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第四十八章心暗牽
宋二悄悄潛入方靜閨房之中,里頭靜悄悄無一人,四處瞧了瞧便看到那妝臺上的盒子,過去輕輕掀開蓋子,心下立時又驚又喜,
這里頭好端端擺放的全是自家送他的東西,香粉、蜜露、手串……
一樣樣一件件擺放整齊,有那容易碎的還細心拿帕子包了,顯是收藏之人十分珍惜,宋二瞧在眼里,卻是歡喜不已,
她……她這般珍藏著……莫非……她……她……對我有意?
正立在那處心潮澎湃,卻聽外頭喧嘩聲,
“小姐回來了!”
聽聲音就在門外了,宋二一時不察來不及退避,左右瞧了瞧忙閃身鉆進床下頭。
只聽門吱呀一聲響,外頭有人進來了,宋二自那縫隙處觀瞧,當先的一雙繡花鞋上頭繡了方靜喜歡的寶相花,應是她了。
后頭一雙繡了一枝梅,應是丫頭穗兒,再后頭還有兩雙卻是青布面兒,只在邊上用同色的線繡了暗花,應是兩個年長的媽媽。
四人進來,外頭又有人進來,一位媽媽道,
“小姐喝點兒安神茶便睡了吧!”
方靜嗯了一聲,就聽茶盞碰擊之聲,
“夜深了,你們都下去睡吧!由穗兒伺候我便成!”
兩雙青布面出去了,只剩下穗子與方靜,兩人轉到屏風后頭,悉悉索索的聲響卻是正在寬衣解帶,宋二強忍了探出頭的念頭,在床下屏息靜聽。
“小姐,這事兒,您……您是怎么想的?”
方靜良久不語,穗兒有些急了,
“小姐,我跟您這么些年,眼瞧著您這些年是怎么過的日子,您……您……您就真不想……不想再嫁了么?”
方靜自后頭屏風出來坐到妝臺前頭,穗兒跟在后頭為她散了頭發,拿了象牙的梳子輕輕梳理,方靜端坐在鏡前瞧著鏡中那張仍顯年輕的臉,長長嘆了一口氣,
“嫁又如何?不嫁又如何?”
嫁了人日子便一定好過么?若是遇上那不稱心的比在家寡居還難過!
今日為何這般晚了才回來?
卻是方崇山叫了女兒過去,
“藺州的王世伯前頭寫信過來,他那四兒子王天耀你可還記得?”
方靜想了想道,
“記得!”
如何不記得?那王天耀是幺子,在王家最受寵,與方靜同年,十四五歲時隨父親到方家堡訪友,成日與方家的小子們混到一處,同方靜卻是勢同水火,都是受寵的老幺,卻也都瞧著對方不順眼。
王天耀幾回想尋方靜麻煩都被她狠狠揍了回去,王九順知曉了更是哈哈大笑,
“三爺,令千金身手高強,倒是能治住我這無法無天的小子,不如送了與我做兒媳婦如何?”
方崇山笑道,
“我這丫頭在家中被寵壞了,一言不合便要動手,以后與令公子成了夫妻,家中豈不日日上演全武行?”
大人的話卻是半真半假,兩人都留了心眼,回頭去問自家兒女,王天耀一聽將頭搖得如波浪鼓一般,
“不成!不成!那方家的女人又兇又惡,若是娶回了家,兒子我還活不活了!”
女人兇不怕,怕的是打不過她呀!
在這方家堡倒還罷了,若是娶回家去在家中日日挨打,讓他王四爺的面子往那處擱去!
不成!萬萬不成的!
方靜那頭聽說了王天耀也是搖頭,
“那王家的小子,功夫不行,嘴還犯賤,一副討打相!爹我是嫁人做媳婦,又不是過去當娘,每日里還要費心管教他不成!”
兩個小的都沒那心思,兩個老的自然便熄了這心思!
只是如今又隔了這么多年,王九順寫了信來卻是鄭重向方崇山再提起這事,方崇山便有些心動,因而便特意叫了女兒過來探她的口氣,
“爹,您提起他作甚?”
方崇山道,
“王世伯前頭寫信來講道,王天耀妻子于兩年前亡故一直未再娶,身邊也沒有侍妾通房,膝下卻是連一兒半女也沒有,他……有意想為四子求娶你,靜兒……你意下如何?”
方靜聞言皺眉,
“爹,早前都說了婚嫁自由,爹爹如今可是嫌棄女兒了?”
方崇山道,
“這丫頭說那里話來!為父怎會嫌棄你!只是……你如今年歲不大,青春正盛,難道便要一直這般孤單到老么,王天耀膝下無子,你嫁過去再生兒育女,是正經的王家嫡出,你以后也好有依靠!”
方靜應道,
“女兒老了,還有素素呢!”
“素素畢竟是女兒身,雖說可以在家中招婿,但若是她以后大了有門當戶對的好人家求娶,我們也要硬留她在家中么?”
方靜默然,
她這既做姑姑又做師父的,自然不了為一己私利,便誤了孩子姻緣!
若是素素能嫁個好人家,她自是只有歡喜的!
想到這沉默良久道,
“爹,你讓我再想想吧!”
方崇山也是憐惜方靜年輕守寡,又適逢王家提親,更有方家最近只怕是多事之秋。
方靜雖是武功高強,但終究是女兒家,方崇山不忍心將她牽連進來,要知道自古以來但凡沾上皇家的事兒,便沒有輕易全身而退的,孩子們還是早做準備為好!
不光是方靜,便是下頭大些的女兒們都要想法子早早嫁了出去,少些牽連為好!
想到這處方崇山又道,
“爹也是為你好,你好生想一想吧!”
方靜自方崇山那處出來心下也亂了起來,
按說起來王家與方家也算得上是門當戶對,王天耀這人撇開脾氣不說,論起人才來也是一等一的好,少時也是一位唇紅齒白的翩翩少年。雖說脾氣大些,但這么些年過去了,總不會再似年少時不懂事了,且他雖成過親但膝下無子,自己若是嫁過去生下了一兒半女,在王家便算是站住了,后半生自也是能有夫有子的過日子,總比這般苦熬著強!
只是……
方靜坐在妝臺前轉臉瞧著那黑漆的盒子,心頭微微一震,抬手輕撫那盒子,
為何你總有東西送來,卻是從未現過身?
若是對我無意又何必如此?若是對我有意又為何從不以真面目示人,是有什么不能告人之處么?
身后的穗兒給她梳好了頭,抬眼瞧見小姐正癡癡的瞧著那盒子,目光迷茫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姐?小姐……”
方靜回過神來看向鏡中的穗兒,幽幽道,
“穗兒,你自五歲時便跟了我,如今年紀也不小了,你若是想嫁人我便稟了母親將你放出去許人家吧!”
穗兒聞言卻是立時眼圈一紅流下淚來,
“小姐,穗兒是您的丫頭,您說過的,您在那里穗兒便在那里……如今……如今小姐是要反悔么!”
說著話淚就下來了,方靜嘆了一口氣取了一旁的帕子給她擦淚,
“你這丫頭,如今是越發的小氣了,我不過隨口提一提,你倒流起眼淚來了!”
穗兒捂了臉道,
“這話兒能隨便說么,現下您身邊能信得過的丫頭就剩下奴婢一個了,奴婢若是再走了,以后誰伺候您……”
方靜抬手擰她的臉,
“少得意了你!我身邊還缺了丫頭伺候么,你呀!自小就是最笨手笨腳的,我才不指著你伺候呢!”
穗兒擦干了眼淚嘟了嘴道,
“奴婢雖最是笨手笨腳卻是自小陪著您過來的,您心里有多少話兒都跟奴婢講,早些年您還有姑爺,現下姑爺也……奴婢若是走了,您這心里話朝誰說去?您該有多孤單呀!”
一席話說的方靜險些掉下淚來,忙抽了穗兒手里的帕子打她的臉,
“呸……我倒是想把你嫁出去,倒也要有人肯娶才成啊,你這丫頭就靠著一張嘴了!”
穗兒卻是愣愣的瞧著她,
“小姐,那王家的四爺,我聽著人倒是好的,不如……不如您就嫁了他吧!”
這話一說,方靜一默,屋中便是一靜,床下卻有人的氣息亂了,雖說不過幾息,卻被方靜察覺,立時神情一動,臉上立時現出似惱似怨似嗔似恨的表情來。
轉過去照鏡子,
“好了!這丫頭話真多,還不去給我打水洗臉!”
穗兒出去,方靜坐在鏡前借著鏡面的反光,將這屋子里不動聲色的打量一番,目光落在那床下,不由心中暗恨,
這人實在可惡,只怕一早兒就躲在這屋子里,把我跟丫頭說的話全聽去了!
好啊!等了這么久,終是讓我逮著你了!
這廂穗兒提了一桶熱水,分倒入兩個盆中,伺候方靜洗臉洗腳,之后上了床將那簾子放下來,轉身去抱了被鋪要在腳榻上鋪了陪方靜。
“你不用陪了,回去睡吧!”
穗兒立在那處停了幾息,心知今兒晚上小姐的心緒不佳,當下默默嘆了一口氣,抱著東西轉身出去將門吱呀一聲關上了。
方靜躺在那床上靜靜等了幾息,心下暗嘆,
這人果然功夫高強,若不是前頭他亂了氣息又恰逢其時被自家聽了出來,便是這般四周寂靜之時,自家放開了五感也沒法子感應到他的存在。
下頭宋二聽上頭呼吸悠長,似是已安然入睡,又等了片刻這才動了動身子,緩緩自那床下移出了身子。88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