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女貴不可言

第116章 噓寒問暖

那男人獨身回艙室時,一臉為情所傷的黯然與隱忍,蕭元度在暗處看個正著。

隨后姜女面對自己時更是眼神閃爍、言語支吾,明顯做賊心虛,有事隱瞞。

還有什么可懷疑的?

自認為撞破姜女秘密的蕭元度,一時頗有些幸災樂禍。

都說姜女的心上人是從京陵找去崇州的,卻原來一直都在身邊帶著。

扈長蘅也真夠可憐的,眼皮子底下,被戴了三載綠帽,最后還被一碗毒藥給送上西天。

蕭元度邊搖頭邊笑,笑著笑著,就笑不出來了——他忽然意識到,這頂綠帽子現在是他的。

雖然早有預料,驀然撞上多少還是有些不是滋味。

再一想,這何止是眼皮子底下,都敢堂而皇之問他要人了!

休屠就見自家公子突然站起身,臉色黑沉得嚇人。

“公、公子?”

蕭元度在艙室內來回走了幾趟,心底那股無名火不但沒有壓下,反倒越竄越高。

遂抄起干凈衣袍穿上,闊步走了出去。

休屠以為他是去看少夫人,瞧著情緒不對,趕忙跟了出去,結果對面艙室并沒見人。

過了這許久,姜佛桑也緩過來了。

不過余悸猶存,尤其在水下的那種無助,還有瀕死的恐慌……回想起來就痛苦萬分。

除此之外,身體也難受得厲害。

心跳加速、嗆咳不止,鼻子、咽喉還有臟腑,感覺都在扯著疼。

身上裹了好幾床褥子,還是冷得發抖。

縑娘幫她換上了干凈衣物,現去庖室煎藥去了,春融一直守在她跟前。

“女君,你感覺好些了沒有?”春融明顯有些慌神,小臉全是自責,“婢子不該貪睡犯懶,不該讓你一個人去賞雪。菖蒲姐姐交代過要寸步不離……”

姜佛桑牽了牽唇:“不怪你,是我執意不讓你跟的,怪我不小心……馮顥呢?他也下水了,天這么冷,讓他去庖室要碗姜湯喝。”

春融去隔壁艙室傳話,姜佛桑看著艙頂,有些出神。

其實被救上小舟時,意識已經回籠,救他的人,她也知道是蕭元度。

只是那張臉……

腦中又浮現出剛轉身時看到的被一把大胡子遮住的那半張臉,還有那瞬間的沖擊。

姜佛桑覺得眼熟,但直到蕭元度開口前,她從沒想過那是蕭元度。

而是覺著,他有點像——

艙室的門被推開,有人走了進來。

姜佛桑偏轉過頭,靜靜看著蕭元度走近。

蕭元度走在塌邊,散漫坐下,發現姜女的目光仍盯在他臉上,下意識摸了摸。

方才下了水,一番折騰,呵膠粘的那把假胡子早開脫了,他又洗了個澡,眼下應該沒什么怪異才對

蕭元度不知她到底在看甚,皺了皺眉:“想道謝?倒是不必。”

他這一開口,姜佛桑飄散的思緒瞬時回籠。

蕭元度的臉龐其實有些清瘦,去掉那把胡子,輪廓骨骼顯露出來,倒是不怎么像了。

也對,怎么可能呢?自己方才冒出的那個念頭實在可笑。

“為何要道謝?”嗓音沙啞,聲氣仍有些虛弱,“若不是你突然出現,我也不會落水。”

呵,與情郎夜半幽會,還能如此理直氣壯,著實讓人敬佩。

“心里無鬼,你怕甚?”

姜佛桑垂下眼簾,她心里確實有鬼,畢竟是偷跑出來的,又撞到了蕭元度手里,一時間難免驚嚇過度。

“三更半夜,突聞腳步聲,當成了鬼也是有的。”

蕭元度又怎會聽不出她在拐著彎罵自己,“那你要不要解釋一下,為何會出現在俞氏的商船上?”

姜佛桑黑白分明的眸子對上他的雙眼,毫不氣虛,不答反問:“那夫主又是為何在此?”

蕭元度斜瞇著眼看了她半晌,嗤一聲,“看樣子一時半會是死不了。”

起身欲走,與端著藥碗進來的春融撞了個正著。

春融后面跟著的正是馮顥。

春融行禮,叫了聲五公子,馮顥也行了禮。

蕭元度置若罔聞,只是覺得有些牙癢。

從春融手中接過藥碗,又回到榻邊坐下,示意春融把姜佛桑扶起:“我親自來給夫人喂藥。”

他們是夫妻,夫主給妻子喂藥,在春融和馮顥眼中是極正常的。

春融是侍女,留下伺候分屬應當,馮顥覺得自己不適宜留下,正要告退,蕭元度喊住了他。

“你先別走。上前來,對,就在這站著。”

別說馮顥摸不著頭腦,姜佛桑也弄不準他是何意。

她倚著春融,看向遞到唇邊的木勺,遲遲沒有張嘴——不怕蕭元度刀劍相向,就怕蕭元度噓寒問暖。

蕭元度扯了扯嘴角,“怎么,怕燙?”

說罷將勺子收回,吹了又吹,這才重新送過去。

姜佛桑抿了抿蒼白的唇瓣。

“若是嫌用勺麻煩——”

姜佛桑怕他再出幺蛾子,縱然滿腹狐疑,還是遲疑著將湯藥喝下。

蕭元度皮笑肉不笑,故作溫柔生氣:“該嚇壞了吧,你在水下一個勁兒抱著我不松手,我身上可是被你撓花了好一片。”

春融:“……”

馮顥:“……”

他們留在這是不是不合適?

蕭元度似乎完全沒意識到這種不合適,甚至更為露骨:“不信?等會兒脫給你看。”

姜佛桑忽然嗆了一下。

蕭元度笑容更盛,拿過一旁的細葛巾,姿勢別扭的替她擦了擦嘴,緊接著遞過來第二勺。

就這么一勺一勺,極耐心的,把整碗藥都給喂完了。

休屠找了一圈沒找到人,正想進來問問春融,就發現了鬼上身一般的五公子。

蕭元度的溫柔和耐心與湯藥一起見了底。

他看向站得筆直卻始終垂著頭的馮顥,目光又落在姜佛桑眉心的褶痕上,眼底閃過一抹惡意和冷嘲。

起身,將藥碗丟給春融,拂袖而去。

姜佛桑本就疲累,又應付了他這一陣,jing神更不濟。也來不及深想他這番動作有何深意,昏沉沉睡了過去。

另一邊,休屠問:“屬下方才去少夫人并未見著公子,公子去哪了?”

“出去冷靜冷靜。”

“那公子現下感覺如何?”

“心情大好。”

可這陰煞煞的眼神、陰煞煞的語氣,怎么也不像心情大好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