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痞夫

第一百二十章 偏不信

第一百二十章偏不信

有人歡喜便有人愁,方妙妙卻是覺著家中生活一日不如一日,在方家堡前呼后擁,使奴喚婢自是不用說了,便是在綠柳莊中雖是住的擁擠便總還有一座宅子,再到了這處便只有一座竹搭的腳樓,走起路來咯吱做響,如廁沒有香砂更無便桶,實在住得簡陋,這倒也罷了還有處亂飛的蚊蟲最是可怕,一個不留神叮在身上便是一片紅腫,方妙妙皮膚生的細嫩,常常在半夜時因著癢痛難耐哭著醒來。

她父母都在京城,大哥方仁在時還常來陪他,如今方仁跟著方魁離開,家中只有幾位嬸娘與幼弟幼妹,方妙妙已是十六歲的大姑娘了,自是再得不到嬸子們呵護,又還要幫著照顧幾個小的,她平日里因著書得好,人又有些清高自傲,與姐妹們便有些隔閡。

現下生活清苦,她便沒有那耐心陪護幼弟,好幾回止不住的發脾氣,便是性子最內向溫和的方苒苒都有些受不住她,更不用說方歡歡、方喜喜和方琳琳了,還有幾個小的見著她便躲,令得方妙妙更覺孤單,想起遠在京城不知生死的爹娘時時便要哭上一場。

這谷中還有一人覺著難過,卻是那宋士銘!

比起方妙妙這些生活不便來言宋士銘倒卻是心里煎熬著,方家的男子都去了京城,連方崇嶺也離開,宋士銘原是滿心歡喜的指望著方魁也會帶著他進京,他是皇子,真正的皇家血脈方家這一回進京怎也要將他帶去,見一見當今圣上他的親生父親才是!

宋士銘這廂在小樓之中挑揀衣物,特地求了家里的方勇給他編了一個書簍,衣物少帶些倒是無妨,但那些書卻是一本也不能丟,這些書自方家堡倉惶出來時他都帶著,去了京城也不能忘記了,也虧得有了它們自己在這山野之地才能繼續攻讀。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方家人并無帶他上京之意,竟將他同婦孺一般安置在這偏僻的山谷之中,這幾日便要整裝離去,宋士銘心中有些發慌,趁著夜色去尋方魁,

“義父!”

方魁見了他微笑示意他坐到面前道,

“士銘,你師祖常言你刻苦用功,十分勤奮,為父聽了也是甚感欣慰!最近諸事纏身也無暇顧你,倒是我疏忽了你!”

方魁自方家出事以來,一力擔下了族長之責,又要兼顧凰翎衛之事,畢竟皇家暗伏的棋子已是沉寂多年,一一啟用便是費時費力,又兼且朝廷通緝令一出,更令許多事不能擺在明面進行,自己要耗費不少心力,方魁如今是眼瞧著人清瘦不少,原本魁梧的身材也削瘦了下來,只是整個人都被打磨的精氣內斂,氣勢比以往是大增了不少。

宋士銘久跟在方崇嶺身邊與方魁漸漸疏遠,見著他便有些拘束起來,這廂坐在那處唯唯諾諾,吭哧了半晌才敢開口道,

“義父……為何不帶我去京城?”

方魁挑眉反問道,

“士銘想去京城么?”

想了想笑道,

“好孩子!你如今雖說已長大了,但畢竟學藝較晚,以你的身手自保都勉強,更不能讓你跟著我們去以身犯險,還是呆在這谷中照顧家中弟妹和幾位嬸嬸吧!”

方家這一次可謂全族出動,家里的男丁除去方賢實在太小,還有七歲的方真、六歲的方節留在谷中,外姓之人便只剩一個宋士銘。

方魁也是知曉宋士銘的,這孩子性子有些懦弱,習文還成,練武則差了些,那身手只怕方真、方節都能打過他,實在不堪用,此去艱難還是讓他留在谷中為好!

宋士銘聞言很是驚詫,

“我們這一趟去京城還有兇險么?難道方家不是聽命今上么?”

聽命于當今圣上有何兇險?這大魏王朝是今上的,天下百萬雄兵也是今上的,方家是今上的暗衛,便是有些謀逆反叛要出手誅滅,有天子做靠山如何不是手到擒來?

方魁皺眉道,

“你從何處聽說我們是聽命于當年圣上?”

想當年太宗留下他們便是為了給在位的皇帝留下一招后手,外敵入侵倒有軍中將士守疆衛土,自己朝堂亂起來便需要暗衛出手,即要保得家國平安,又要保得皇帝安穩,不使朝局動蕩以至令得百姓受苦。

如今京城情形十分復雜,今上已是病臥龍榻,神智不醒多日,又有鎮西王與平南王插手朝政,又有皇后云馨婉四處結黨,方家進京要面對的便是這各方勢力,如何能保了趙家嫡傳?

當今太子便是云馨婉親生,另一位皇子卻是不知所蹤,至今渺無音訊,為今之計便是盡數啟動各處勢力,扶助皇帝重奪大權才是。

此一去當然兇險又何必讓宋士銘跟著他們受累,他早已叮囑過妻子,待此間事了無論成敗都要給士銘一筆銀子,放他下山去好好生活,娶妻生子安享一生。

宋士銘吱唔一聲卻是不敢將宋崇嶺招出來,這方家的許多事兒方崇嶺都是私下講給他聽的,消息外泄方魁身為家主自是有權追責的。

當下只是目光閃爍道,

“我……我是悄悄偷聽到的!”

方魁定定瞧了他良久才道,

“你即是聽到我也不瞞你,如今外頭局勢紛亂,京城更是暗潮洶涌,各路高手云集京城,你武藝不精自保都難,還是留在這谷中與義母一起生活為好!”

宋士銘聞言急道,

“義……義父……你……你不帶我去見我親生的父親么?”

方魁一愣,

“你親生的父親?”

宋士銘見他發愣忙緊追了一句,

“我……我不是當今圣上的皇子么?”

方魁更是愣神,

“皇子?你……誰告訴你,今上是你生父的?”

宋士銘咬牙道,

“義父……我……我就是知曉的,義父為何不帶我去尋生父?義父自豫州千里迢迢帶我到方家堡庇護,不正是奉了今上之命么?”

方魁聞言濃眉緊鎖,沉思良久道,

“我也不知你從何處得知此事,不過此事并非如此,你不是今上親子,你生身的父親是那豫州城里的宋老六……”

“胡說!”

宋士銘聞言立時騰一聲站了起來,

“你胡說,我……我走那日宋老六明明親口告訴過我,他是我養父,我的親生父親地位尊貴,乃是大家出身!”

方魁聞言搖頭連連嘆氣,

“士銘,他是你親生父親……你聽我言,前頭我去尋那人乃是你父親在生你前收養的孩子,那孩子長到六七歲上的時候,被你父親賣了,現如今下落不明,我去尋他時你父親為了騙我帶走你,便將你年紀報大了三歲,頂替了旁人讓我帶走的!”

宋士銘聞言如遭雷擊,

“你……你騙我!”

方魁嘆氣道,

“我先頭不知,后頭知曉時已帶了你回來,見你性子純厚又勤奮刻苦,舍不得你又回豫州受苦,這才瞞著沒有同你講,總之你決不是當今圣上的皇子!”

宋士銘被這一席話轟得是雙耳隆隆,腦里嗡嗡,直愣著雙眼失魂落魂起身就走,

“不……不可能……不可能……”

方魁瞧著他背影眉頭皺成了疙瘩,里頭柳氏帶了方賢出來,方賢嘻嘻笑著爬上了方魁膝頭,柳氏擔憂道,

“士銘,這孩子不會有事兒吧!”

方魁應道,

“他今年也有十三了,早些讓他明白也是好的!”

也怪他沒早些跟這孩子說清楚!

柳氏過來同方賢一起依偎在他懷中,

“唉!這些孩子們都是好孩子,士銘是,我的素素……也是好孩子……”

提起方素素都是夫妻兩人心頭的一道傷,柳氏紅著眼眶道,

“夫君,素素一個在外頭漂泊,現如今也不知是過得怎樣生活,你……你一定要想法子把她尋回來!”

“嗯!”

方魁低低應了一聲,瞧著小兒子懵懂的小臉,

“你放心!”

素素一個小女孩兒,只身在外也不知過的什么日子,方魁每思及此都不由的心如刀絞,到后來夫妻碰面當著對方都不提女兒的名字,每每聽到妻子背著他悄悄哭泣,他心中便愧疚不已,

素素是爹爹沒有護好你!是爹爹對不起你!

方魁等人走后,宋屻波只在這谷中每日里千想萬想,卻是怎也不愿相信自己不是金枝玉葉而只是那豫州城中一介地痞無賴的兒子。

一時想,

“宋老六明明親口對我說過,我不是他親生兒子,我親生的父親另有其人……”

一時又想,

“那宋老六好賭成怕,為了幾兩銀子連命都愿意賣給人,將我頂替給人也不是做不出來……”

一時又搖頭,

“不……不……不會師祖明明也同我講過,我是今上皇子,為何義父又說不是……”

一時又想起方智來,

“那日他逃走時,也同師祖提過我的身世,分明我的身世另有蹊蹺……若是不然為何連那媧神派人也來尋我……”

想到這處不由的眼前一亮,

“對啊!我明白了!”

“現時媧神派的人要抓我,那皇后也要抓我,義父知我身手太差,為了我的安危著想,自是不愿我去涉險,因而這才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