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屏記

第二百六十七章 因果

歷史時空

第二百六十七章因果

第二百六十七章因果

荀卿染有什么事要和他說,竟不親自說,而是打發了許嬤嬤來,而且還是以講故事為名。什么樣的事,這樣難以出口那。

齊攸望了望通往內室垂落的門簾,他很想現在就去找荀卿染問個清楚,但還是耐下性子,在椅子上坐定,示意許嬤嬤說下去。

“從前那,有一位書香門第的姑娘,因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與一位世家大族的公子定下了親事。這位姑娘自是對婚事滿懷憧憬,誰料想成親當日拜堂時,新郎官卻遲遲不到……,”許嬤嬤緩緩道來,“后來新郎官被家中長輩尋回,這親事還是做成了。只是,這樣的事卻是極為罕見的,落在別人眼里自有許多猜測,那位姑娘自小看慣了人情冷暖,從此以后,難免戰戰兢兢、心懷疑懼。”

齊攸握著茶杯的手微微一抖。這分明不是故事,而是他和荀卿染之間的事。回想當初成親時,他態度確實敷衍。后來時過境遷,荀卿染從未提起這件事,而他也就沒有向荀卿染解釋過,只是想著事情已經過去,他以后好好待荀卿染就是了。他也確實是那樣做了,為了給荀卿染撐腰,他做了許多以前從未做過的事。但是,這樣真的就足夠彌補了嗎,他欠荀卿染一個解釋,卻因為男人的尊嚴,有意無意的忽略了。

荀卿染心里是有疙瘩的吧?齊攸望了望低垂的門簾,那里面毫無聲響,不知道荀卿染在做什么。

許嬤嬤已經輕聲繼續說了下去。

“那姑娘只是疑懼,卻還一心想著夫妻兩個慢慢培養感情,和和美美地過日子。……每當那姑娘與新婚夫婿歡好,第二天早上,就有那位公子十分依仗的管事嬤嬤,也是那位公子的奶嬤嬤,送上一盞燕窩粥,說是公子疼惜妻子,特意囑咐的。這姑娘自是甘之如飴,直到有一天,府里一位姑娘過來做客,要吃那燕窩,奶嬤嬤卻故意將燕窩打翻了,這個舉動實在非比尋常,那姑娘因而起了疑心。”

燕窩?齊攸心中一動,齊府里每個主子都是有份例的,他那寧遠居,自然少不了。荀卿染每日早上一盞燕窩,是該有的份例,他也是知道的。這里面竟然還有別的事情?

“說下去。”齊攸對許嬤嬤道。

“因常聽著那些深宅大院,多有許多不可言說之事,這奶嬤嬤平時待主母多是面子情,并不曾真心歸附尊重,這姑娘留了心,偷偷讓人將燕窩殘渣帶了些出去,找郎中驗看。……結果驗得那燕窩中果然是加了料的。”

許嬤嬤說著,從袖子中取出一張單子。單子上散發出淡淡的茉莉香。齊攸展開單子,掃了一眼,墨跡陳舊,卻是十幾樣的藥材羅列在上面。

“這方子,恐怕四爺不認得。奴才卻是知道的,是宮里的秘方,還是前朝留下來的。若是萬歲爺臨幸了哪位貴人,又暫時不想那貴人產下子嗣,便會賞下這樣一劑湯藥,十分有效而且輕易不傷身的。”許嬤嬤語氣淡淡的解釋道。

齊攸將單子握在手里,捏成了一個紙團。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齊攸問,握拳的手微微有些顫抖。

“那姑娘剛成親不足一個月。”許嬤嬤瞄了一眼齊攸的手,立刻轉開視線。

是他們成親剛一個月的時候,那時候荀卿染就已經吃了許多這種加料的燕窩粥了,可他竟然絲毫沒有察覺。齊攸皺起眉頭,努力回想,當時荀卿染可有什么異樣,似乎并沒有。是了,那時候,兩人單獨在一起時,荀卿染曾幾次詢問過宋嬤嬤的事,他那時候又是怎樣說的?他的奶嬤嬤,寧遠居的總管事,家里的事一直都是交給她的。是他忽略了荀卿染的情緒,只以為是荀卿染剛進門的一種試探。后來,他出外辦差,荀卿染向她求助,他還讓宋嬤嬤幫助荀卿染。

他又怎么知道一貫忠心的宋嬤嬤,竟然會做下這樣欺主的事。

“狗奴才實在可惡”齊攸一拳擊在炕桌上。那炕桌雖是上好檀木所制,卻哪禁得起齊攸急怒之下的這一拍,頓時垮了架子。

許嬤嬤見桌上茶杯翻倒,趕忙上前收拾。

齊攸從炕上站起來,在地下踱了兩步。他此時心里恨宋嬤嬤,同時……

“她為什么不早告訴我?”齊攸似乎在自問,又似乎是在問許嬤嬤。

許嬤嬤沒有說話。

齊攸踱了幾步,在桌案旁坐下。他怪荀卿染不曾和他坦白,但是仔細想想,他憑什么責怪荀卿染那。宋嬤嬤半是蒙騙半是強迫地讓荀卿染吃下那燕窩粥,是借了他的勢。他能以不知情來為自己開脫,但是卻不能否認,是他的態度,給了宋嬤嬤這個勢,而同時讓荀卿染不敢輕易開口。

想到此,齊攸低下頭,半晌沒有言語。

“四爺,”許嬤嬤再次小心翼翼地開口,“奶奶說,昨天晚上的事情,這府里眾人都是看在眼里,四爺可逐一詢問。”

許嬤嬤說完便要退出去。

“你跟在奶奶身邊,該是最清楚的,你說說吧。”齊攸攔住了許嬤嬤。

許嬤嬤遲疑了一下,便將她跟在荀卿染身邊以后,所見所聞,撿那主要的,都和齊攸說了。

“這是奴才片面之言,卻是出自肺腑,并無歪曲,還要四爺明察決斷。”許嬤嬤最后道。

齊攸揮手讓許嬤嬤退下。

四周一片寂靜,齊攸靜靜地坐在那里,腦子里卻一刻都沒停歇。本來想不明白的事情,這一刻卻分外清晰。

方才他路過小校場,雖是心里急于見到妻兒,不過一瞥之間,已經發現了很多奇怪之處。一般的民亂,倉促之間組織起來,武器必然參差不齊,甚至多有將平時所用的工具,如鋤頭、木棍等當做武器的。但是被圍在校場上的那些人,每個人手里拿的都是上好的精鋼制成的刀槍。

再有,就算是民亂,搶奪糧食和財物,以人趨利避害的本能去考慮,首先該選的也是大商戶,而不是防備森嚴的總督府。

當然,領頭的人竟然是鐘大用,這首先就是最為不尋常之處了。

齊攸覺得口渴,伸手去拿桌案上的茶杯,這才發現桌案上放著一疊素箋。齊攸拿起最上面那一張,上面是簪花小楷工工整整地寫著一首詞,那端麗的字跡正出自荀卿染之手。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飛絮。氣若游絲。空一縷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證候來時,正是何時。燈半昏時,月半明時。

他印象中的荀卿染,喜歡游記、話本,甚至可以將山海經看的津津有味,卻很少看這類的小詞。

齊攸的手指在素箋輕輕拂過,墨跡已干,想來是昨晚動亂發生前,荀卿染寫下的。那個時候,他正在連夜趕回平西鎮的路上,心里記掛著妻兒的安危,一路上馬不停蹄,為的是早點看到平西鎮的城門,早點看到荀卿染和他的瑄兒。能夠知道,同一時候,荀卿染也在惦念他,并不比他對她的惦念少,這真的很好。

齊攸拿著素箋,反復看了幾遍,又怔怔地呆了半晌,終于回過神來,心中的焦躁也似乎一掃而空。

桌上筆墨俱在,齊攸提起筆,在這闕詞后面,添上了兩句,又小心地吹干墨跡,這才仔細地收藏在袖內。

齊攸站起身,這個時候,他有很多事情要做,但是最重要的是這一件。

隔間內,荀卿染已經換了件家常的秋香小襖,斜倚在炕上。

“奶奶要奴才和四爺說的話,奴才都已經說了。”許嬤嬤站在炕邊,低聲道,“四爺又繼續問了奴才,奴才便將知道的都說了。”

“有勞嬤嬤了。”荀卿染道。

“該說的都說了,這前因后果,四爺一想必定也都明白了。奶奶只管放寬心吧。”許嬤嬤又道。

荀卿染點點頭。她有些累,所以才會選擇這樣的方式把事情都告訴齊攸。接下來就看齊攸會怎么做那?

荀卿染正低頭思索,就聽門口傳來兩聲輕輕的咳嗽聲。

許嬤嬤一笑,“奴才先告退了。”

許嬤嬤說著話,便掀起門簾,果然齊攸正站在門外。許嬤嬤退到一邊,替齊攸打起簾子。

“四爺請進。”

齊攸邁步進屋,許嬤嬤退了出去,輕輕地掩上了門。

“卿染,咱們成親那天,我……”齊攸慢慢走過去在荀卿染身邊坐下,緩緩開口。

“四爺不用解釋,那個時候,你我不過是陌路之人,四爺并不將我放在心上,并不將這樁婚事放在心上,我、能、理、解。”荀卿染聽得齊攸說的十分費力,心中腹誹,嘴上卻如此說道,只是那我能理解四個字,卻是咬著牙說出來的,說完之后,扭過身,再不搭理齊攸。

“卿染,那件事,是我、是我錯了。”齊攸站起身,“為夫錯了,卿染,你就原諒為夫吧。”

屋內并沒別人,齊攸還是四下掃了一眼,躬身對荀卿染作揖。

“看著瑄兒的面子吧。”見荀卿染依然沒有回頭,齊攸加了一句,又從袖內取出件東西遞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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