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身邊的媽媽一面指揮著人扶著柳氏進產房,一面叫了接生的婆子來,一面派人去喚大夫,一面又派人去老爺那處報信兒,不多時方崇山與孟氏便匆匆過來了,
“不是說還有幾日么,這一胎怎得提前發動了?”
方魁也有些不知所措,
“孩兒,孩兒也不知曉!”
他自不敢說是因著外頭的流言將媳婦氣得早生了,母親孟氏道,
“這婦人生產早幾日遲幾日最是正常不過,有何驚怪的!”
雖說柳氏這是二回了,但還是放心不下媳婦,親自到了產房里頭陪著柳氏生產,留下方崇山父子坐在堂上,這一回倒也十分順利,待父子兩人面前的茶換了三盞時,孩子便呱呱墜地了,卻是一個男孩兒,產婆抱了孩子出來給方崇山、方魁賀喜,
“恭喜三老爺,恭喜六爺,小少爺健康齊全,天庭飽滿,一臉的福相啊!”
方崇山低頭瞧了瞧那正在哇哇大哭的小肉團兒,兩條粉嫩小腿有中間高高翹起的小鳥兒,喜得對方魁道,
“你這下子也算得是兒女雙全,湊一個好字了!”
方魁此時瞧著兒子只會咧著嘴笑,也不知應什么好了!
方崇山這廂忙吩咐打賞產婆,待到方素素學武回來才發覺家里憑空多了一個小肉團子,
“娘,這便是弟弟么?”
方素素趴在搖籃邊兒瞧著那布里頭裹著的小弟弟,瞧他一臉的褶子,又有些不敢相信去瞧柳氏已癟下去的肚子,伸手去戳了戳弟弟嘴角睡出的小泡,柳氏生產過后便倦極而眠,此時剛睡醒過來又進了一大碗雞湯,人倒是精神了不少。
此時正目光柔和的瞧著一雙兒女,
總算生下兒子也算對夫家有了交待!
轉念又想起來先頭的事兒,心里難免氣憤,又顧著自家的身子正在月子里,只得沖著緊跟著女兒進來的丈夫瞪眼,方魁原本只盯著兒子瞧,終是妻子那目光太過灼熱,抬起頭來見她神情才想起二人前頭說的那事兒,當下忙安撫她道,
“你放心,素素的事兒我自是掛心的,如今賢兒出生,你又在月子里這事兒便不要再操心了,小心你自己個兒的身子!”
柳茵茵心下雖急,但也知這事兒只能丈夫出面去辦,她也怕月子里帶氣傷了身子,真落下了病不好醫治,當下只能勉強自己放寬心,將這事兒交給方魁處置。
方魁與方素素在房中呆了一柱香的功夫,眼瞧著柳氏又躺回去合上了眼,小小的方賢卻開始閉著眼,張開小嘴兒尋吃的了,
“哇哇……”
一旁的奶娘忙上前去一把抱了起來,
“小少爺可別吵了夫人!”
眼見著奶娘抱了方賢轉到了里屋,方魁才帶了女兒悄聲的退了出來,素素的奶娘王媽媽過來帶了方素素回房,
“好小姐,夫人生了小少爺可是累狠了,怕是有陣子不能顧到你了,我們自家乖乖的!”
方素素在王媽媽的伺候下洗漱完后,散了頭發上床,這時還想著那一團小小的肉團兒,
“王媽媽,以后我便有個小弟弟了么?”
王媽媽聽了笑道,
“是呀!我們家小姐現下已經是姐姐了,以后夫人再給你生幾個弟弟姐姐,你便是這家里的大姐了!”
說罷王媽媽便去開了柜子,取被褥鋪在西南面的軟榻上,便是打算陪著她睡,方素素見了忙搖手道,
“我是大姐姐了,媽媽不要陪著我了,我要一個人睡!”
王媽媽聽了笑道,
“還是讓老奴睡在這處吧,半夜里小姐起夜,我也好伺候您!”
方素素搖頭道,
“我已經長大了,半夜里醒了自家會去解手的,不用你伺候的!”
王媽媽這廂好說歹說卻還是被方素素趕出了正房,到一旁耳房與丫頭文茵擠了一張床,躺下時支著耳朵聽那屋子里聲息漸無,不由欣慰笑道,
“小姐,這真是長大了!”
文茵年紀小瞌睡大,剛被吵醒現下早已耷拉了眼皮,模模糊糊應了一句,
“小姐自是要長……長大的!”
王媽媽聞言嘆了一口氣,
“我有時盼著她快些長大,有時又望著能慢些!”
姑娘大了就要出嫁,以后也不知小姐是個什么姻緣,但愿菩薩保佑遇上一個疼她愛她的好夫君!
……
自弟弟方賢出生,柳氏大半時間便放到了小兒子身上,柳氏雖說性子溫柔,但對女兒的教養卻從不懈怠,又因著是商賈出身,知曉公婆有些瞧不上她,因而平日里晨黃定省是守足了規矩,對女兒一言一行也按著那大家的閨秀來,方素素性子活躍難免覺著拘束。
現下因著生了弟弟,母親對自家倒少了關注,倒令得她覺著松泛了不少,也少了因弟弟出生而被母親冷落之嫌。
方素素每日里上午進學,下午學武,空閑時便去逗一逗小弟弟,方賢自去了胎氣,便再沒有皺巴巴的樣兒,一日比一日白胖起來。方素素瞧著他一日一變倒也新奇,每日里去瞧他,方賢躺在那小籃里,除了吃便是睡,但每到方素素下學時,他必要睜了眼等著,倒似知曉姐姐要回來一般。
待她姐姐把他當做大玩偶兒揉來捏去,玩耍一通之后才累極而眠,姐弟倆倒也你情我愿,玩得十分默契。
至于外頭的流言方魁便尋了個機會將身邊的人發作了一回,拉了幾個暗中嚼耳根的仆從到院子當中打,隔不了多久外頭對九小姐的婚事便少了議論。
那學堂之中小孩兒也一樣,流言都是一陣風罷了,傳了一陣便不再傳了,方素素與方瑰蘭倒交成了好友,每日里同進同出,惹得五叔家的方琳琳和四叔家的兩個姐姐倒不快起來。
這一日堵了方素素問道,
“九兒,我們本是一房的姐妹,你不親近,倒與外頭人親近起來是何道理?”
方素素本是個直來直去的性子,聽了很是不解應道,
“我初入學堂時你們都不肯與我說話,我與瑰蘭親近有何不對?”
方琳琳幾個自是不好說,前頭因人人都傳方素素是個丑女嫁不出去,她們雖心里不覺著小九丑陋,但一想起若是與她親近,說不得便要被人看做與丑女一堆兒,自是想要避著方素素的。
小孩子家也是趨利避害,但這話卻是不好說。
方琳琳是個嬌橫的性子,雖覺不好說也不能弱了氣勢,當下仗著年紀比方素素大上兩歲,便恨著她道,
“總之不許你與方瑰蘭好,我是姐姐,你要聽我的,要好也要與我們自家姐妹好才是!”
方素素不明白堂姐姐們為何如此霸道,當下搖頭道,
“不成的,瑰蘭對我很好,我不能因著你們不同她好!”
方琳琳幾個氣得不成,伸手便要推她,方素素是什么人?
那會被她們推到,當下一抬手便捏住了方琳琳的手腕子,只那么輕輕一擰,方琳琳立時哇一聲哭了出來,
“好疼!好疼!”
一旁的方歡歡嚇得退到一邊,方喜喜與方琳琳平日最好,忙伸手去扳方素素的手,
“你放開!”
方素素又一抬左手,這么一格一擋,方喜喜便被推得蹬蹬蹬倒退幾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也放聲大哭了起來。
方歡歡畢竟要大些,見方素素身手厲害,也不敢上前,只是一提裙子,一溜煙兒奔回室內叫了學政過來。
學政過來見方琳琳與方喜喜兩人正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只方素素昂然立在當場,正皺著眉頭瞧著地上兩人說道,
“哭什么哭?技不如人還敢伸手,活該!”
這話卻是自方靜那處學到的,學武之人最怕好勇斗狠,互相切磋技不如人不愿服輸之輩最是令人憎恨,有些個明著打不過,便想些陰招兒對付人。
方靜最怕侄女兒小小年紀起了這類心思,每日里耳提面授都是,學武者要光明磊落,若是落敗那是技不如人便甘拜下風,若是占了上風,也要下手留三分,不可輕易取人性命……
這些話方素素都記得,在她看來自家沒有先動手,方琳琳與方喜喜不自量力上來找事兒,打輸了就哭,實在有些沒臉沒面,心中深以為恥。
“你們這樣兒,還好臉讓我跟你們親近……”
邊說還在邊搖頭,
這天井處本就連著男女學堂,她們這一鬧兩面都有人出來瞧,方琳琳與方喜喜被推到地上,裙也臟了,臉也丟了,還被方素素訓斥,當下哭得更大聲了。
學政過來見著皺眉,忙命人將兩人扶了起來,沉聲臉道,
“你們三個都給我進來!”
三人進來,學政也不問緣由,先開口各打五十大板,
“大家的閨秀,端莊淑德,怎能在學堂里動起手來,你們這般還有一點兒姑娘家的樣子么?”
方琳琳與方喜喜哭得更加厲害,
“先生,我們不敢了!”
學政轉頭見方素素只是抿著嘴兒不說話,心下有氣又指點著方素素道,
“你乃是學武之人,難道師父沒有教你戒怒戒嗔,不可輕易出手么!”
方素素繃著小臉兒應道,
“我師父教了,她說人不犯人我不犯人,是她們先動了手!”
言下之意自是能還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