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俊迎出去不到眨眼的功夫,李承霆便已經大步走了進來。
一身衣服未換,看起來像是剛從外面趕回來,下馬就直接朝這邊院子趕來。
他一進內廳,目光冰冷橫掃,終于在看見謝安瑩的那一刻停住了。
謝安瑩也正抬頭看去,心跳沒來由地漏跳一拍。
李承霆的眼神中什么有,然而正是這種什么都沒有的平靜,令謝安瑩的心忽然就抽疼一下。
她有些心虛,這種心虛并非因為做錯了事,而是完全出自心中怕他不相信自己。可既然沒做錯,便不能開口解釋,否則越描越黑,更不知要將事情推向什么方向了。
謝安瑩一向驕傲,為了這種事糾結,這還是頭一次。
可李承霆的目光仍舊平靜,平靜的從她臉上掃過,落在了他對面的秦宣身上。
秦宣已經停了琴聲,同樣平靜地任由李承霆打量。
他低著頭,沒有看李承霆,而是看著自己手下的琴。他不怕李承霆,但他怕對方看出他此時的興奮!
真的是太興奮了。
他之前是想著要與謝安瑩的夫婿暗中比較的,沒想到那個人這么快就出現在自己的面前……他心中那種蠢蠢欲動,讓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原來爭奪一件摯寶,竟然是這樣令人熱血沸騰的事情。
廳堂中一陣靜默,李承霆看著琴案后坐著的那個男子。秦宣的皮膚極白,靜靜的坐在那里,像是一朵傲雪白梅——靜極美極,帶著動人心魄的傲氣與暗香。
李承霆瞬間就覺得他十分不同,不同于李承俊或者蘇君然的那種淺白的“君子之風”,而是多了些難以描述的吸引力。
他是危險的,比任何男子都更危險。
“秦公子琴藝不凡,在下來得不算晚吧?”
李承霆終于開口說話了,聲音一如平日對著陌生人那樣低沉微啞。
謝安瑩看見他渾身緊繃的肌肉線條,還有微微握緊的拳。
“一曲已畢。郡王爺還是來晚了。”秦宣鬼使神差的回了這樣一句。
謝安瑩臉上微微顯露了一絲煩躁,因為她感受到李承霆似乎在聽見秦宣的話之后,忽然散發出一陣帶著怒意的威壓。
可秦公子仍然是那種高貴又脆弱的姿態,仿佛他的話里有話。只是李承霆誤讀了而已。
不能在這樣下去了,再這樣下去,場面失控對誰都不好。
李承俊最多落個招待不周的罪名,而她謝安瑩才是損失最大的人。
“秦公子琴技曼妙,我聽了許久都不得其所。”謝安瑩索性推脫說自己沒聽懂。轉而看向李承俊:“既是切磋,接下來似乎輪到承俊兄長了?”
李承俊正笑咪咪地準備看好戲,誰知謝安瑩卻是個心思清明的。
這么快就將火重新燒回他的身上,還順帶著給李承霆解釋了一下現在的情況。
可惜,任她謝安瑩再聰明,也低估了男人的占有欲。
想他這樣身邊女子不斷的人,都不喜歡他人覬覦他的女人,哪怕是婢女丫鬟都不行,更何況是霸道一根筋的李承霆?
李承俊輕笑一聲,敲著額頭道。狀似無意道:“不彈也罷。秦公子以曲訴情,情深意切,在下唯有甘拜下風。”
李承俊說完之后,整個廳堂的瞬間驟冷。
他左右一看,懵懂道:“我可不是謙虛,而是事實如此啊……”
謝安瑩的唇已經輕輕抿成一條線。
早就知道李承俊討厭,卻不知他原來可以這么討厭,這種綿里藏針的樣子,真想讓人將他狠狠撕碎。
謝安瑩剛才已經推說自己沒聽懂了,現在也不好再反駁。只能恨的牙癢,一時又顧忌著李承霆,生怕自己說錯了什么。
這樣瞻前顧后,氣勢上已經輸了一截。李承俊見狀更加肆無忌憚起來。
轉而又對謝安瑩道:“承霆方才沒來。當然不知道,可弟妹一直就坐在這里目不轉睛地聽著……難道弟妹不覺得秦公子的琴聲格外動聽?”
謝安瑩手邊但凡有個趁手的,說不定立刻就扔他一頭一臉!
謝安瑩深吸一口氣:“聽兄長的意思,倒是安瑩耳拙,辜負了秦公子的琴聲。”
謝安瑩說著便起身要給秦宣行禮致歉。
這總行了吧?
她都賠罪了,一口咬定聽不懂。她就不信李承俊還能如何。
謝安瑩真的起身了,可她只顧著提防李承俊,卻忘了秦宣才是這場好戲的主角。
若是他心甘情愿被李承俊利用,謝安瑩就是有三頭六臂也招架不住。
果然,謝安瑩正緩緩福身,那邊秦宣卻忽然站起身來,快步走到她的面前,與她離得極近,口中溫柔道:“郡王妃玩笑了,若方才那曲不合心意,秦某愿為郡王妃再彈一曲。不知郡王妃可有喜歡的曲子?”
謝安瑩倒抽一口冷氣。
今天一時不察,真是被秦宣害慘了。
這樣赤裸裸的明示,要是再聽不出其中的意思,除非謝安瑩是個傻子。
可誰都知道她不傻……謝安瑩不用看李承霆,也知道他此時臉色一定不好看。
換成是她,若有女子這樣拉扯不清,她也必然要黑臉的。
謝安瑩正不知怎么辦才好的時候,李承霆忽然轉身向外走去。
他仍舊是那樣冷漠平靜的面孔,落在剩下三人的眼中,卻各有不同。
秦宣心中有些輕蔑,只覺傳聞中的小郡王不過如此——雖然儀表不凡氣勢驚人,但對謝安瑩顯然不怎么樣,否則又怎會一言不順,就將她丟在這里?
想到這里,秦宣更朝謝安瑩靠近了一步,似乎想把謝安瑩納入自己的保護范圍一樣。
李承俊揚揚眉毛,嘴角翹得老高。
雖說他從前也經常讓李承霆吃癟,卻從來沒有一次這樣痛快過。而且,這一回抓到了他的軟肋,以后豈不是都可以用類似的招數對付他?
謝安瑩的心卻是沉了又沉。
她怎么也沒想到,李承霆君然會選擇用這樣的方式解決問題。
眼不見心不煩嗎?
那她算什么?
要不是顧忌李承霆,顧忌李承俊是他的兄長,顧忌這里是他的王府,她謝安瑩也大可以一走了之,何必費心虛與委蛇苦苦周旋?
他卻怪她,他卻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