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痞夫

第二十五章 百年約

小乞丐轉念又一想,

“嗤……這世上外頭瞧著光鮮亮麗,里頭腐敗不堪的事兒還少么?說不得我便是這深宅大院里頭那個姨娘偷人生的,又或那個男人養在外頭的外室不被主母所容,見不得光便只能送了人!”

也不怪他心里亂想,他幼逢折磨,自七歲離家始到現在雖不過三、四年光景,已見多了這世間的丑惡,聽了許多骯臟齷齪之事,再想起自身來,對親生的父母有多少念想便有多少怨恨,你讓他如何不往壞里想?

若是這樣的話,只怕還要留在這處暗暗訪查才是!

想到這處便對侯德寶道,

“我們便在這處住下來吧!”

侯德寶是老江湖了,心里也隱隱有些猜到緣由,想了想道,

“這臥龍鎮民風純樸,又有方家堡庇護倒是處隱居的好地方,不過這處鄉鄰和睦,對外鄉人十分戒備,只怕要想個法子落腳才成!”

不說這兩人想法子在臥龍鎮定居下來,只說方魁一行人回到方家堡,方崇岳先是翻看了方煬帶回來的賬本,點頭道,

“做的很好,快些下去歇息吧!”

方煬走后,方崇岳才將方魁領進了內室,

“侯爺那邊可是有話說!”

方魁點了點頭,將那盒子與鎖甲拿出擺放到了桌上,又將去京城所見所聞與路上所遇之事一講,方崇岳點了點頭,看也不看那盒子一眼,卻是兩手提了鎖甲仔細查看,方魁眼見著他翻出那襯里的絲絳來看,

“侯爺信上已是點明,盒子只是障眼法,真正有用的東西在甲里!”

那絲絳也是方老侯爺用過的,年代久遠早已襯色變舊,里頭顯是因著早前被損傷過,還有修補過的痕跡,方崇岳取了一把匕首來細細挑了那領口處,翻開一看上頭寫了幾句話,卻是用了方家的密語寫成,仔細看過之后問道,

“你們那馬車可還在外頭?”

“已讓馬夫趕到后頭去了!”

方崇岳點了點頭,

“跟我來!”

兩人來至后頭,東西早已卸了下來,只留了馬車在那處,方崇岳進去撬開了車頂,落出那翡翠的小馬來。

兩人回到內室打開細看,方崇岳瞧著那令牌卻是嘆了一口氣,

“原以為這東西用不上了,卻是沒想到百年之約未過便又重見天日了!”

方魁見那令牌非金非銀,非銅非鐵拿在手中十分墜手,不由問道,

“師父,這令牌是做何用?”

方崇岳瞧著他嘆了一口氣道,

“老六,有些事兒是應讓你知曉了!”

說罷將令牌拿起來迎著窗外射入的光線一照,卻見那黑漆漆的令牌上頭隱隱現出一對振翅欲飛的鳳凰來,那一對鳳凰也不知用了什么特殊顏料畫在了上頭,光線轉動時,立時有五彩霞光顯現,輕輕一搖便羽翼扇動,似要飛出來一般,

方魁嚇了一跳,

“師父這東西是什么制成的!”

方崇岳嘆道,

“想當年太祖征戰天下,轉戰數年終得十州一統,他英雄一世也有兒女情長,太祖深愛林皇后,又因著年長她十來歲,前頭又有嫡長子,怕自家先于她去世,林皇后孤兒寡母被人欺凌,因而便將手下暗中培養的暗衛,一分為二交了一半在林皇后手中,江山一統之后這支暗衛便編作了凰翎衛仍舊由林皇后持掌……”

方崇岳將那令牌交到方魁手中,

“這一塊令牌便是林皇后所有,可號令凰翎衛!”

方魁奇道,

“這已是百年前的事情了,現在的凰翎衛只怕或是并入暗衛,又或還在皇家人手中掌握,怎得會落入我們方家手中!”

方崇岳搖頭道,

“非也……”

當年太祖與林皇后伉儷情深,生同衾死同穴,林皇后先他而去,太祖便不愿將這支暗衛再傳于后人,便吩咐太宗皇帝將凰翎衛取締,眾人皆遣散回鄉。

只是太宗皇帝侍母至孝,他連林皇后生前所用的一應器具都一一保存,也不愿這一支護衛母親的守衛就此消失,因而便將他交至了忠心耿耿的方老將軍之手。

方老將軍待得局勢平定,便借著告老還鄉之時,將凰翎衛的大部留在京城回歸暗衛,卻將十歲以下的少兒都帶回了蜀州,充做了方家的子弟,明面上學文習武做鄉下閑散的百姓,實乃卻是奉了太宗之命,為趙氏江山留下了一枚暗棋。

方魁聽的發愣,

“為……為何……師父……為何我們兄弟從未聽您提起過?”

方崇岳道,

“太宗皇帝英明一世,仁愛賢德,他雖心系江山便也體恤臣子,當年方家祖先離京之時曾與太宗皇帝有過約定,若是百年之內不見這令牌現世,那方家子弟便再無職責,從此山林江河任意馳騁,因而自先祖始,這一秘密只是代代由嫡支相傳,選取方氏子弟之中杰出人才做接令人,其余旁支皆讓他們分了出去,自去休養生息……”

方魁聞言默了一默道,

“師父……莫非這一代接……接令人便是我么?”

方崇岳點頭嘆道,

“你是這一輩中資質最佳之人,論武功,論心智你做接令人最是合適了!”

方魁呆愣半晌才澀聲問道,

“師父,這接令人要做什么?”

方崇岳道,

“瞧這情勢定是皇家到了危急之時,才會走這一步棋,如今這大魏朝外頭瞧著一派祥和,歌舞升平,只怕里頭已有糜爛之兆,皇帝明面上的勢力不能動用,便用到了暗棋……”

說著拿出了那裹成一團的絹攤開一看,

“瞧,這便是頭一個要做之事!”

兩人瞧著那絹上的字樣,又看了看那銀環,

“難道是尋人?”

方崇岳應道,

“應是要尋人,侯爺即是將東西交給了我們,他定也是知情人,如今東西平安到手,我便寫了密信給他,看如何指示,我瞧著總歸是要跑一趟尋人的!”

方魁想了想點頭應是,方崇岳又示意他將那令牌收了起來,

“即是令牌重現,我自是要召集族中各老商議,你是這一代接令人,自也要列席……”

沉呤半晌,拍了拍方魁肩頭道,

“老六……自此后方家將無安寧之日,你肩上任重而道遠啊!”

方魁聞言臉上流露一絲苦笑,

“師父,我現下心里還有些亂……”

方崇岳點頭,

“我曉得你的心思,你先回去歇息,我即刻尋了你父親說話,尋人之事先放幾日,也不急在一時!”

“是!”

師徒兩人密話許久,方魁這才出來回轉了后頭自家院子。

柳氏與方素素早已得消息,這廂抱了方賢在院門處正翹首以盼,方素素遠遠瞧見方魁出現在小徑入口,立時提了裙飛快奔過去,

“爹!”

叫了一聲,人已原地高高躍起,似乳燕投林一般向方魁撲了過去。

方魁見了女兒臉上總算露出一絲笑容來,張開雙手一把接住了方素素,

“素素!”

一手環了女兒雙腿一手扶著她的背后,

“嗯,爹走這陣子倒是長了一些斤兩!”

“爹!你走了好久!”

方素素摟著方魁的脖子不放,很是依戀的用小臉蹭了蹭方魁,方魁在她臉上又狠狠親了一口,這才放下了女兒,拉著方素素的人過去。

柳氏抱了方賢過來,

“夫君!”

夫妻二人上下打量對方,再相識一笑,相思之情自在不言之中,方魁接過柳氏懷里的方賢瞧了瞧笑道,

“賢兒卻是變了一個樣兒!”

柳氏笑道,

“這般小的孩子都是一天一個樣兒,只是生得越發似你了!”

方賢生的極似方家人,濃眉大眼,方正的下巴,只是因著柳氏的緣故輪廓之中多添了幾分秀氣,是個十分好看的孩子。

方素素聽了卻皺了皺鼻子道,

“爹,弟弟成日里只會吃了睡,睡了哭……”

方魁與柳氏聞言都笑,柳氏道,

“你似他這般大的時候不也一樣么,哭的聲兒比弟弟還大,能把人吵得頭疼!”

方素素瞪大了眼搖頭,

“娘胡說,我才不會是這樣的呢!”

方魁笑著彎腰,一手抱了方賢一手抱了方素素帶著柳氏進了院子,下面一眾仆人都過來請安,

“給六爺請安!”

方魁笑著點頭讓眾人都下去,廚上的人端了飯菜進來,一家子坐在一處吃罷飯,方魁又親自抱了兩個孩子回房安置,夫妻兩人這才手牽了手回到房中。

夫妻二人在內室之中濃情蜜情間,方魁對著柳氏卻是幾次三番欲言又止,最終卻是緊閉了雙唇,待得妻子沉沉睡去自家卻是輾轉難眠,

他自少年時便知自己與眾家兄弟不同,小時還好些,待到功夫小有所成之后,師父都是領了他到偏僻之中獨自練功,教授功法也與別人略有不同。

他只當是自家天姿出眾師父要另授機密,只當是應當,但到了成年之后他卻不明白師父為何這樣安排。

兄弟們都出去各管一方,自家雖是管著事兒,卻比他們差遠了,若說心里沒有疑惑甚或不滿那是騙人。

記得當初向爹爹問及時,爹爹只是表情復雜的對他道,

“我倒望著你,這輩子都做一個富貴閑人……”

方魁還要再問,方崇山卻沖他搖頭擺手道,

“休問!休問!”

方魁自此卻是不敢再問,之后娶妻生子,只當這一輩子所學終會埋沒,卻是沒想到前頭竟有這么一樁陳年的舊事,百年的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