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月閣的正堂內,氣氛其樂融融。
蕭沁疊坐在羅漢床上,看著底下坐著的一雙兒女,眉眼似水溫柔。
自上次兩個孩子去了靈州,她已經有近三個月沒見著他們了。
靈州是沈家的祖居所在地,沈修和的幾個兄長便都住在靈州。
雖然沈修和自打與蕭沁成婚后,就一直住在蕭府,可每年到了父母親的忌辰,他總會回靈州祭奠,并小住上十天半個月。
今年恰逢大兄的兒子娶媳婦,沈修和作為叔父,自然也要回去慶賀。
閨女晗姐兒和旭哥兒也纏著他要一道回去看熱鬧,沈修和想著孩子也漸大了,再說靈州是他們沈家的祖居,可不能忘本,便帶著他們回去了。
參加完侄兒的婚禮后,沈修和因任著鴻臚寺的職務,不敢耽誤,便趕回來了,留下閨女和兒子在兄長家里小住。
然沈修和此舉可沒少讓蕭沁埋怨,這一雙兒女就像是她的眼珠子似的,離得遠,也不知道孩子們習不習慣,天冷可有記得添衣保暖......
沈修和最后被妻子數落得沒辦法,這才寫了信,讓孩子們趕緊回來,自己也省得天天被妻子耳提面命的。誰知道閨女兒子在靈州倒是過得逍遙自在,催了兩三次之后,這才不情不愿的回來了。
蕭沁接過弄月遞上來的茶杯,輕抿了一口,瞇著眼睛打量著倆孩子。
晗姐兒正在抽條,身段纖細,看著比起之前離開時又長高了不少。
這丫頭五官長得像極了她的父親,自是極好看的,只是性格也像足了他,這點兒讓蕭沁有些心塞,總擔心閨女以后嫁人了在權貴內宅以及人際往來方面要吃虧。
瞧沈修和這些年來被自己吃得死死的就知道了......
旭哥兒養得倒是不錯,小臉兒圓白,看著甚是瓷實。
兒子年紀雖小,但行事做派比他姐姐還要老成穩重,長得則更像蕭沁一些。
一家四口一道用了午膳后,姐弟倆精力旺盛,也不似大人那般舟車勞頓需要歇覺,嘰嘰喳喳的說著在靈州的趣事,一下午就要打發過去了。
“娘,四哥什么時候回來,我和旭哥兒都回來半天了還不見四哥影子!”沈如晗接過父親剛剛烤好遞過來的栗子,一面吹著氣兒,一面問道。
沈修和呵呵一笑,看著閨女道:“四郎公務繁忙,衙署大把事情等著他去做,是個勞碌命的人,晚上能回來與咱們一起用膳就不錯了,晗姐兒你還想著讓他抽空回來看你們,那未免貪心了!”
“四哥可不像姐姐你不務正業,在朝廷做事,越忙就說明越受重視......”旭哥兒挺直著小腰板,一副老生在在的模樣道。
沈如晗哈哈一笑,伸手拉了拉父親的袖子道:“爹爹,我怎么覺得旭哥兒是在借著罵我諷刺您呢?”
沈修和老臉一紅,默默咽了口老血。
他剛剛自己似乎也對號入座了,只是閨女你這么直白的說出來,真的好么?
“沒規矩,我才不會對父親冷嘲熱諷。”旭哥兒板著小臉說道。
沈如晗朝弟弟吐了吐舌頭。
對女兒這副傻大姐的模樣,蕭沁也是深感后天改造無力。
她漸漸地也想明白了,以后閨女這樣性格的找個殷實之家,能真心疼惜的嫁了就好,高門大戶的人家,怕是女兒不能適應是一回事,人家只怕也瞧不上,怕女兒當不起主婦之責呢!
“行了,你四哥晚上定能與咱們一道用膳。”蕭沁說完,看著沈修和嘆了口氣,續道:“今兒個一早安慶伯府的人過來報了喪,過幾天蘭陵那邊估計要來人,咱們侍郎府又要熱鬧了!”
蕭沁說的蘭陵那邊來的人,指的就是荊氏還有侄兒蕭景泫。
余氏是荊氏的弟媳婦,她要是出殯的話,荊氏沒有理由不來,而在這蕭府,荊氏表面上還是蕭景泰的母親,是正正經經的蕭家主母,蕭沁就算再不喜歡她,也沒有權利不讓她住進來。
沈修和很少評價妻子的娘家人,聞言只是點了點頭,思忖了片刻后才道:“不是說余氏的死因有些可疑么,圣上將這事兒交給了四郎調查,一時半會兒應該不會發喪的吧?”
“誰知道呢?這余氏好端端的竟會投了河。”蕭沁說起余氏的死,依然一臉唏噓。
沈修和八卦的欲.望和想象力一直不錯,細長的丹鳳眼眨了眨,剛想跟妻子討論猜測余氏尋短見的原因,猛的發現身邊還有倆孩子歪著腦袋聽得入神,忙壓下話頭,撿著別的問題說。
“晗姐兒回來了,二月就繼續上女學吧。”沈修和道。
沈如晗皺了皺眉,看著父親道:“爹爹,人家又不考女官......”
“現在可不是信奉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年代,多學點兒總是好的,免得將來被婆家嫌棄。”旭哥兒慢條斯理的說道。
沈修和嘿嘿一笑,兒子這副模樣,比他這當爹的更像個老子。
“旭哥兒說的沒錯!”蕭沁嘴角含笑,對兒子道:“鶴山書院來信了,他們看了你的文章,贊不絕口,二月開春就讓你過去。只是你年紀到底還小,娘有些不放心你一個人上那么遠的書院讀書!”
鶴山書院是金陵城最有名的書院,能被鶴山書院收錄入讀的,多半都是學富五車,極具盛名的人才,還有就是地方保送要參加科舉的學子。當然還有一些權貴大閥每年都會從自家家族里選拔人才,然后由族長親筆寫推薦信,送到鶴山書院求學。
鶴山書院的學位一向緊張,小小年紀的沈泓旭能憑借一紙文章謀得入學的機會,不可謂不震撼。若是開春后真的確定入讀,那么他便是這數十年來年紀最小的一個鶴山學子了,這讓蕭沁不得不心生自豪!
旭哥兒清亮透徹的瞳仁里閃過笑意,眉眼彎起的模樣讓他瞧著更像是個七八歲的孩子。
“娘你不必擔心,兒子已經長大了,能照顧好自己了!”旭哥兒拍了拍自個兒的胸脯,一副小大人的樣子,“再說男兒應該志在四方,若一直拘在宅門里,只會養得目光短淺,見識淺薄!”
沈修和哈哈笑了笑,贊道:“這才是我的兒子,多有男兒氣概!”
蕭沁揚起倨傲的下巴,白了丈夫一眼,兒子這勇氣和魄力,分明就是像她好不好?
這廂父慈子孝和樂融融,外院的竹笙院卻似剛剛經歷了一場疾風驟雨。
自郎君踏入這院子開始,院內的花草樹木便像是被霜打過似,懨懨的,無精打采的耷拉著。
蕭景泰一襲深紫色朝服,面色沉郁地走進書房,楠木雕花木門在他身后狠狠地甩上,發出砰一聲巨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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