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靜山雙眼微亮，“那既然如此，我們是不是也可以試試，看能不能讓這對眼珠認主？”

寧珅也正有此意。

這對眼珠值得萬俟珊大費周章來取，必然是有它的獨到特別之處，何況這種有靈之物萬般難得，既然遇到了，沒道理不嘗試一下將之收服就直接走人的。

方靜山率先朝著那對眼珠伸出了手，他的指尖剛觸碰上骸骨的眼眶，那對幽藍眼珠就兀自震動了起來，散發出湛藍色光芒，從眼眶之中飛出，似是在拒絕他的碰觸。

方靜山微怔，轉了轉手上帶著的一只金戒指，戒指中一下子彈出數道靈絲，這些靈絲一股腦地全部朝著兩顆眼珠攻去，那眼珠卻十分靈活地左閃右避，每一次都剛剛好擦著靈絲躲過。

這樣一幕在眾人看來十分奇特，寧珅也加入了進來。

他掌心靈力澎湃，凝出十分純粹的金色靈光，這些靈光如沙塵一般洋洋灑灑落下，整座修練室都仿佛一下沉浸在一片金色海洋之中，美輪美奐。

幽藍眼珠在空中微微一頓，像是感應到了什么東西的召喚，渾身散發出的光芒越發閃亮，似是對寧珅的金系靈力極為喜愛，滴溜溜地轉起圈圈，徜徉在那片金色大海里。

寧珅目露驚喜之色，方靜山忽然看出了些許竅門，猛地收回靈絲，開始嘗試用自身的靈力牽引。

駱青離和紀若初亦如法炮制，四人各占一個方位，全身靈力揮灑直下，將整座修練室照耀得璀璨生輝。

四道靈光同時落在眼珠之上，眼珠周圍的光暈連成一片，形成一個光團，這個光團在四人的靈力之間來回徘徊，更多的是流連在寧珅與方靜山之間。

它們顯然對金系靈力更為親和。

寧珅是金系天靈根，主修的亦是金系功法，體內金靈力十分精純，而方靜山亦有金系靈根，哪怕及不上寧珅，也沒差得太遠。

紀若初是三靈根，偏巧他體內又沒有金靈根，沒有自己喜歡的靈力，這對眼珠便連理都不曾理他。

感覺到自己是沒戲了，紀若初輕嘆一聲主動收回手，又朝駱青離那兒看了眼。

一開始的時候，這對眼珠對她的態度也和對紀若初一樣，根本沒給什么好臉色，后來駱青離將靈力轉為金系靈力輸送出去后，眼珠又一改早先態度，變得殷勤起來。

她體內靈力所剩不多，先前又失了精血，在這時候并不占多大優勢，但之前她拿了萬俟珊的蓄靈玉，這塊玉中還存了一部分靈力，駱青離便毫不客氣地用了起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三人與眼珠的拉鋸戰還在繼續。

方靜山最先敗下陣來，隨著時間推移，這對眼珠越來越不受掌控，到最后更是直接無視掉了他，只在駱青離與寧珅之間來回偏移，而他體內的靈力也被快速抽干。

這種情況下，方靜山也知道自己大約是和這對眼珠沒緣分了，收了手站到紀若初身邊開始圍觀。

兩道金色靈光猶如兩道繩索，緊緊地系在中間那團湛藍光團之上，駱青離和寧珅就像是在進行拔河，勢均力敵不相上下。

中間的光團一會兒偏向寧珅，一會兒又偏向駱青離，好似在進行一個兩難的選擇，搖擺不定。

寧珅額上布滿了細密汗珠，朝對面的駱青離望了一眼，吞下一把回氣丹。

他雖然修為比駱青離高，但之前消耗不少，而且駱青離還有蓄靈玉，只怕再過不久他就會敗下陣來。

有靈性的寶物，如果有機會，誰不想得到呢？機緣就在面前，怎么也得拼上一把。

寧珅定了定神，一次性加大了靈力輸出，中間的光團便開始朝他偏移。

駱青離不甘示弱，同樣大幅度汲取輸送靈力。

無主之物，能者得之，這是修仙界的君子法則。

眼下可不是講交情談道義的時候，能不能拿下這對眼珠，大家只管各憑本事說話！

兩人膠著不已，圍觀的紀若初和方靜山也不由屏息凝神，緊張地等待著結果。

到最后，駱青離和寧珅的面色都已微微發白，而空中那團光團似是繃緊到了極致，發出一聲若有似無的清嘯，當下一分為二，各自朝著兩人飛去。

二人同時收手，駱青離感覺似是有一滴沁涼的水珠落進了自己的右眼里，她反射性地閉上眼，感覺到右眼陣陣清涼，與此同時記憶里多了一段陌生的口訣，似是有什么東西在腦中快速劃過，卻未曾留下什么痕跡。

寧珅的體會也差不多的，不同的是，那滴水珠滴入的是他的左眼。

一對眼珠，二人各得其一，眼看著已經塵埃落定，方靜山連忙來到寧珅身邊，緊緊盯著他，紀若初也頗為好奇地看著這兩人。

許久之后，那種微妙的感受隨之結束，駱青離睜開了雙眼。

水珠潤物無聲，她的眼睛還是一如既往的清亮，在外人看來并沒有多大變化，可駱青離知道，這對眼珠實際上就是石床上那位女修修練的破妄眼。

顧名思義，這雙眼睛可以用以看破迷障，因為女修本身主修的就是金系功法，是以破妄眼認主之時優先選擇的也是有金系靈根的修士。

寧珅是上品金系天靈根，破妄眼會本能地對他親近，而駱青離本身金系靈根的品質雖及不上寧珅，但她的天靈之體還是起了作用，同樣搶了一只過來。

這對破妄眼的原主人，也就是石床上的那位女修，用無數靈藥對它們淬煉溫養了將近五百年，這對眼珠的品質早已經不輸法寶，如今認了他們為主，便自發地與他們的眼睛融為一體，相關用法也都刻進了各自的腦子里。

但駱青離只是剛剛得到它，具體怎么用還得往后再行實踐，且這破妄眼使用之時耗費的是元神的力量，而威力也取決于他們的神識強度。

也就是說，這破妄眼會隨著他們修為的增長而不斷提升威力，足以稱得上是一件進化型的法寶。

駱青離頗有些驚喜，寧珅也不禁面露喜色。

方靜山見狀，就知道寧師兄應該是對這眼珠很滿意了，心中不由更加好奇。

他盯著寧珅的左眼看了又看，卻怎么也沒看出任何異樣來，“寧師兄，你的眼睛還好吧？”

方靜山還是頭一回看到別人的眼珠跑到另一個人身體里去的，更關鍵的是，過后再看過去，偏偏還沒有一點痕跡，要不是他們親眼所見，根本發現不了。

寧珅彎唇微笑，“沒事。”

看方靜山實在好奇的模樣，寧珅無奈搖頭。不過得到這枚破妄眼，寧珅自己也確實有些躍躍欲試。

他閉了閉眼，心中默想一遍口訣，再睜開時，右眼依舊黑亮，左眼的眼珠卻變成一片湛藍，仿佛其中蓄滿了一池海水，所有的東西在這片海水中無所遁形。

寧珅的目光掃過這間修練室，在視線落到駱青離身上時猛地一頓，眉梢不由自主地輕輕一跳。

一瞬過后，他又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好像什么都沒有看見。

寧珅這次使用破妄眼只維持了瞬息，左眼眼瞳很快便重新變會黑色。

就這么短短功夫，寧珅就感覺自己腦中已經開始隱隱作痛。

破妄眼是法寶，使用時極為耗神，以他筑基中期的修為，至多也就是能用個一次。

方靜山驚奇道：“真神奇啊，原來是這樣的！”

紀若初也覺得開了眼界，但他沒有金系靈根，這對眼珠注定了與他無緣，也沒什么好可惜的了。

駱青離和寧珅得了破妄眼，也算是得到了這位前輩的傳承。

兩人來到石床前，對著石床上的骸骨鄭重行了一個晚輩禮。

過后，寧珅放了把火將萬俟珊的尸體燒得一干二凈，又看向駱青離問道：“裴道友，此間事了，我們也該離開了，不知出口在何處？”

他看過來的目光一如既往，未曾帶有其他多余的東西。

易容丹的藥效已經過了，駱青離現在完全是靠的變形術來維持當前這張面貌。

這個秘術用來騙騙同一個大境界的修士當然沒什么問題，可要想騙過擁有破妄眼的寧珅，卻是不行了。

寧珅方才開破妄眼掃過她的時候，明顯有一瞬的停頓，駱青離知道對方應該是看破了她的偽裝。

她是無所謂，反正滄海和玉蟾這兩個大派比鄰而居，她又是驚鴻真君唯一的徒弟，寧珅早晚都是會知道玉蟾宗有一個駱青離的。

可偏偏他當作什么都沒發現，還是只將她看成裴鑰，這一點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駱青離不想去猜他的想法，在當前這個修練室中轉了一圈，又去外面的甬道轉了一圈，確實沒找到萬俟珊說的那個隱蔽的出口。

身后三人都眼巴巴地看著她，他們都不通陣法，這時候只能看駱青離的，見她遲遲沒有動靜，紀若初不由問道：“裴道友，可是有什么問題？”

“我沒發現出口。”駱青離如實相告。

那三人紛紛怔愣，方靜山更是目瞪口呆，“裴道友，萬俟珊已經死了！”

唯一知道出口在哪的人被殺了，裴鑰又找不到出口的話，他們豈不是真的要永遠留在這里面？

想到這個問題，方靜山不由懊惱。

早知道這樣，之前就留那女人一條命了，哪怕把出路從她嘴里套出來都好啊。

寧珅淡淡挑眉，袖手旁觀。

他的性子沒有方靜山這么急躁，而且駱青離看起來也不是那種意氣用事、圖一時之快的人，她既然敢殺萬俟珊，應該也是有倚仗，給自己留了后路的。

紀若初想到的是駱青離先前的篤定，出聲問道：“裴道友可是還有別的辦法？”

“諸位請隨我來。”駱青離輕輕頷首，將他們領到了修練室外甬道的一角，“這里的陣法是以靈石礦脈為基石才能正常運行的，無論現在這個試練營中的陣法禁制還保存了多少，只要基石不在，陣法自然便無法運行，想要從這里離開就方便多了。”

她指著這里的三間修練室道：“此處的修練室深入地底，其間靈氣濃郁，若是沒猜錯，應該是建在靈石礦脈之上，只要將地下打破，我們就能看到靈脈本體。”

一條靈石礦脈意味著什么，在場之人不會不知道，他們就算都是名門弟子，從來不缺資源，可手頭的靈石也絕不會有一條靈石礦脈那么多。

合著她這是打算要將這片試練營整個搬空了不成？

那三人聞言幾乎同時啞然，方靜山好一會兒才艱澀地吐口：“裴道友，果然高見。”

他們平素也不是沒去過某些試練之地，卻從沒想過去動這些試練地的根基，這種事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干得出來的。

不過這個試練營本來就已經荒廢，不再屬于任何一方，既然已經是無主之物，就算他們把礦脈都挖空了也不會有人來管。

可以發一筆橫財，何樂而不為呢？

駱青離在最中間的修練室里找到了一個適合打穿的點，四人達成一致，原地打坐恢復完狀態之后，便同時對著這一點發起攻擊。

法術靈光飛濺，也只是將這一處地面磨損少許，駱青離見狀便將小五放了出來，四人一獸一起對著這一點沖擊，如此幾次三番過后，終于在地上打出了一個窟窿。

窟窿剛剛被打穿，便有一股濃郁的靈氣從洞口撲面而來，四人互看一眼，相繼跳下了這個窟窿眼。

如駱青離猜想的一樣，修練室下確實是一條完整的靈石礦脈，海中靈礦多數為水屬性，這一條同樣如此，深深淺淺的藍色靈石聚集在一起，綿延數十里，觀其規模，是一條小型靈脈。

靈石中蘊藏的水靈氣溫和浩瀚，給人一種置身大海的錯覺，若不是時機不宜，便是在這里修練也是美事一樁。

方靜山感嘆連連，“我這還是第一次看到這么多靈石……可就我們四個人，這得挖多久啊？”

大門派或是某些修仙勢力都是多多少少占據著一些靈石礦脈的，開采靈脈也是門中修士常領的一項任務，需要的人力往往數以百計，現在就他們四個，這得挖到猴年馬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