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慧小時總愛問父母，電影里誰是好人，誰是壞人。看小人書時，也會這么問。以后長大了，其實說這人是好人，還真不是夸人，說這人‘好壞’，還得看看人笑沒笑，一笑，一準是撒嬌的，那不是死黨，就是愛人。

    以穆慧來說，她一向認為，沒有純粹的好人，也沒有純粹的壞人。說不定，一人二三十年，持之以恒的做好事、幫人，跟活雷鋒似的。但是，問題是，人只看到了他對別人的好，有看到他家人怎么著了嗎？如果他是光棍，沒親沒故的，這么做一輩子，就真是好人；

    還有就是，若他有一百億，拿一半出來做慈善的，穆慧也覺得他們是好人，至少比自己強，自己做慈善，還得問問，能不能免稅。

    所以好人，是不是真好人，穆慧心里是有標準的。你想做好人之前，麻煩，先做好兒子、做好丈夫、做好妻子、做好父母。把這些責任盡到了，父母妻兒都安頓好了，您想怎么做好人，絕沒人攔您。但若是為了什么大家，舍了小家！呵呵，那您就是踩著家人的血淚，成就自己的名聲，就是天下最最無情與自私的人。

    穆慧收到了關于柳家為什么那么窮的報告，然后，她想掀桌了。真的，這樣的事，她真聽過，但因為跟他們的生活挺遠的，她自然也就聽聽了，可是現在看看，竟然還真有這樣的人時，她就想曝粗口了。

    “真沒想到，這世上還有這樣的好人，之前倒是看錯他了。”影子倒是感慨起來了。

    穆慧看向了方塊，“你也覺得他是好人？”

    “算不錯了。”方塊沉吟了一下。板著臉說道。

    “你們也想當好人？”

    “那怎么可能，我們可是土匪呢！”影子一梗脖子，簡直覺得穆慧在開玩笑了，不過話鋒一轉，“這個，我們雖然做不到，但是。這樣的。我一定不搶。”

    穆慧想想也是，柳御史家一定沒人搶，自己還給他們送了不少吃的呢！不然。他們用掃帚掃，都掃不出多少米糧。所以，讓影子去搶他們，影子還不得氣得扔下幾兩銀子。當自己是劫富濟貧的俠盜？

    “太太，怎么啦？”櫻子抱著娃娃在邊上看。看太太從接到那幾張紙就一直嘆息，到底出啥事了，太太這表情。

    穆慧直接把紙扔給她，抱過小娃娃。感覺現在她就覺得只有這個小娃娃最可愛了。其它人，都太討厭了。

    親親才不到半歲的小娃娃，小娃娃已經長得又白又嫩了。穆慧親親，小娃娃就咯咯的笑。眉眼之間像櫻子，不過整個一看，還是像小強，所以遺傳這東西真是神奇啊。

    “太太，這個，這個……”櫻子看完了，也是一臉菜色，看看沒心沒肺的兒子，心情都沒好轉。

    “切，我要是柳太太，先把那老頭子踹了，然后把孩子好好的教，可不能再教一個這樣的出來。”月白就坐在邊上，一目十行的瞟進了眼里，直接一拍桌子，氣憤的說道。

    小小強被嚇了一跳，小嘴一抿，幾顆眼睛就擠了出來，他哭跟小寶不同，小寶當初一哭就全身炸毛，這娃也不知道像誰了，一哭跟貓叫一樣。

    穆慧輕笑了一下，再親親他，他安慰了，對著穆慧‘哦哦’了兩下，也就算了。

    “好了，把娃娃帶下去跟小寶他們玩去。”櫻子把孩子交給了在外面等著的奶娘。穆慧要談柳家的事，于是故意支開他們，現在小小和小寶在后頭玩，現在櫻子對于穆慧的教育還是不太放心，就算小娃娃這么小，她談事時，還是不喜歡讓小娃娃就在邊上。

    “太太，能不打啞謎嗎？”在后頭的采雪忍不住了，就差沒跳起來去搶信了，她可以偷看小寶的信，但是就算站在太太的身后，她也不敢伸頭偷看。

    穆慧懶得說，指了影子一下。影子馬上說道，“柳御史家的錢都被柳御史接濟別人了。家里其實也就是靠著柳太太平時織布換些家用，不然，一家人早就餓死了。”

    “我去啊，這男人是不是男人啊？”采雪也要掀桌了。

    “你怎么看？”穆慧看向了春慕，現在也看出來了，男人一般都站在男人那邊，然后一般女人都會覺得柳御史不對。而最近春慕是越來越沉默了，這讓穆慧表示很不開心，于是有時會特意問問春慕的意思。

    春慕沒說話，看著方塊，方塊剛剛可是說了，柳御史人算不錯了。這算不錯是啥意思？

    “放心。”方塊果然是他們中間最聰明的，沒表決心，直接給了兩字，不過依著穆慧，‘放心’這兩字頂個屁用，你不說清楚了，我才不放過你呢。

    不過春慕比較單純善良，才不是穆慧這樣的。她還是想了一下，上前一步，拿過了那幾張紙，細細看看細節。這姑娘越發的小心了，真是一步也不敢錯。

    幾張紙里記錄的決不像影子說得那么簡單，細細的看了一下，奉養寡母這是必須的，但照顧鄉里的孤寡的鄉親父老，這是啥意思？還要交宗族，還是按年增長。

    柳御史才賺幾個錢？真的連人情世故都是靠著老婆辛苦織布，克勤克儉才辦到的。他腦子被門夾了？這也算了，竟然還敢接濟一些貧困的書生！如果把這些年他花出的錢，積累起來，買上土地，現在他們家也能過上小康的日子。萬不至于兒子念不成書，女兒餓得只剩下眼睛了。

    “柳大人果是個好人。”春慕輕輕的放下了那幾張紙，輕飄飄的說道。

    “好人這話，我不認同。她對旁人是不錯，但是對妻兒何嘗不是殘酷？這樣的，說實話，我倒真覺得，他……”穆慧搖搖頭，正想說，這樣的，還不如真的踢出家門，但突然發現，沒用。

    這家柳御史是敗家，可是問題是，他敗的是他自己賺的，他是沒養老婆孩子，對這個家沒什么作用。可是他離開了這個家，對這個家也沒什么影響啊。

    柳太太現在好歹還是御史夫人，就算那御史屁用沒有，她也是官太太，一般二般人不敢欺侮他們娘幾個。好賴，御史也能當個門神使使。

    “太太，怎么了？”大家看看太太那糾結的樣子。

    “月白說的不行，不能把柳御史給趕出去，他是門神，再沒用，也得貼在門口，除非你再給柳太太找個能賺錢的，再把柳御史趕出去，可是問題是，真這樣，柳太太也得罵死你。”穆慧手一攤。

    “門神！”采雪哈哈大笑起來，這娃真的越來越傻。

    “你確定要這大傻子？”穆慧對著影子指指采雪。

    “挺好的，多開心啊。”影子倒是挺開心，覺得采雪這傻子樣，不操心。

    春慕也低頭微笑起來，她覺得這倆挺可愛的，相互欣賞著。想想又看著穆慧，“太太是想幫柳太太嗎？”

    “還真不是，我之前就想知道柳太太怎么能把日子過成這樣。之前我一個人養三個孩子，日子過得也沒變成這樣。三寶都胖乎乎的。看看柳太太，把孩子養得。結果看了，柳御史除了有個門神的作用，其實不但沒用，還是個大大的拖累。就算我現在想幫柳太太，賺錢是容易的，但賺得再多也沒用。有柳御史這毛病，給他們一個金山，柳御史能把金山都給捐了，也不會給妻子兒女留一點點。”

    穆慧開始真沒想過幫人，她又不圣母，幫了對自己有什么好處，真的他們有錢了，問自己要女兒怎么辦？所以這絕對的是岡本的買賣，但是看了調查報告，她還是忍不住吐槽，甚至有一種，世上有這種好人，其實比十個壞人還糟。

    因為有這種爛好人，只會把一些人養懶，比如御史的家鄉，還有宗族，為什么年年加碼，因為胃口越來越大，他們習慣了有人養的日子，于是，他們視一切為理所當然。

    不信回去問問，有沒人感謝柳御史，他們只會說柳御史太小氣，自己在京里當著大官，對家族，鄉親好生小氣。想他們說一聲好，再得給他們一人多少地，多少房子。其實真的給了，人家還是不會開心，覺得自己開口要少了。

    “太太于是不管了？”采雪叉起腰來。

    “怎么管。”

    “小的就看柳御史不順眼，覺得太可氣了。”采雪憤憤的說道。

    “幫柳太太和罰柳御史是兩碼事，你只是想罰柳御史？”春慕進了一步。

    穆慧笑了，是啊，自己是想幫人，還是因為看不慣柳御史的行為，氣不過？幫人這事，她還真沒那好心，她是那種死了都要問問，哪家棺材便宜的主，于是想想看，怎么會憑白的去幫人，她收養孩子，一是因為，她是真的喜歡孩子，更重要的是，這些孩子沒一個是憑白得來的，幾乎都是被迫的。

    小小就算是很特別了，只是出于一片不忍心，但說好心，還真說不算。所以現在讓她幫柳太太，想想都覺得沒好處，怎么肯出手，但是罰人就不同了。我不是好人，但是我喜歡當上帝。‘代表月亮懲罰你！’這調調，穆慧想想都覺得很興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