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來順衣裳這么簡單的吧?”宏陽帝看兒子走遠了,才沉著臉問道,他其實已經知道,昨天他們去柳御史家吃了飯,然后順了人家的女兒回家。他沒想到的是,她竟然一早還把人帶進宮,這是什么意思?
    昨天他還以為,這是穆慧的懷柔政策,帶走柳家的女兒,肯定是許了人家一個前程。然后,柳家看在女兒的份上,也算是跟花家搭上了線,清流總算也被花家撞開一點縫了。宏陽帝越想越覺得這主意很不錯,結果,現在把一個穿得破衣爛衫的小孩子送進來,這是啥意思,想說柳御史重男輕女、虐待女兒?腦子抽了吧!
    “當然不是,我自己就是針黹房出來的,我家也有針線上人,我已經讓人給小小做衣裳了,不過宮里有現成的,正好拿幾套,略改一下,在家也能穿。不然,我們家下人穿得也比她好,我的臉面擺哪兒!”穆慧幾乎叫起來,宏陽帝也太瞧不起自己了,不過馬上又拍拍自己臉,真是,日子過得幸福了,情商都低了。怎么能對著上位者這么沒禮貌呢。忙對宏陽帝笑了一下。
    “身體怎么樣?昨天一看就是你風癥犯了,這個毛病可大可小,小寶可還小,而我們這回去帝陵的事兒,您也知道,不外乎就是些賊心不死的主,您活著,我們才能好好活著。”穆慧說得特別誠懇,她都要被自己感動了。
    不過宏陽帝真沒感動,他聽這樣的話多了,皇后死后,天天有人這么對他哭,他也知道。這些人說的也都是真心話,他們榮華富貴,不過僅賴于他。若他真有什么事,小寶不見得上位,但是不管誰上位,他們的日子也都沒現在好過。
    所以現在,只有穆慧說的。宏陽帝一點也不信。因為小寶現在上位比將來上位。他們得利越大,小寶現在多么熱愛花鎮夫婦,只要自己死了。他們兩口子就一躍成為這個國家實際的掌權人,就算讓小寶讓位,小寶也是樂意的,所以穆慧這會子說這個。宏陽帝若是信了,才是真是腦抽了。
    “說正經的。”宏陽帝擺手。冷淡的看著穆慧。
    “這就是正經的,只有做賊的,哪有防賊的?所以麻煩你堅持住,小寶沒到十八。您千萬別去找娘娘。我現在就不愛動腦子,我們當家的心太善,這兒不適合他。所以您挺住了。”穆慧決定不給他煽情了。直接說實在的。
    “你家當家的心還善?”老爺子快覺得自己耳朵有問題了,叫西南土匪王心善?現在他也看出來了。端木家的比自己腦還抽。
    “當然,他昨天看到小小受苦,還說要辦女童院,要把像小小這樣受苦的女孩都養起來。不過,我覺得這主意不在靠譜,我能養幾個,小小這一個,我覺得養一下可以,但真的養天下的女孩,您都養不起吧?還有,您說,養了怎么辦?供他們吃,穿,總得學點什么吧?可是人生識字憂患起,我們把這些女孩教好了,那么,什么樣的男孩才配得起他們?將來問題就嚴重了。您說是吧?”穆慧看著還是面無表情的宏陽帝。
    現在穆慧有點想念皇后了,之前有皇后,至少宏陽帝看皇后的面子,也不至于拿對朝臣的臭臉對著自己。不過她若知道,宏陽帝對朝臣和氣得很,對他來說,對朝臣,他要表現出仁君的假像,可是對著穆慧真用不著,穆慧是家奴,只不過,穆慧還真不知道,自己在宏陽帝心里,已經算是家奴了,不然她得氣死。
    “你應該有主意了吧?”
    “不太成熟,女孩的地位低下,一般情況是因為窮。家里資源不夠時,他們自然要優先選擇能扛起家運的兒子,而不是嫁到別人家的外姓人。其次,也是因為女兒總是外姓人,于是好些有錢人家,若是有兒子的,也是把女兒當成聯姻的工具,地位遠不如兒子高。可是提高女孩的地位,又很難。真的跟唐朝的楊貴妃一般,‘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對于國家來說,也是一個災難。”穆慧輕嘆了一聲。
    “說得對。”宏陽帝總算點了頭,觀點是對的,女孩地位不好提高,挑戰制度,宏陽帝要想的第一件事是,他兒子還小,自己身體不好,他扛不住。
    “可是我不想看到我當家的失望。”穆慧看著宏陽帝,重點就在這兒,她特意來找宏陽帝,歸根到底,就是,她知道自己救不了天下受苦的那些女孩子,所以也就沒想過救。但是想到花鎮的失望,她又覺得不舒服,于是,把責任上傳。
    “你想怎么辦?”
    “沒有辦法,真的沒辦法。我真的想不出更好的辦法,所以這問題只能問您了。”穆慧倒像是有自知之明,一心指望著宏陽帝的樣子。
    “朕也沒辦法,對朕來說,現在穩當的把小寶帶大才是最重要的事。你也說了,現在朝中暗涌不斷,朕的身子骨也就這樣了。能不能活到你說的小寶十八歲,還是未知之數,你讓朕冒天下之大不韙,讓天下的讀書人罵朕是昏君。”老爺子翻了一個白眼,他表明自己絕不會上當的。
    “好吧,這的確挺難的。”穆慧手一攤,想想也是,對比天下的女孩,她更關心自己的小寶。所以,還是好好養小小,閉上眼就好了。穆慧想想自己家的花大個兒,內心又糾結了起來,怎么辦呢?她撐著下巴,好一會兒,“皇上,我們是不是方向錯了?”
    “你想說啥?”宏陽帝得虧坐著呢,不然,就被他嚇退了。
    “我們去提高女孩的地位,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韙。但是,我們若是把整個孩子們的地位,就不同了。孩子都是國家的未來,無論男孩子,女孩都是國家重要的資產。誰傷害小孩,就是犯法!這個怎么樣?”穆慧似乎計上心來。
    “這是什么意思?”穆慧這詞用的有點新,宏陽帝要聽得懂,有點難。
    “意思是,您什么也不用付出,只要提高小孩的地位就好了。這樣,您就是天下之慈父。你對待天下的孩子。都有一顆慈父之心。那些酸人一定只會把您奉上神壇的!”穆慧也呵呵的笑了。看著有點小忽悠的樣子。
    “你腦子倒是好,你覺得朕這么好騙嗎?真的把這法令頒下,會多少事兒?天下的孩子屬于國家。你也說了,窮人什么的才虐待小孩,然后呢,朕說不讓他們虐待。他們就能不虐待?有懲自然得有獎,獎什么?”宏陽帝又不是白干這么多年的皇帝。會被她忽悠。
    “也是,反正就是這個意思。您和您的智囊團談談,反正立法保護婦女兒童就是了。”穆慧手一攤,表示自己其實挺隨和的。
    “你去找你女兒吧!”宏陽帝無語了。直接指門口,生怕再聊下去,他會再暈過去。
    “好了。不氣您了,問一下。柳御史怎么就被我們當家的說服了,還去學校看了。”
    “你為什么不問你們當家的?”
    “忘記了。”穆慧聳聳肩,自己真的忘記問了。
    宏陽帝再一次無語,想也知道,這女人跟老公一塊時,想做的事太多,然后,那個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當然沒時間問了。
    “怎么,答應了很難的事嗎?”
    “沒有很難,收了柳家的倆兒子去學校念書,柳家的兩個兒子好像都不怎么會讀書,柳守查這個人,倒也不是很迂腐,敢把兒子送到學校受苦,沒有是堅持讓兒子讀書。”
    “所以更可恨,可以這么對兒子,為什么不能略略關切一下惟一的女兒?”穆慧就不樂意了,這是什么話,彈劾了他們,就是為了兒子去學校念書?
    柳大人腦子倒不差,這就等于一下子把兒子塞進軍中了。而且因為是第一批,他們的將來是有保證的。窮文富武,走武官之路,就算不被人看得起,但是正經的武狀元出身,也比讓兒子們考白頭強。而且將來他們的日子,會比現在好過得多。
    所以,他為了兒子真的連臉都不要了,真的事兒傳出去,他在清流里只怕也難得混了。由此卻讓穆慧更恨了,因為為了兒子,他連臉都不要了,可是對女兒他又是什么態度?完全眼里就沒這個人了。
    “行了,你想想,柳守查這個人,都這么對惟一的女兒,即可知此事之難,朕很為難。”穆慧都能想得到,那么老奸巨滑的老爺子怎么想不到。如果柳守查都不能公平的對待子女,那么天下那么多無知之人,他又如何用律法來強制?真的這么做了,只怕也會帶來無窮無盡的煩惱。只能慢慢的勸說穆慧。
    穆慧也知道,此時提出‘依法治國‘,就是妖言誤國,就算是宏陽帝也保不住她的。所以只是裝著氣柳守查的樣子,卻像是并不堅持自己主張的樣子。
    其實‘保護婦女兒童法’主意其實是她想了一個晚上的主意。剛剛裝著插科打諢,胡說八道了半天,其實就是想裝得好像隨意無意之中想出來的。就是不想去觸那個低限。
    “不過小孩子是朝庭的未來,這也是對的。朕做了父親,看到小寶一天天的長大,朕也是滿心歡喜。看到小小這么瘦小,連個正經的名字都沒有,倒也是有些傷感。朕答應你,會考慮。”宏陽帝也不想拒絕得太死,畢竟這件事,并不是穆慧自己家的事,總算也是她第一次關切別人的事,雖說是為了花鎮,但也算是一種進步,總算沒有把心思全用在順自己東西上。他決定原諒她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