居坐臥,所用的一碗一筷一幾一榻,哪個不是出自窮苦人的手?若要玷污,早在第一環就玷污了。
北地多大族豪族,鮮少世族。而這些大族豪族又多崛起于戰亂,他們身上沒有那么多條條框框地束縛——又或者還沒來得及,因而對新鮮事物的接受度也更高。
比如西市賣得熱火的吃食,東市那邊的住戶也會讓仆人買來嘗嘗。
反過來則行不太通。
姜佛桑選擇西市,走得就是鄉村包圍城邑的路子。
何況獨樂樂不如眾樂樂,雖是戲謔之詞,卻也不是光說說而已。
再好的東西,一人獨占又有什么意思?一小撮獨享也沒甚趣味。
讓更多的人用到、享受到,也得到便利,同時她也從中獲得利潤,這樣不是更好?
“不說這個了。”姜佛桑讓旁邊的晚晴將制口脂的模具遞給自己。
晚晴本就負責妝容這塊,對脂粉口脂這些,別人是看熱鬧,她則是看門道。
市面上的口脂都是裝在扁平瓷匣里的膏體,女君則將其制成了圓圓的小柱形狀,訣竅就在這竹徑頭制成的模具上。
模具看著簡單,制作起來屬實不易,又是經冷甲煎涂模、四重紙裹筒底,又是以紙裹筒、將繩牢纏,最后還要注滿口脂以竹刀子截割。
經過以上這些步驟,才能得到一個尺寸合適、筒口和竹身皆齊整的脂膏模具。
“以熟朱二兩、紫草末五兩、丁香二兩、麝香一兩……上四味以甲煎和為膏,便是甲煎口脂;若去甲煎,即是唇脂。至于名字,就叫千金翼吧。”
晚晴熟記后,照著女君給的另一個口脂方開始試作:
上朱砂一斤五兩、紫草十一兩。朱砂需jing細研磨,再于蠟內煎紫草,用薄綿過濾、冷卻后,先于灰火上消蠟,再傾入甲煎,攪拌至其色好,再以甲煎調。偏硬即加煎,偏軟即加蠟,待硬軟適宜,再于銅鐺內放紫草消之。
經過竹筒合面、紙裹繩纏之后,再以熔脂注滿。
待其冷凝,口脂即成。
脂膏柔滑,香氣馥郁,使用時,只需挖出少許點涂唇上即可。
試驗成功,晚晴拿著新制的唇膏給菖蒲她們試涂,院子里笑聲一片。
郭氏不巧路過,隔墻大大翻了個白眼。
“笑笑笑,成天也不知哪來那么多樂子!”
她找到卞氏說起此事。
卞氏就道:“弟婦年歲還小,同她一般大的女郎,哪個不喜玩鬧?”
郭氏眼一斜,連吆了好幾聲,拉住卞氏的手,作勢要給她揉。
嘴里還道:“這么操勞的一雙好手,可別給累壞了。”
卞氏起初有些發愣,待弄明白她是譏刺自己端水后,又好氣又好笑,把手抽回來使勁拍了她一下:“就你會促狹!”
郭氏半真半假躲過,重新坐下,把嘴一瞥:“長嫂心里有數就好,你成日為她說好話,倒顯得我和四弟婦是撿來的,偶爾倒也疼疼我倆。”
卞氏見她越說越沒譜,就道:“哪就輪到我撿了?我可沒這等福氣。更輪不到我來疼,你這樣的潑賴,就得二叔——”
瞥到郭氏的神色,及時止住。
若無其事地又把話題繞回到姜佛桑身上。
“你也是,前陣子她成日外出,你說她到處游逛;近來她閉門不出,你又說她悶聲作怪。那我倒要問問,她怎么做才合弟婦你的心意呀。”
“瞧長嫂話說的,倒顯得我無理取鬧了。”郭氏探身,“聽說她和她那些侍女成日在院中搗鼓些香粉膏子之類……長嫂可見過?”
卞氏笑問:“既好奇,怎不親自去看看?”
“誰說我好奇了!”郭氏撇了撇嘴,“不用看也知道,不過就是些貴女的把戲。”
頓了頓,她又拿眼瞥卞氏:“長嫂當真不知?你不是往五叔院中送了些從人,那邊一舉一動還能瞞得過你去?”
卞氏聞言沉下臉來:“照這么說,你和四弟婦院中也有我安排的人手,若是心疑,大可將他們譴出!”
“長嫂莫氣,我也是玩笑……”
“有這樣玩笑的?”卞氏鮮少有聲色俱厲的時候,“且不說我送五弟婦的侍人全都在外院伺候,縱使在內院,他們有了新主,又豈會吃兩家飯?弟婦此言當真誅心!”
郭氏落了個沒趣,好一番賠罪后才訕訕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