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六章歸來
荀卿染幾乎是脫口問了出來。
“馬頭琴?”辛婦好卻是一愣,抬頭看著荀卿染,“那是異族牧民的玩意,粗陋不文,婦好并不曾習得。”
荀卿染瞧了瞧辛婦好,只笑了笑,什么也沒說。
“婦好姑娘的琴彈的委實不錯,依我看,也就那次給老太太賀壽,咱們府上請的琴姬能比得上。四嫂,你不知道,我從前也學過一陣子的,彈給老太太聽,老太太說,這不過是個玩意兒,讓我不用認真。若喜歡聽,隨便叫那教坊的姐兒來,有多少曲子聽不得那,呵呵呵。”齊婉容道。
辛婦好臉色一下子變的通紅。
荀卿染正一眼瞧見,心想辛婦好必定要反唇相譏,這兩個又要鬧起來了。出乎她的意料,辛婦好只是微微低下頭,并沒有言語。
荀卿染正要開口緩和場面,齊婉容突然側耳道,“四嫂你聽,是什么聲音?”
荀卿染走到亭子邊上,抬頭順著聲音望去,就見空中一個白點越來越近。
“雪團回來了。”荀卿染喜道。
那白點果然是雪團,飛到亭子上空,朝荀卿染叫了兩聲。
“必是四爺回來了,先遣它回來報訊給奶奶。”麥芽喜道。
知道齊攸要回來,荀卿染也就無心再乘涼。
“四嫂,您去忙吧,我陪著婦好姑娘坐一會。”齊婉容道。
“也好。”
荀卿染帶人忙回了主院,雪團自然飛在半空中跟著。荀卿染回到主院,忙吩咐人準備熱水,又預備了新鮮的茶果。約莫盞茶工夫,就聽外面小丫頭一連串地往里傳報說是齊攸回來了。荀卿染瞧了瞧在窗臺上喝水的雪團,心道必是齊攸在城外就放了它飛回來報訊,果然是稱職的信使。
“……帶了好幾車的獵物回來。”寶珠從外面先跑進來。
“今冬的皮襖是有著落了。”麥芽笑道。
“便是四爺不去打獵,難道還會少了你的皮襖。”桔梗笑麥芽。
“你們不用在我跟前演戲,不過是要提醒我,跟我要皮襖那,我一定照辦就是。”荀卿染嗔道。
“婢子們不敢。”幾個丫頭忙道,眾人都跟著笑了起來。
“笑什么吶?”隨著話音,齊攸邁步從外面進來,大紅箭袖,外罩亮銀色軟甲,更襯得他英武不凡。
荀卿染忙迎上去,“恭喜四爺凱旋而歸,滿載而歸。”
許嬤嬤也帶著丫頭們跟在荀卿染身后,給齊攸請安。
齊攸四下掃了一眼,知道荀卿染是早就在等他回來,不覺心情更是大好。
齊攸坐到座上,喝了口荀卿染遞上的香茶。
“已經準備了熱水,四爺要不要先洗一洗?”荀卿染問。
攸道。
齊攸洗浴后出來,和荀卿染坐在榻上,
“雪團獵了只紅狐,雖小了些,卻是半點雜毛都沒有,做個昭君套很好。”齊攸說起會獵的成果。
荀卿染喜的去撫摸雪團,竟有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自豪。雪團將頭在荀卿染手心中蹭了蹭。
“紅狐極少見,不如送給老太太。”荀卿染道。
齊攸看著荀卿染,目光中都是笑意,“是雪團第一次獵到的,自然是給你。老太太那里,這次獵到的,有不少好的,都收到前面的庫房了,你得閑去另挑一件給老太太就是。”
荀卿染點頭答應,心里盤算著不僅要挑出孝敬老太太的,還有她和齊攸也要添置大毛衣裳,唐佑年那邊也要準備一件,還有許嬤嬤和身邊這些丫頭,也要添置冬衣。
“……雪團只獵了一只小狐?聽說四爺還獵到了熊,四爺快講講。”荀卿染很想聽齊攸講講會獵的趣事。
“哦,”齊攸放下手中的茶杯,正要說給荀卿染聽。
“五姑奶奶來了。”外面小丫頭稟報道。
“五妹妹?”齊攸問。
“五妹妹現在在咱們府里。”荀卿染忙道,“是出了那么一件事……”
“什么事?”齊攸問。
荀卿染忙低聲將事情簡略地和齊攸說了。
齊攸臉色頓時陰沉下來。
“四爺消消氣,這事,主要還看五妹妹的心思,總要聽聽五妹妹怎么說。”荀卿染忙悄聲勸解。
齊婉容從外面進來,給齊攸和荀卿染見禮,荀卿染將她讓到椅子上坐了。
“求四哥給我做主,”齊婉容道,就將事情的經過和齊攸說了一遍。
齊攸打量了齊婉容一會,問道:“你有什么打算?”
齊婉容想了想,“四哥,我,只想要那賤人不能再來勾引我家大爺,絕了后患。”
絕后患,荀卿染瞄了齊婉容一眼。
“就是如此嗎,你可想清楚了,姚氏一個人,無人縱容協助,如何能做這些事?”
齊婉容垂下頭,“我,我,他,他畢竟是我夫君,還要四哥手下留情。”
這卻是也讓齊攸教訓教訓馮登科,但是要拿捏火候。
“你先去歇著吧。”齊攸冷著臉,并不看齊婉容。
齊婉容站起身,猶豫著不肯走,“四哥,”卻不敢十分向齊攸求情,只好將目光轉到荀卿染身上,“四嫂。”
荀卿染只好起身,送了齊婉容出去,少不得安撫她幾句,讓她放心,齊攸會有分寸。
荀卿染回到上房。
“馮登科在哪里?”齊攸問。
別人看不出,荀卿染卻看得出,齊攸很生氣,比方才聽她說起事情的因果時還要生氣。
“五姑爺這兩天一直守在咱們府里,方才聽說四爺回來了,就急匆匆地走了,我想,一會就會上門了。”荀卿染道,馮登科那么精明的人,知道事情瞞不住,當然會爭取主動,不出多少時候,肯定會上門來向齊攸請罪。
齊攸沉思不語。
“四爺,我看五妹妹對五姑爺頗有感情,這件事,四爺終究要斟酌,不要憑著自己的性子來。”荀卿染勸道。
半晌,齊攸才嗯了一聲。
總督府前院書房
馮登科站在地當間,戰戰兢兢地不敢抬頭,耳朵卻是支棱著。
此時,齊攸坐在書案后,唐佑年則是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兩人正低頭在地圖上比劃著。
“那邊傳來消息,已經有了異動,這次卻是打的鐵嶺關的主意”齊攸在圖上某處點了點。
“鐵嶺關靠近邊界,周圍幾百里寸草不生,地勢險要,守軍卻不多,他們可會挑地方。大人,可要多派人駐防?”唐佑年臉色凝重。
齊攸點頭,“自然要增兵,還要選些武官過去,也給他們歷練,殺敵立功的機會。”
“大人好主意。”唐佑年道。
“先從你那營中選些信得過的出來。”齊攸又道。
佑年答道,似乎無意地掃了馮登科一眼。
馮登科正偷眼往上瞧,不禁打了個哆嗦。
齊攸又和唐佑年商量了了一會,唐佑年告辭出去。
齊攸慢慢地收起地圖,這才看了眼馮登科。
“坐吧。”齊攸道。
馮登科哪里敢坐,只對著齊攸陪笑。
“你有事找我?”見他不坐,齊攸也不再讓。
齊攸面色如常,語氣中也沒有絲毫怒意,似乎根本不知道馮登科為何而來,更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但是這只能讓馮登科更加心慌。他吃了兩天閉門羹,無法當面向齊婉容請罪,跟荀卿染求情,雖捎信給了齊婉容,但是卻并未得到準信。
齊攸定然是知道了,馮登科如此想。方才齊攸和唐佑年兩個人所說派人守關卡的事情,絕不是無意的。那個地方他是知道的,根本是個鳥不生蛋的地方,是個“死地”,只有不受待見,被人整治的人才會被“發配”到那里鎮守。而現在,去那里更多了性命之憂。齊攸和唐佑年偏在這個時候,當著他的面討論,還特意提到要派武官去,其中意義不言自明。
他不僅沒了將來的前程,現在的職位也很危險,甚至這條命都要搭進去了。
“大人,四哥,是我錯了。”馮登科抹了抹眼睛,撲通一聲跪在桌案前。
“哦?”
齊攸面色不變,聲音也毫無波動。
“是我一時鬼迷心竅,一時心軟,才被那賤人糾纏。那都是和婉容成親之前,是那賤人連個通房丫頭都不是……”
齊攸冷哼了一聲,并不耐煩聽這些,“住口,這里是什么地方,沒有正事,就出去”
“大人,我已經將那賤人看押起來,正要發賣了,大人,我這就去。”馮登科忙道。
“后天營中有場比試,你準備準備。”齊攸吩咐道。
“是登科就要站起來。
“婉容,”齊攸開口道。
馮登科忙又跪了回去。
齊攸沉吟半晌,才道:“她若有不好,你盡管來告訴我。”
“啊,”馮登科一怔。
“下去吧。”齊攸吩咐,不容置疑。
馮登科趕忙爬起來,腳步踉蹌地退出書房,到了外邊才敢抬手擦了擦額頭滲出的冷汗。
“大人,馮守備已經將姚氏母子交給了人牙子,簽了賣身契,已經上路,是往南邊去的。他并未和姚氏說實話,那姚氏還以為是他托人將她們母子送出去躲避。”唐佑年低聲道。
齊攸挑了挑眉,放下手中的卷宗,半晌才緩緩道:“竟然連兩個孩子也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