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儀縣主在趙府尹的陪同下來到府衙大牢的時候,蕭景泰和晨曦正好迎面走出來。
    晨曦是趙儀賓被抓捕歸案后,蕭景泰命冬陽回府上接她過來的。
    蕭景泰接晨曦來,自然不是為了什么紅袖添香,而是因為晨曦是辰家后人,她掌握的獨門秘技,可以協助他辦案調查。
    晨曦曾經在受害男童的尸體上提取了兇手殘留的唾液樣本,只要證明樣本與趙儀賓的比對一致,那么趙儀賓是兇手的猜測,就是證據確鑿!
    晨曦自然不會拒絕頂頭上司的請求,當即就換好了衣裳,跟著冬陽來大牢了。
    此刻她手中握著的繡囊里,還收著一方雪白絲帕,帕子上收取的,是剛剛從趙儀賓口中強行取出來的唾液樣本。
    大牢內的光線陰暗,蕭景泰的面容籠罩昏暗中,有種恍惚的不真實感。
    嘉儀縣主凝眸望向他,她眼中的霧氣漸漸散去,瞳孔泛出泠泠的寒光以及毫不掩飾的怒意。
    蕭景泰在他們一丈開外停下來。
    他的身形依然高挑而冷峻,俊顏眉目分明,用那雙沉沉湛湛深邃無邊的黑眸回望著她。
    他什么表情也沒有,什么話也沒有說,可不知道為何,嘉儀縣主卻有些心怯。
    她仿佛不能承受那樣犀利如刀的瞪視,那雙如無底洞般望不到盡頭的眼睛,好似要將人吸附進去,然后碾個粉碎,這讓她感到害怕。
    嘉儀縣主試圖用眼神對蕭景泰震懾和威脅的想法,在此刻看來十分的可笑,因為那絲毫不起作用。
    氣氛有些凝滯。晨曦從他身后探出腦袋,正好看到這兩廂對峙的一幕。
    哦,陽澄湖來了!
    晨曦眨了眨眼,清澈如許的眸子里好似有什么莫名亢奮的情緒閃過。
    “蕭侍郎!”趙府尹拱手上前,溫聲說道:“縣主想要看看趙儀賓!”
    趙府尹的語氣十分恭敬,雖然這個案子目前是他和葉敖東葉侍郎在負責,但蕭景泰在刑部的政績卓然。有目共睹!
    高淳縣半年前發生的那一起冤假錯案。蕭景泰僅用短短半個月的時間,就讓案子水落石出,真相大白。讓真兇得以伏法,讓死者得以安息,讓含冤莫白者得以重獲新生!
    如此高效的辦案能力,讓趙府尹尤為震驚!
    且他甫一回來。就將困擾了他們好幾日,情況緊急的案子給破了。也因此趙府尹心中對他的敬仰和尊重,自然而然又再次升華了。
    蕭景泰將目光收回來,淡淡的點頭道:“縣主來看看趙儀賓也好,但他顯然是五石散吸太多了。現在整個人還昏昏沉沉渾渾噩噩的不在狀態!”
    嘉儀縣主嘴角抽了抽,只覺得整張臉都是僵硬的。
    蕭景泰卻渾不在意,頓了頓。哦了一聲,又補充一句:“五石散是大周的禁藥。本官見趙儀賓那模樣,吸食禁藥應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縣主身為皇親國戚,卻枉顧國法不多加規勸,是才釀造如今這起悲劇。本官想,縣主還是主動跟陛下承情較好,正所謂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陛下或許會看在貴妃娘娘的面子上,給縣主留幾分體面!”
    “你”嘉儀縣主瞪大眼睛,臉色瞬間被血色填滿,紅得幾欲沁出血來。
    她咬了咬銀牙,斷乎沒有想到蕭景泰竟敢對她如此冷嘲熱諷。
    真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么?
    不!
    她才不會就此落敗!
    且等著!
    趙府尹看著二人劍拔弩張的模樣,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氣,抬肘擦了擦額角冒出來的冷汗。
    其實真正意義上來講,蕭景泰由始至終都是一幅云淡風輕的模樣,倒是嘉儀縣主,今日已經是被逼得二次破功,全無往日里那端莊高雅的涵養。
    蕭景泰整容,不急不惱的說道:“縣主最好是勸趙儀賓將事情交代清楚,免得到時候移交刑部,受皮肉之苦!”
    他言下之意是不招就要用刑么?
    嘉儀縣主看著他,冷笑道:“若人真不是儀賓說殺,你讓他怎么交代?難不成蕭侍郎還想對外子屈打成招不成?”
    蕭景泰嗤笑,慢條斯理道:“是與不是,證據會給縣主你答案!”
    他說完,微一頷首,邁長腿,背手便徑直從二人邊上擦身走過。
    唔,那模樣,要多拽有多拽,要多酷有多酷!
    外星同學晨曦簡直看呆了,眼睛追隨著蕭景泰的背影漸次飄遠,半晌才緩過神來,急忙忙跟著追了上去。
    出了大牢,蕭景泰停下來,回頭等著晨曦。
    晨曦好不容易追上了他,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兒,蕭景泰低沉如水的嗓音便飄至跟前:“你有多大的把握?”
    啊?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什么意思?
    見晨曦迷糊,蕭景泰耐著性子又復述一句:“唾液鑒定比對的結果,你有多大的把握?”
    他看著她,目光灼灼,充滿期待。
    晨曦忽而就笑了,她站在光影下,面頰好似被涂上了均勻的金色,顯得肌理越發清透白皙,彎彎的眉眼,澄亮得好似被陽光反射的湖水,璀璨逼人。
    “百分百。”她說道,語氣是那么的自信。
    蕭景泰沉凜的俊顏隨之漾開了笑意,颯颯如風,清雋至極!
    “很好!”他說道。
    當然好了,撿到寶了吧?
    晨曦揚了揚下巴,一臉的傲嬌。
    二人又回了一趟京兆尹衙門,蕭景浩還在后衙等兄長蕭景泰接他回家。
    簡單梳洗過后,蕭景浩的精神好了許多,已經沒有剛剛獲救時的驚慌恐懼。
    “母親她還好嗎?”蕭景浩的眼睛霧氣蒙蒙,聲音有些嘶啞。
    “不太好!”蕭景泰實話實說。
    蕭景浩就低下了頭,豆大的眼淚一顆接著一顆掉在車廂內鋪著錦毯的地板上。
    此刻,他心里不僅有害怕,還有歉疚。
    對母親擔憂的歉疚,對不幸遇害的表弟荊慕宏的歉疚,對外祖一家的歉疚
    害怕過后,傷感和濃濃的歉疚,就像是潮水一般,一波接著一波襲來,好似要將他湮沒。
    蕭景泰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安慰道:“意外的事情,誰也沒有料到!七郎,不是你的錯!”
    蕭景浩搖了搖頭,嗚嗚哭出聲來,哽咽道:“是我的錯,是我害死了宏哥兒,要不是我偷偷帶他出去玩,他根本就不會死!”
    晨曦看他哭得那般凄涼,便從矮幾上取了水壺,倒了一杯水送到他面前,說道:“現在不是自責的時候哦,七郎君不如說說看當時的情況是怎樣的,你們為何會被抓走?”
    蕭景浩抬頭,使勁兒眨了眨霧氣迷蒙的眼。
    眼前這個人,他好似在哪里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