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齊吃雞
柳氏說完又讓人取了廚上幾樣多余的小菜裝在食盒里給宋屻波,
“帶回去同你阿爺吃!”
宋屻波謝了又謝,才被丫頭領著出去了。柳氏回頭沖方素素道,
“你瞧瞧,這小哥兒生的唇紅齒白,小模樣比你這女兒家還標致,那小手也嫩白嫩白的,那似你這丫頭……”
方素素轉過臉沖一旁的方賢吐了吐舌頭,逗得方賢咯咯笑,
她就知曉,娘見著了宋家餅鋪的小哥兒,定要嘮叨她的!
一旁的宋士銘低頭吃飯,眼中卻有異光閃過,
不過是個賣餅的小子,仗著臉好看罷了!義母竟將他與自家相提并論……
哼!說是待我如親生,只怕骨子里還是覺著我跟那小子一樣,是個下九流的小販,才拿來說三道四!
這孩子性子有些偏激,柳氏卻沒想到一時無心之言倒惹得他想多了!
宋屻波自那院子里出來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一旁的丫頭笑道,
“小哥兒不必怕,我們少夫人最是和善!”
宋屻波聽了忙笑道,
“姐姐說的是,不瞞姐姐說,我這也是頭一回進這么富貴的人家,瞧見這么漂亮的宅子,先時我在外頭瞧時,便想著這里頭怕是要住著天仙似的人兒才成,現下進來了才知曉果然如此!”
小丫頭聽了便捂嘴兒笑,
“你這小哥兒果然嘴甜,難怪夫人喜歡你,頭回見便賞了銀子!”
宋屻波忙應道,
“我這那里是嘴甜,分明便是夫人心善人美,我瞧著她定是這天上的仙女兒下凡,才落到這般好的人家里來!”
兩人一路出去,說說笑笑待到了大門口時,宋屻波已是哄著那小丫頭將這方家堡的前前后后地勢吐了個八九不離十。
這廂與小丫頭揮手告別,拿了食盒子回去與宋老頭分食,宋老頭吃著自然比家里三個大小爺們兒隨意煮出的豬食好吃百倍,便留了一碗給宋二,
“這樣好東西,雖說不是大魚大肉卻勝在精細,這雞肉剁得細細的,塞進豆芽里再用油炒,這般做法便不是我們尋常人家能做的,給你爹留些!”
便用碗裝了一些放在籃子里吊在井里頭以防腐壞了!
待到第幾日后宋老二自蜀州城回來,宋老頭歡歡喜喜把籃子拉出來一瞧,里頭只剩了一個空碗,
“咦!給我兒留的好菜呢?莫非被野貓兒偷食了?”
不對呀!這貓兒畏水,一根繩子吊在那處,它也不怕掉進井里去?
宋二探頭往那井里一瞧,卻見那井臺上與下頭井壁上幾處淺淺的印記,便心中有數了,這廂轉身進去揪了宋屻波出來,
“臭小子,定是你偷吃了的!”
宋屻波抵死不認,
“胡說,你憑什么說是我偷吃的!”
宋二拉了他到井邊一指那四壁上的痕跡,
“嘿嘿!臭小子,練你的那些東西全用到這處來了!該打……”
說罷裝腔作勢想要嚇唬這小子,心下卻是暗暗欣慰,
臭小子,果然天資高絕,這才多長時間,已能將這手壁虎功練到這般地步了,這井壁上頭生有青苔蘚,又濕又滑,這小子在上頭只留下了幾個淺淺的印跡,若是不留心還真瞧不出來!
好小子,有你的!
宋屻波那知他心思,瞧見他抬手要打,那里肯吃虧,當下咧開嘴哭嚎了起來,
“阿爺!阿爺!爹要打我!爹要打我!”
宋老頭一聽那里肯干,順手抄一旁的掃帚,怒道,
“打孩子作甚?不過一碗吃的,你若是敢打他,老子便要教訓教訓你!”
宋二一愣,忙道,
“爹,我跟他鬧著玩……”
話還沒說完,宋屻波矮著身子蹲到地上,
“疼!疼!疼!阿爺,我爹把骨頭給我捏斷了……疼啊!”
宋老頭一聽,
這還了得!
當下掄了手里的掃帚便沖宋二身上打去,
“我打你個不知事的東西!為了一碗吃的你倒要捏斷我孫兒的骨頭,你索性連我這個老的也一并捏了吧!”
這一掃帚掄得宋二有些懵了,
“爹,這小子偷吃東西!”
“偷吃了又怎樣,他是你兒子,食你用你天經地義……”
宋二一聽翻白眼兒道,
“爹,你就慣著這小子吧!我看您能慣出個什么來!”
宋老頭聽了勃然大怒,
“你小子便是從小慣著的,如今還不是出息了!你幾十歲的人與小孩子計較什么,我看你才是該打!”
說罷便一掃帚過去,
“呼……”
宋二忙閃身躲過,宋老頭這廂提了掃帚追著宋二打,他年老體弱那里能打到宋二,只是那掃帚卻是院子里掃地用的,偏偏前幾日宋老頭兒捉了幾只雞回來喂,他這么一劃拉,院子里頓時雞屎滿天飛了。
宋屻波捂著笑痛的肚子一溜煙躲進了屋子里,瞧著宋二被打的狼狽逃竄,著實不敵,只得倉皇出逃,到了門口叫道,
“爹,這幾日餅做的少,我今兒晚上先去鋪上趕工做些!”
說話間人已竄出老遠,宋老頭立在門前氣喘吁吁,恨恨關了大門,沖宋屻波招手道,
“好乖孫,不怕!阿爺已將你老子打跑了!”
宋屻波期期艾艾的過來,
“阿爺!”
宋老頭拉了他手道,
“好乖孫!你想吃便說,沒得去偷你爹那小心眼子的,以后有好吃的阿爺都給你留著!”
宋屻波聞言鼻子一酸,
阿爺!我又不是你親孫兒,倒白白受了您這般愛護,倒叫人無地自容了!
“阿爺,是我的錯,害得爹回家都沒有吃上一口熱飯!我們給他殺只**!”
可憐宋二風塵仆仆回到家里,連口水都沒有喝到便被宋老頭兒趕出了家門,在鋪子里將將就就的住了一晚,這才悻悻回到家。
推開院門見灶間里煙塵滾滾,
“這是在做甚?”
宋老頭聽見聲兒從里頭出來,抬手一拍他后腦勺,
“還知曉回來么?這是我那乖孫知他爹嘴饞,特意去請教了合意樓的李麻子,做了菜來孝敬你的!”
卻是一道叫花雞,自不是跟李麻子學的,乃是小乞丐跟著老乞丐學的。
家中院子里的雞捉上一只,不大不小三斤正好,只是割喉放血,去了內臟,肚中放入鹽、八角、茴香、草果等各類香料,將雞爪、雞頭連脖子塞入肚中,再以黃泥封好,架在火中左右上下慢慢烘烤,似這般文火慢烤上一個半時辰才算是大功告成。
在以前自是沒些香料的,雞也是去人家院子里順的,不過抹上鹽再用黃泥裹上便成了,今兒做的自然是要香甜許多的。
待那團泥放涼了些,宋屻波便抱到桌上,就這么輕輕一磕只聽得里頭咔嚓聲響,黃泥裂開露出里頭的雞毛來。
這時的雞毛只需手撥便自行脫落,雞毛一去便露出里頭肥美滴油的雞皮來。
掰開肚子,立時有熱氣騰涌而出,一院子都香了起來,抓了一只雞腿兒撕下來,那肉白生生、香噴噴、熱騰騰,咬一口水潤潤、油汪汪,每一口都帶著韌勁兒,透著滋味兒,嚼兩嚼便化成碎肉滾入肚子里,頭一口吃了沒覺出味兒,第二口下去卻以為沒吃,這般一口接一口,三斤的雞給爺仨兒不過片刻便入肚了。
宋二摸著肚子,砸吧嘴,
“這雞瘦了些!我才吃出滋味兒來怎得便沒了!”
宋老頭正啃著雞爪子,聞言抬手打他,
“一個雞都吃得老子心疼,你還想吃多少才有滋味兒!”
日子便是這般在打打鬧鬧中過去,算著豫州那邊的信快到時,宋二又去了一趟蜀州,拿了信回來給宋屻波瞧,宋屻波打開一看,那上頭將宋老六打聽的清清楚楚,又將方家六爺在豫州城中所做之事也一一道來。
宋屻波看了信皺眉,
“我那養父將弟弟冒做是我,騙了方六爺!”
宋二瞧了信笑道,
“你這養父倒是個灑脫的,賣兒子換些銀兩,如今正逍遙快活著呢!”
宋老六得了銀子,買了一個院子,還請了一個老媽子做飯洗衣伺候著,這廂又張羅著要再娶一房媳婦,只是他也不出去做工,還時時往那銷金窟里鉆,只怕要不了多久,又要回復原來的模樣了!
宋屻波聞言冷哼一聲,
“狗改不了吃屎,他早晚也逃不脫窮困潦倒的命!”
宋老六他并不關心,只是方家六爺為何接了弟弟宋士銘進方家堡,這才讓人費解!
若說是親生的兒子,為何又收為義子?
若說不是親生的兒子,又為何特意去找尋?
這時他倒與宋士銘想到了一處,
自家年紀比方六爺家中的兒女都大,難道是方六爺早年在外頭與人私生的?
方家家風嚴謹,決不許出這樣的事情,因而只能養在外頭,待到娶妻生子之后,才去尋回來,也不敢說是親生的便只說是在外頭收的義子?
難道說……
難道說?
我與那小丫頭其實是同父異母的兄妹?
想到這處突然心里一跳,
怪不得,我瞧見她心里亂跳,難道是因為血緣相親的緣故?
不對啊!
我也瞧見過那小少爺,怎得沒有面紅心跳?按說他不也是我同父異母的兄弟么?
想到這處實在不解!
我的親身父親到底是誰?
到底是不是方家六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