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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藥勁頭十足,挑了一指甲便能藥翻一條大蟲,一大包全數倒進去了,別說是這二十人不到,就是再來二十個也照樣藥翻。
十個侍衛,七個下人連同那東廂房里的高氏都被五花大綁扔做了一堆兒,眾人又驚又恐又惶又急,躺在地上動也不能動,都瞪著一雙眼瞧著這闖入宅中的賊人。
趙赫顯沖他們露出一個猙獰的冷笑,轉身又進內院到西廂去。
方苒苒這時渾然不覺得,只是挨著女兒睡得正熟,突然臉上一涼,驚醒過來轉頭見一個彪形大漢正沖她獰笑,正用刀背拍打著她的臉!
“啊!”
方苒苒驚叫一聲一面轉頭去瞧女兒一面慌忙起身,趙赫顯惡狠狠道,
“閉嘴!你若是敢亂叫,我就立時殺了這小東西!”
卻是一指旁邊的趙嫣,方苒苒忙應道,
“我不叫……我不叫……你……你別傷她!”
這廂忙拉緊了衣衫,伸手把趙嫣抱進了懷里,抖著身子問道,
“這位……這位好漢,你……你若是求財,這屋子里的金銀財寶盡數拿去就是,莫傷了我們性命!”
趙赫顯獰笑道,
“財我自是會要的,不過……這人嘛……我也不會放過……”
方苒苒一聽更是身子抖如篩糠,緊緊抱了女兒縮到床角,唇上咬得死白,
“好……好漢……行走江湖求財謀利,也要……也要講個道字,即是拿了錢財那蠻州城中多少的好女子不能娶到手,又何必……又何必做下這等強辱之事,若是……若是給官府知曉……只怕……只怕到手的銀子都要失去……這……這又是何必!”
她只當趙赫顯要劫色!
趙赫顯卻是上下打量了一番方苒苒才冷笑道,
“果然不愧是趙衡翀寵愛的女人,你這小嘴兒倒是挺利索!”
他這一句話出了口方苒苒心里便有五分明白了,
這人說不得是世子爺的舊仇!
當下強笑道,
“原來竟我夫君好友,即是故人來訪,叔叔又何必開這樣的玩笑,倒不如讓我叫了下頭人備上一桌酒菜,好好款待一番!”
趙赫顯聞言大笑,
“好!好!果然不錯,是個當家娘子的樣兒!怪不得趙衡翀只進你的房,旁邊那屋子他卻是瞧都不瞧上一眼!”
方苒苒聞言心里更是明白了,他們搬進來這么些日,這人只怕都是在外頭暗中窺探著,連這宅子里平日生活的情形他都了然于胸,這人到底是誰?
當下小心翼翼問道,
“不知叔叔貴姓高名,仙鄉何處?與我夫君即是舊識,登門來訪自應倒履相迎,豈容我梳妝一番再請叔叔說話!”
趙赫顯瞇眼瞧了她一會兒卻是冷冷一笑退后一步,
“你在這屋中慢慢梳洗倒也無妨,不過……這宅子里的人都被我藥倒了,你可要自己動手了!”
方苒苒聞言一驚,
“你們他們怎么了?”
趙赫顯咧嘴一笑退了出去,方苒苒在床上呆了片刻,這才緩緩下來,抱著女兒躲到屏風后頭,手忙腳亂的換衣裳,
這可如何是好?
世子爺才走,還有十日才能回轉,這處宅子又是深山之中前不著村后不著店,身邊的人都被制住,那漢子一看便是武功高強之人,自己帶著嫣兒如何逃走!
這廂越想越是心發慌,卻是又急又怕眼淚一滴滴往下落,掉到女兒的小臉上,立時將本就有些不安的趙嫣嚇到了,
“哇……”
這孩子似是也知曉母親的驚懼一般,張開小嘴就哇哇大哭起來!
方苒苒抱著女兒哄,
“好嫣兒,莫哭了!莫哭了!”
這廂一面因懼怕身子不由自主的發抖,一面卻是咬唇暗道,
“不成,我一定要想法子逃走,為了世子爺、為了嫣兒,這時節決不能失了膽氣……不能慌……不能慌……”
總算不愧是江湖世家出來的姑娘遇事總是比旁人多幾分靜氣,狠狠的吸了兩口氣,平復了心緒,這才抱著女兒出了房門。
趙赫顯此時正大馬金刀坐在院中石凳之上,瞧見她出來冷冷一笑,
“你怎么沒有翻窗跑?”
方苒苒反問,
“我能跑掉么?”
趙赫顯嘿嘿笑道,
“你跑也成,只要快得過爺爺手中的箭便是!”
方苒苒抱著孩子立在那處一面仔細打量他眉目,一面輕聲問道,
“我……我可是在那處見過你?”
方苒苒確是見過趙赫顯,便是在那臨州城外碼頭之上,趙赫顯帶著宋士銘與方妙妙到船上尋歡作樂,一來那時方苒苒的心思都要宋方二人身上,二來趙赫顯如今大變了樣兒,她現下瞧著卻是有兩三分眼熟罷了!
趙赫顯卻是不語任她打量,方苒苒抱著孩子走近兩步,再仔細比瞧了他身高,從記憶之中找出一個人來,不由驚道,
“你是平南王世子!”
總算是被她想起來,趙赫顯一愣,
“沒想到你真瞧出來了!”
方苒苒上見禮應道,
“奴家前頭在臨州城外碼頭鎮西王府的船上,見過世子到船上游玩的!”
即是瞧出他是趙赫顯,自是明白他為何要尋趙衡翀的麻煩了!
方苒苒瞧了瞧他臉色卻是不敢問他為何會逃到這處,只是輕聲問道,
“世子一別經年,依奴家瞧著倒是比以前好了不少!”
趙赫顯聞言譏諷大笑,
“你這婦人胡說八道!爺爺如今便是喪家之犬,去了毛的鳳凰,有何可言好的?”
方苒苒搖頭道,
“世子現下身強力壯,體態雄美,雙眼精光頻現,太陽穴高高鼓起,想來這些年也是有勤練武功,倒是比以前那肥碩到上不得馬,拉不開弓的樣兒強上百倍的!”
趙赫顯呆了呆,他卻是從來未曾這樣想過,只是念著自己天生的榮華富貴傾刻間煙消云散,心中多少怨恨,卻是不能與外人道,只得夜深人靜之時咬牙切齒,恨不能抑!
方苒苒嘆道,
“世子,這世上之事一啄一飲皆在定數,得失反轉猶未可知,世子又何必執著于仇恨之中!”
趙赫顯聞言恨道,
“你讓我如何不恨?”
堂堂的王爺世子落到山野獵戶之境,這際遇便是自天上落入塵埃,你讓他如何不恨!
想起來卻是牙咬得咕咕作響,
“我平南王一脈能有今日你那好夫君在中間推波助瀾,沒有少落了好處,今日我討要一些回來也是應當應得!”
方苒苒嘆氣道,
“這都是你們男人家的朝堂恩怨,與我這后院的婦人有何干系?你若是要尋趙衡翀便去軍營里尋他,千軍萬馬殺他個七進七出,那是你的本事,你到這處來尋我們這婦孺幼兒又是何道理!”
說罷拍了拍懷里的趙嫣道,
“我這女兒姓趙名嫣,也是你們趙氏的子弟,你也下得去手么!”
趙赫顯應道,
“你覺著她小小年紀可憐,我平南王府中多少后輩子嗣全數被發配了邊塞充軍,又有誰可憐他們!你也不必激我,我現在不會殺你,待到趙衡翀回到這處,我再當著他的面將他心愛的女人與女兒殺死,讓他也嘗嘗家破人亡的滋味兒!”
方苒苒一聽卻是不怕,反倒松了一口氣應道,
“他是每十日過來瞧我們一回,你若是要等他還有十日!”
卻是抱著趙嫣行禮道,
“我替嫣兒謝過族叔多予她十日活命!”
趙赫顯沒想到她有這一招,有些手足無措嘴上卻是恨道,
“你不必得意,十日之后你也是死!”
方苒苒應道,
“奴家不怕死,奴家怕得是叔叔膽小如鼠,現下就殺了這宅中人逃之夭夭,讓她的爹爹不知尋何人報仇,叔叔即是有膽量留在這處,倒也沒有失了男兒漢的擔當!多謝叔叔!”
趙赫顯冷哼一聲道,
“你也不必激我!”
卻是再沒有惡聲惡氣,方苒苒心里松了一口氣,抬頭看了看天色問道,
“叔叔可有吃飯?”
見趙赫顯神色怪異的看著她,便應道,
“即是還有十日好活,我們總要吃飯不是!”
趙赫顯喃喃道,
“這趙衡翀也不知在那處尋的女子,倒是生得怪!”
那膽子定是比旁的女子多了一個,聽到自己有十日可活,頭一個想得便是吃飯!
方苒苒苦笑,
“我不吃,我這小祖宗還要吃呢,我是怕她哭鬧起來,叔叔心煩豈不是對我母女不利,叔叔也不必防我,我是真心餓了!”
她還奶著孩子呢!
趙赫顯硬梆梆回道,
“未吃!”
“那叔叔請稍待片刻!”
這廂回屋中去,將孩子被到了背上,出來挽了袖子便去灶間,路過外院里卻是對那一地的人視而不見,
“唔唔唔……”
一眾人見著她都瞪大了眼,高氏更是雙眼凸得要掉出來了,
“唔唔唔……”
方苒苒理也不理,去灶間打開鍋蓋瞧了瞧里頭還有剩的,便燒火重新熱一熱,趙赫顯進來道,
“這里頭的東西不能吃,我在井里下了藥!”
方苒苒一愣問道,
“那我們到何處取水?”
趙赫顯應道,
“這宅子外頭出去五百步,有一處山崖滲水,我這幾日都是吃得那處的水!”
方苒苒過去將桶里的水倒了,提了桶問他,
“即是這井水不能吃,便取外頭的,是你去還是我去?”
趙赫顯瞇眼陰笑道,
“你倒要支使起我來了!”
方苒苒道,
“你若是不怕我跑了,便我去就是,若是不然……便你去!”
趙赫顯冷哼一聲接過桶道,
“諒你也不敢跑!”
她一個女兒背著孩子若是敢往那密林里鉆,他倒是省得費手腳了!
這野狼谷只有一條大道通向外頭,那水坑就在大道之旁,她如何敢跑?
當下出去提水,方苒苒這才走至眾人面前輕聲道,
“我現下也是自身難保,若是之后能將他說動,便給你們些飯食,待到十日后世子爺到來,再看我們造化了!”
這廂看也不看唔唔得最厲害的高氏,轉身進屋中去。
卻是當真燒火做起飯來,待到趙赫顯將水提回來,冷冷瞧了院中的眾人一眼,又進去把水給了方苒苒,
“你倒是明白人,我這藥最是強力,能管上二十四個時辰,你便是放了他們也是白費,待到天黑時我會再他們每人喂一些井水,待到三天后才準給他們喂食!”
屆時餓得他們手軟腳軟,便讓他們跑也跑不掉了!
方苒苒點了點頭,
“是!”
現下自然要老實聽話才是!
待他們吃罷了飯,方苒苒抱著孩子在院子里頭閑走,趙赫顯坐在院中石桌之上,卻是在調校自己的長弓,看著那入樹半尺,箭尾猶在顫動的長羽,方苒苒卻是嘆道,
“叔叔即是有這般好的身手為何不從軍去?”
趙赫顯一愣冷笑道,
“旁人有罪遇上大赦自是能充軍抵罪,我這可是謀返的大罪,沒有諸九族那也是皇帝看在同宗同族的份上,我若是在外頭一露身份,只怕立時就是綁到法場砍頭的份兒!”
方苒苒搖頭道,
“叔叔不知,今上不同先帝卻是個仁德之君,當年平南王于獄中自縊,今上還是太子,卻是親自過去天牢收尸,當場大哭言道都是太宗一脈本應相親相護,何至到此地步!后來回宮跪求先帝將平南府一干人等由賜白綾毒酒改做了徒千里充軍發配!”
趙赫顯自逃出來便是東躲西藏,只知平南王一府人等自老到少都發配到邊塞,卻是不敢去尋他們,到如今才自方苒苒口中聽到這其中的隱情!
方苒苒勸道,
“叔叔,為何不曾想過到今上面前求情?說不得能免了叔叔死罪,便是充軍發配又如何,以叔叔現下的身手在軍中難說不能建一番事業!想當年太宗皇帝便是馬上得了天下,叔叔也是趙氏一脈子孫,怎不能復祖先榮光?”
趙赫顯被她說的心動,坐在那處左思右想,眼神游移不定,半晌卻是暴喝一聲道,
“咄!你這婦人懂什么家事國事,便在這處胡言亂語,哄得我自己出去送死!滾開!”
這廂手中的弓一擺,上了弦的羽箭卻是帶著勁風射入了方苒苒身旁的立柱之中,
“嗡……”
箭尾顫動著,方苒苒嚇了一跳,懷里的趙嫣卻是咯咯笑了起來,伸手要去抓那箭羽,趙赫顯見狀先是一愣,繼而倒是隱隱有些欣慰,
“果然是我趙氏的子孫!”
自家那胖小子便是這樣,把那刀槍弓箭自小玩到大,見了血也沒吭一聲,倒真有我趙氏悍勇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