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思慮多
第四十五章思慮多
這事兒畢竟牽連著宮中與方家暗中進行之事,方魁不能同柳氏講這其中曲折,所以只含糊提了這孩子生父還在世上,指的自然是宋老六。只是宋士銘現下脫了饑寒,過上了錦衣玉食的日子,自是不愿再回頭了,心中下意識的避過宋老六會騙他的懷疑。
坐在那處想了半晌便一心認定要嘛是方魁扯謊欺騙柳氏,要嘛便是自己的生父真是另有其人,能請動方家六爺出面認養他,必也是與方家六爺身份相當,甚至更高之人才成。
宋士銘想來想去只想到這兩處,別的卻是再不信了,因此后對自家身世便更加上心了,他面上還是同以前一般恭謹順從,勤奮向上,內里倒把這身世之迷時時惦記,久而久之竟是有些走火入魔了!
宋士銘想自家身世只在暗中想,外頭傳言卻是又變了,
“你們瞎說什么?仔細瞧瞧宋士銘那樣貌,那一點兒似方家人?”
“不似六爺,許是似他親娘呢?”
“這不是更胡說么!宋士銘那樣兒若是像他親娘,他那親娘只怕也不是什么好樣兒,方六爺未成親時眼界奇高,多少世家的姑娘都瞧不上,怎會瞧上他那親娘?如今的六夫人在閨閣時便是臥龍鎮上出了名的美人兒!”
“……說的倒也是!”
“前頭那些人傳我也有些信了,后來想起來退回去十一、二年的時候,方六爺還未出師呢!方家的子弟未出師那里能在江湖上行走,他身在方家堡怎么出去私會女子?還生下兒子?”
“嗯!對對對!方家家教最嚴,若真有這事兒家里的長輩就出手處置了,還等到這么些年才接了孩子回來?”
“切!你們都猜錯了!這孩子不是親生的不能當半子么?”
“噫,你這話卻是所指為何?”
“嘿!你們忘了,前頭方六爺的女兒可是打算在家里招婿的,如今后頭又領了一個回來,這般細心栽培著,你們沒瞧出來是怎么個蹊蹺么?”
“哦……”
眾人這才恍悟,
“原來是這么個說法……”
沒有多久這話便又傳了出來,方魁聽了卻是搖頭一笑,
宋士銘自是個好孩子,配素素的話,只怕是壓不住她的!
自家女兒他這當爹的最是清楚,這心地雖是寬厚良善,但性子卻是有些不拘任性,又武藝高強,士銘那孩子只怕是壓不住她的!
更何況素素的夫婿自是要她瞧得上眼,心里喜歡,點了頭才成!
這流言暗下傳來傳去倒是罷了,只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旁人聽了一笑也就罷了,宋士銘聽在耳中自是另有一番感受。
“只怕我真不是義父的兒子?若是不然他為何會想招我為婿?”
我與素素若是同父異母,方六爺再糊涂也不能容那亂了倫常之事,
看來我真不是義父的兒子!
那……我又是誰的兒子?
宋士銘糾結身世是其一,其二卻是他如今真正的年紀也是十歲有余了,這孩子心思重令得他心智也比旁的孩子要成熟不少。
他如今已是隱隱知曉男女情愛了,若說對誰有個什么懵懂情絲也是再尋常不過的事兒了,不過卻不是對著方素素,而是那學堂里大房的姑娘方妙妙。
方妙妙如今年紀已是十三了,是個端莊秀美,弱質纖纖的姑娘,按理說她這般年紀的姑娘早就應訂了婚事,預備著出嫁了。卻是因著這姑娘身子骨有些差,性子柔婉實在惹人憐愛,父母疼惜便索性多留她兩年。
又有方妙妙喜詩好文,在家里姐妹中是出了名的才女,父母憐她就仍是讓她在學堂之中進學,先生瞧著她也是十分喜歡,多是照顧有加的。
方妙妙生的體態纖細,瓜子臉,杏核眼,眉淡鼻翹,便是儀態端莊靜坐在那處讀書,卻也是顧盼之間自帶了一股我見猶憐的風流之態,正是時下最得世人推崇的柔弱之美。
十三歲已是大姑娘,靜坐在那處,一顰一笑皆是風景,抬眸回首俱有柔情,這學堂之中一干子大大小小情竇初開的小子們無事都要去那邊窗外晃上一晃,臉紅心跳的瞧了一瞧,暗暗在那處搖頭晃腦吟誦一番,
“……秾纖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約素。延頸秀項,皓質呈露。芳澤無加,鉛華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聯娟。丹唇外朗,皓齒內鮮,明眸善睞,靨輔承權。瑰姿艷逸,儀靜體閑。柔情綽態,媚于語言。奇服曠世,骨像應圖……”
便是那沒開竅的小子瞧見了這位方家的大小姐,也要嘻嘻笑著多瞧上兩眼,心中暗道,
“大小姐真好看!”
方妙妙在這學堂之中可算得是出色的姑娘了!
宋士銘在這學堂里呆了一年多,自跟著同窗去偷瞧了方妙妙之后,卻是將這位“堂姐”放進了心里,那時他只當自家是方家的孩子,對這位自是不能有非份之想,只是悄悄兒嘆道,
“娶妻當娶大堂姐這種女子,容貌秀麗,性子更是溫柔如水,恬靜端莊,知書達理是真正的大家閨秀,方便娶到這樣的女子,才是有福氣!”
可是自從聽了外頭傳言,他這心思便立時有了變化,
“我即不是方家的孩子便與方家人沒有半分血脈關系,那……那我是不是也能與妙妙她……”
方妙妙如今已是嬌蘭初蕊自不是方素素那還沒有長開的黃毛小丫頭能比的,更何況方素素雖是生的嬌小,但性子太過活潑不拘,那有方妙妙般身姿苗條,柔弱堪憐!
宋士銘這廂心儀方妙妙,自瞧不上方素素,卻是又怕方魁真亂點了鴛鴦譜,那自家與方妙妙可是半點機會都沒有了!
他將這事兒壓在心頭暗暗著急不敢與旁人說起,日思夜想以至思慮太過,近日讀書習武便有些走神兒,方崇嶺如何瞧不出他心中有事,不動聲色瞧了幾日,這一日瞅了個空問他,
“銘兒為何心事重重?可是在家中受了委屈,講出來與師祖聽?”
宋士銘只當自家學武不專心被師祖瞧出來,拿話來點他,心下害怕漲紅了臉支支吾吾道,
“無……無事!”
方崇嶺見他不說,當下放柔了聲音,微微笑道,
“你不必害怕,練武之人最忌心生魔障,若是不能排除雜念,練武便無所成,你且講出來給我聽聽,你義父不能辦的,師祖說不得能辦到的!”
宋士銘一聽雙眼一亮,想了想應道,
“師祖,我……我……外……外頭流言您可聽說了?”
方崇嶺聞言撫須點頭,
“哦……原來竟是為了這件事兒!外頭流言只是閑人閑語,并不足信,銘兒何以掛懷于心?”
“可……可是……”
宋士銘張紅了臉,
“可……可是……他們說我與素素……與素素……”
方崇嶺接道,
“可是傳你義父想招你為婿之事?”
宋士銘紅著臉低頭,方崇嶺道,
“這不過外頭瞎傳,你身份與別不同,你的婚事不是誰都能作主的!”
宋士銘聞言一愣忙抬起頭來,
“師祖,你……你知曉我的身世么?我……我的身份有什么不同?”
方崇嶺微微一笑抬手撫了撫他的頭頂,
“你的身世你以后自是會知曉的,只需現在靜下心來,好好練功!你只需記著,師祖在一日,你在這方家便無人敢欺負便是了!”
宋士銘心頭狂跳,結結巴巴問道,
“師……師祖,為……為何對我……對我這樣好!”
方崇嶺笑道,
“你現下不必多想,待以后長大自會知曉的!”
方崇嶺在方家地位本就特殊,如今將宋士銘帶在身邊悉心調教,又處處維護,方氏族中人瞧在眼中,心下雖覺詫異但總算是瞧在二老爺的面子上,對宋士銘便多了幾分客氣,一時之間宋士銘在方家水漲船高,人人都要高看一眼了。
宋士銘是個聰明孩子,察覺到眾人態度有變,又想到前頭方崇嶺所言都是心里立時有了異樣,
莫非是因著我的身世才令得師祖如此對我?
我……我到底是什么人家的孩子?
這廂心中急如油煎火燒,他卻知曉若是當面去問無論是方魁還是方崇嶺,只怕都不會問告訴他的。
思來想去只得沉下氣來好好習文練武,因著他勤勉用功倒還很有些進步,令得方崇嶺對他倒有了出乎意外之感,心中是真多了三分喜歡!
方素素那里知曉這背后許多事,她是個良善的性子,憐宋士銘身世又見他性子沉靜敏感,便事事處處小心待他,在外在內十分維護,便是親弟弟方賢,她都時不時逗弄,脾氣上來對自家親弟也是半分不讓的,但對這位義兄她卻是禮讓三分的。
宋士銘初時十分感激,但自從有了這么一出,對方素素待他的好就品覺出幾分異樣來了!
“難道說義父有此意,素素實也是心知肚明的,因而對我特別的關懷?”
想到這處,他不由的心下反感,心中有了芥蒂便不知不覺疏遠起方素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