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恨來遲
那馬兒真是神駿,竟能快速沖過正在垮塌的木橋,只是方苒苒身后的車廂卻是已在向后傾斜,方苒苒感覺后頭正在往下落,本能的雙腿用力,支起身子往前頭一躍,人已撲到了馬背上。
那馬兒長嘶一聲,奮力一掙便四蹄踩到對岸的河岸之上,向前頭跑了兩步,后頭車廂卻是墜了一半,那車廂里頭的東西立時向后一滑,
“砰……”
一聲撞破車廂便自后頭落入了河水當中,
“嘭……”
一聲巨響,那又長又寬的東西滑入了河水之中,外頭包裹的木頭被沖擊之力撞得粉碎,里頭一個長長的東西落入水中,受到震蕩上頭蓋子向外滑掉,河水很快涌入其中,因著受力不均,便側翻到河中里頭的人便滾了出來,立時就混在破碎的木塊當中被湍急的河水帶走,只有玉棺卻是被沖了一兩丈,便緩緩的沉入了河底。
方苒苒太在馬背上瞧著眼前這一幕卻是驚得目瞪口呆,
原來這馬車上竟是拉的棺槨,里頭的……里頭的死者落入河中,只怕現下也不知被沖到何處去了!
“嘶……”
那匹白馬十分不喜方苒苒趴在它背上,抬了兩個前蹄長嘶一聲,將方苒苒甩落到了地上,自己卻拉著殘破的車廂頭也不回的跑了。
方苒苒忍著痛疼站起了身,摸了摸膝蓋與胯骨,只是輕微的摔傷倒還能走路,回頭瞧了瞧還在湍急奔涌的河水,河面上早已見不到一絲痕跡。
又看了看來路處,那道路上空無一人,追兵還未至,此時也顧不得那被水沖走的死者了,忙提了裙子歪歪斜斜順著道路往前逃去。
且說那被水沖走的趙敬,雖說是服了藥,但得虧藥效已過了大半,冰涼的河水沖入鼻腔之中,立時激得他驚醒過來,睜開眼一時還不知身在何處,卻是本能的在水里亂抓亂蹬起來。
也是他命不該絕,忙亂中抓到了一塊破爛的木頭,把上半個身子趴在了上頭順水漂流,總算是能喘氣暫時撿回來了一條小命。
只是……現在我在那兒啊?
抬頭四顧只見自己在一條湍急的大河之上,正在順水而下,大河兩邊全是茂密的蘆蒿,河岸邊也不見一個人影,也不見一條漁船,只有那時不時躍出水面的魚兒與他做伴。
此時水勢已趨平緩,趙敬半個身子伏在水上,半個身子泡在水里,順著水流緩緩進入人高的蘆蒿叢之中,這一處是個幽靜的水澤,時時可見水鳥翩翩,白鷺亮翅。
趙敬伏在那木頭上一路漂了也不知多久,只知道這日頭自頭頂又斜往西下,待得四周一片漆黑時,他身子已是不支,強起打起精神抬頭四顧,不遠處有刺眼的燈光晃動,
“有人……”
趙敬不由的精神一振,這才有氣無力的劃動了四肢往那亮光處而去,幸好他離那船已是不遠再奮力的劃動幾下,便聽到頭頂上有一道清脆的聲音在叫道,
“咦!那水里是不是有人?”
船上有一名女子咚咚跺著甲板叫道,
“船夫!船夫!把船劃過去水里有人!”
船無聲的滑了過來,有人用帶了鉤的竹竿鉤住了趙敬的后背,兩名船夫雙膀較力他便被提了上來,放到了甲板之上,趙敬仰面朝天無力的睜眼看向天空,女子一張漂亮的臉出現在了眼前,正不停的眨著眼仔細端詳他,有人在后面問道,
“紅娘……紅娘……他死了沒有?”
那女子伸手捏了捏趙敬的臉,
“沒死……還是溫的……眼也睜著……”
后頭的人一陣騷動,那叫紅娘的女子直起腰,
“你們一個個都圍在這處作甚?都給老娘散開,船夫過來把這小子背到我船艙中去!”
船夫過背了趙敬起來,那張俊秀的臉立時出現在了一眾姑娘們的眼前,眾人都是眼前一亮捂著嘴笑道,
“紅娘!紅娘……這人生的好生俊俏……”
紅娘叉腰罵道,
“去去去!幾日不做生意便想男人想瘋了,生得再俊也是老娘撿到的,沒你們的份兒!”
眾人一陣哄笑,這才扭著腰肢各自回了艙中。
那頭紅娘撿了趙敬,方苒苒卻是一人獨自蹣跚在小路之上,這一處所在走了許久也不見人家,方苒苒赤著腳,腳底早已被劃破,每走一步都有鉆心的疼,她不敢停下來生怕后頭追兵來取她性命,只得咬牙不停的走著。
這一條道路想來原本是用著的,后來木橋失修不能通路便廢棄了,越是往前走那道路越是狹窄,方苒苒走了約有半個時辰卻是又見著了那一匹白馬,此時它正被困在樹下煩躁的打著轉。
前頭道路早已被草木覆蓋,那白馬沖入其中身后的破爛車廂被卡在了樹木當中,被它蠻力拖倒了數棵之后,終是在樹林深入停了下來,無論如何發力都不得寸進,便又圍著那處打起了轉來,一圈圈將自己更是纏死在了那處,若不是遇上方苒苒它困死于此也無人發覺。
白馬畢竟久經人飼養,也有些通了靈性,方苒苒過去它立時不再亂動,只是眨著委屈的大眼睛,不停的沖著方苒苒打著響鼻。
方苒苒過了將它自那車套上解了下來,拉著白馬出來便輕聲同它商量,
“我救你脫困,你讓我騎乘可好?”
那馬兒眨著長長的睫毛只是安靜立在那處沒有說話,它那背上也沒有馬鞍,方苒苒只得牽著它尋了一個高些的土坡人上去,站在高處才扶著馬背趴了上去,那馬兒見她坐好,這才緩緩挪動腳步帶著方苒苒往那前走。
一人一馬循著快要消失不見的車軸跡痕向前走,總算在翻過一座山時見到了已經改道的大路,打馬下去一問這處是在臨州城外,順著官道走便能進城去。
方苒苒松了一口氣,尋了一處僻靜之處將馬兒栓到樹上,自己坐到青石上查看受傷的腳底,翻過來卻是已瞧不得了,血肉混著泥土輕輕一碰便疼得她眼淚直流……
卻說那高家人與那御前侍衛一路緊跟著方苒苒追,遠遠聽到轟隆巨響忙發足狂奔而去,卻是已晚了數步,到了河邊時只見到河水湍急,吼聲震天,別說是馬車蹤影便是方苒苒也早一瘸一拐的離開了,只留下一些個木料殘片被沖到了河灘之上,幾人拾起一瞧,上頭龍紋正是玉棺外頭的槨室所用。
幾人一眼不由的肝膽俱裂,那太監指著黑衣人怒極大喝,
“你們……你們可知那車上是什么人?你們……這是犯了誅九族的大罪,全家上下雞犬不留……雞犬不留啊!”
這二十六名黑衣人默然不語,只拿眼瞧向領頭之人,領頭之人皺起了眉頭,
他先時倒還未察覺,現下卻瞧出這面白無須,聲音尖利的男人是個閹人!
這閹人出自何處,自不必說!
那馬車上裝的東西是什么,他們自是不知曉,不過由皇城中出來的人護衛那必是不同尋常,再有這太監一嚷……
哼!此時若是不殺人滅口還要待到何時?
當下手腕一動,腰間的長刀便已出了鞘,頭一個砍得便是那狀似瘋狂的太監!
“噗!”
那太監喉嚨處開了一個血口子,鮮血噴到黑衣人面上,那人卻是嘿嘿一笑,領著一眾黑衣人又向侍衛殺去,
“當當當……”
這兩幫人又在河灘之上戰成了一團,一方是沙場老兵,一方卻是那大內侍衛,在這河灘之上打的難分難解,以命搏命,不過半個時辰,河灘之上已是尸橫一地,雙方殺的都不剩多少了。
于這時卻又有幾人急馳而來,見那河灘上人打的十分熱鬧,各人對視一眼,翻身下馬自那馬上取了件東西過來。
此時兩方早已殺紅了眼,那顧得有旁人靠近,只聽有人大喊一聲,
“撒……”
立時從天而降一個偌大的漁網,那漁網是特制而成,根根帶了倒刺,一沾人身立時便鉤住,將這渾身浴血的幾人罩在里頭,兩邊人發一聲喊,急急往繞著他們轉了一圈,便將這些人給困在了當中。
這幾人還待掙扎,那刺上的毒已隨著破開的傷口游走,不多時便只覺的腦子昏沉沉,四肢無力,不能動彈。
那幾人中為首的一個生的尖嘴猴腮卻是侯德寶,他自河邊勺了一捧水澆到了一名侍衛臉上,那人立時一個激靈醒了過來,
“你……你們是什么人?”
侯德寶陰著臉道,
“你也不必管我是什么人?我且問你……你們護送那太子的靈柩在何處?”
那侍衛聞言悲憤不已,目光落在那河中,
“落……落入這河中了……”
侯德寶聞言大驚,忙沖著身邊人一揮手,
“快下去瞧瞧!”
若是棺槨落入河中,里頭若是密封良好說不得趙敬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
有那通水性的千妙門人立時脫下衣裳只穿了一條褲衩子下去,侯德寶也無心去管那一地的人,只死死盯著河中心,千妙門人到了河中心一個猛子下去,沒有多久卻是在隔了幾丈的地兒浮了起來,沖著侯德寶打了個手勢,又潛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