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蕭府的時候,已經是兩更天了。
蕭景泰在小廝同福的伺候下,草草沐浴洗漱,疲憊的躺倒在木榻上。
同福在房間內點上了沉水香,吹熄了燭火,躡手躡腳退了出去。
趕了一天的路,又在陵園偵查了半晌,蕭景泰早已經倦怠不已。
他本想在睡前整理一下案子的相關思緒,可沒有到身子才剛沾上柔軟的床榻,就覺得眼皮無比的沉重,昏昏沉沉間便睡了過去。
這一覺不知道過了多久,蕭景泰好似感覺到有人就站在他身邊,居高臨下的注視著他,他掙扎著想要看清楚,卻怎么也無法睜開眼睛。
蕭景泰向來是好強且倔強的人,就算是在睡夢里也一樣。
他抿著唇,用力一咬,旋即醒過神來。
他倏然睜開眼睛,彈坐起來,修長的手挑開幔帳,帶著幾許惺忪睡意的眼睛瞟向房門口。
一抹水藍色從門縫間一閃而過,隨后,房門被輕輕的掩上了。
是誰?
蕭景泰打了一個激靈,迷惘的睡意如潮水般瞬間褪去。
他掀開錦被,趿著及踝履鞋,一把抄起屏風架上的外跑,一面邁步往外走,一面伸手套上。
門扉輕聲打開,幾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蕭景泰追下長廊,遠遠看到那抹水藍色從角門穿過,又不見了蹤影。
他現在幾乎可以肯定,這個背影。當屬晨曦無疑。
這個女人,半夜三更不睡覺,瞎逛什么?
蕭景泰咬了咬牙。快步追了上去。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晨曦就好似沒有了蹤影。
蕭景泰在角門外的長廊上逛了一大圈,都沒有尋到她的身影。
“去哪兒了?”蕭景泰停下腳步,眸光向四周巡視了一圈后喃喃問道:“難道剛剛是自己眼花了?”
剛剛當然不是蕭景泰眼花了。
因為回來的晚,后院的角門已經下鑰,晨曦像上次一樣,在蕭景泰房間隔壁的耳房睡下。
晨曦輾轉反側了半晌。沒有睡著,便想著去平安坊看一看。
適才路過蕭景泰房門口的時候,見門沒有關嚴實。便上前帶了一把,想到蕭某人有蹬被子的惡習,晨曦出于一個奴仆的責任,進去查看一番。果真看到半張錦被落在地上。
她小心翼翼的替他將被子掖好。這才悄然退了房外。
外院晚上也有小廝和護院值夜,晨曦不能從二門出去,只好穿過角門,在廊下尋了一處僻靜的地方,開啟空間轉移系統,直接出府去。
所幸這陣子能量修復的不錯,系統操作也沒有發生失誤,將她準確的送到平安坊來了。
此刻整個坊間都是靜悄悄的。除了偶爾響起的幾聲鳥叫蟲鳴,并無其他聲響。
晨曦輕輕躍上道旁的枝干。極目望去,平安坊就像是一個錯落有致的棋盤,和風擺動的霓虹燈籠,就像是浮動在夜色里的星辰。
她站在樹干上巡視了許久,這才敏捷的跳下來,腳步輕盈的往一道坊墻走去。
此刻才三更天,坊道入口的燈火尚未熄滅,晨曦取了其中一盞燈籠,照著進入坊道的路。
晨曦相信,每個人都是這世間獨一無二的個體,無論是內在還是外在,都絕無重復的可能。
就如同上次查柳大鴻的那個案子一樣,她可以透過掃描對比,甄別出畫上有三個人的噴濺血跡。
這一次如果兇手就是平安坊內的人,那么,通過唾沫比對,也能甄別出兇手究竟是何許人,他逃不掉的
晨曦提著燈籠,很快便找到了坊墻上的那一枚血印。
那枚血印不過是拇指大小,血跡已經變得暗沉,中間好似還有鏤刻的字體,但已模糊不清。
晨曦猜想,這個印記應該是印章之類的小物件。
她看了一會兒,覺得這個糊掉的血印沒有多大的采用價值。
因為印記出現在這一條坊道上,所以,晨曦決定從這里開始偵查。
她啟動意念,打開掃描系統。
晨曦的雙眸在夜色里泛出詭異的金色幽芒,她緊盯著腳下的土地,一寸寸掃描過去。
若是兇手曾經抬著那兩具男童尸體從這條坊道上經過,那么這一路上,必然會有屬于兩個男童的血跡出現。
幽暗中,被塵土掩蓋的地面好似有點點星芒乍現,晨曦停下腳步,用手輕輕掃開地上的泥沙。
那是極淺淡的一滴血跡,又曾被人故意用鞋底擦蹭過,所以并沒有引起衙門捕快們的注意。
但這對于晨曦而言,卻是個極大的發現。
她起身,提著燈籠,就著地上呈現出來的點點星芒,邁步前行。
很快,她就走到了一個宅子門前。
晨曦抬頭,這處宅子的門檐并沒有掛著牌匾,并不清楚這是哪戶人家。
晨曦在門前來回看了看,順著宅子的院墻走了一圈,最后挑了一處相對較低矮的,一個助跑,翻身跳了下去
四更天的時候,晨曦通過空間轉移系統,回到了蕭府。
此時已經是寅時,正值夜與日交替的時辰,天地間一片漆黑混沌,若是沒有微弱燈盞照明,幾乎是伸手不見五指。
晨曦貓著身子躡手躡腳的走進竹笙院。
四下靜悄悄的,廊下的燈籠燭火即將燃盡,忽明忽暗,仿佛昏暗中鬼魅的眼。
晨曦輕輕出了一口氣,邁步上了長廊。
“你鬼鬼祟祟的,上哪兒去了?”
一道清冷低沉、帶著些微怒意的嗓音從背后傳來。
晨曦被嚇得一陣哆嗦,回頭一看,蕭景泰披頭散發的站在光影下,如墨的青絲在空氣中飛揚繾綣,好似鬼怪般張牙舞爪。
她捂住心口,呼了一口氣,撅嘴道:“嚇死我了,郎君,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
蕭景泰沉著臉,冷哼一聲,上前一步看著晨曦道:“我看你心寬的很,哪里有半點兒被嚇到的樣子?還有,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還能上哪兒啊?”晨曦嘟囔道:“自然是起夜去了啊!”
“起夜?”蕭景泰冷笑一聲,目光沉煉如水,緊緊盯著晨曦,仿佛要將她里里外外看個透徹:“起夜起了一個時辰?”
晨曦張大嘴,旋即又緊緊的抿住,嘿嘿干笑道:“郎君你猜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