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四個火的新兵人馬不滿員,加上薛紹與月奴剛好湊上四十人。薛紹將四個火長叫到一起,對他們詳細的介紹牙帳的地形和敵軍巡邏分布與規矩,吩咐他們如何約定好了同時放火、放火之后如何潛伏、如何接應薛楚玉單刀擒王,再又如何撤離的一切事宜。
所有細節,面面俱到滴水不漏!
月奴在一旁靜靜的聽著,心中驚訝不已。原來打仗這么復雜、這么瑣碎的,她開始有一點意識到軍隊里“令行禁止”的重要了。今晚的行動,如果有一個細節薛紹沒有安排好、如果他手下有一個軍士稍有閃失暴露了目標或是沒有執行好任務,或者有一個軍士像她月奴這樣冒冒失失的逞強蠻干——今天這一百多人肯定全部有來無回,更別提生擒敵酋了!
“你,跟在我身邊!”薛紹吩咐完了所有的細節,鄭重對月奴說道,“隨時跟在我隨一伸手就可以拎到你耳朵的范圍,絕對不可以離開半步!絕對不可以隨便開口說一句字!”
“是!我也把嘴封起來!”月奴心悅誠服的果斷答應,馬上扯了一塊布將嘴包住,包得很緊很牢。
薛紹的腦子里,一直都有著一塊永不停擺的鐘表。他知道現在大約是凌晨兩點鐘左右,再過一兩個小時,就是人生理上最困倦、進行深層睡眠的時刻。就算是看家護院的狗,也到了警惕心最低的時候。
“九到十二火衛士,全體檢查火種,不得有誤!”薛紹一揮手,“所有人都給我把嘴封起來,連咳嗽都不許發出,開始準備!——心中默數到三十之后,全體隨我潛伏前進!”
薛楚玉和郭元振看著薛紹一行人悄悄的消失在黑夜之中,表情都很嚴峻。
現在他們明白,當初薛紹為什么帶著第三旅的人去練那些,看起來跟“越騎”完全無關的東西了。現在,第三旅的人全都具備了超強的體能與意志,無論是步戰格斗還是馬上對戰,都具備了極強的單兵作戰能力。就算是摸排潛伏和野外生存,都具備了不輸于專業斥侯的能力。薛紹甚至教了他們許多的手語與暗號,用來進行敵后的暗語聯絡。
用薛紹的話來說,“宜未雨而綢繆,毋臨渴而掘井。如果戰場上將要用到十分的本事,那平常就必須練會十二分,并且把每一樣都要練到十二分的程度!”
現在事實證明了,薛紹的理念是完全正確的;他教的那些“跟越騎無關”的許多東西,很多都派上了用場。哪怕是“黃金睡眠”這樣一個極小的細節,都讓第三旅的衛士在千里奔襲之后,迅速恢復了精力與體能。否則,這一百多人的身體與大腦的反應速度,肯定遠不如平常,稍一走神或是打個瞌睡都有可能導致失敗,害死所有人!
“十二分”,這或許正是薛紹敢于帶上他訓練的一百名新兵,來奇襲黑沙的底氣!
一個時辰后。
薛紹與月奴肩并肩的趴在一個帳篷前,前方不遠處有四個突厥兵圍在一個大火堆邊打瞌睡,呼嚕震天,附近沒有獵犬。
薛紹在特戰行業混了那么多年,躲避和對付軍犬,那是看家的本事。這些本事,也全都毫無保留的教給了手下的新兵們。
四十個人分頭潛伏到了牙帳內,沒有驚動任何一條獵犬。這看起來是奇跡,但卻是平常刻苦訓練的結果。
薛紹對月奴比手勢,示意她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左邊兩個突厥兵,剩下的兩個他來對付。必須悄無聲息、用最快的速度進行,然后撿起火堆里的火種,引燃帳篷。
月奴會意的點頭,慢慢的摸出了薛紹給她的“虎牙軍刀”。
所有人都沒有帶上橫刀這種礙手礙腳又容易反光暴露的兵器,薛紹到了朔州以后,請軍中鐵匠打造了不少適合潛伏偵察與暗殺格斗用的虎牙軍刀!
薛紹手一揚,兩人同時像兩枚飛矢一樣從暗處飛掠而出,虎牙軍刀第一次在大唐正式登場亮相,一秒鐘,割破了四個突厥人的脖子!
薛紹與月奴二人下手非常之利落,突厥兵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身體抽搐脖間血如噴霧。馬上,二人將早已備好的沾了行軍火油的油布引燃,對著附近的幾個大帳篷就扔了上去,然后閃身就藏。
突厥人的帳篷常年受風吹日曬,已是十分干燥,沾火就燃,很快燃起了熊熊大火。
這一下馬上炸開了鍋,附近幾個帳篷里住的人全都跑了出來,場面一片混亂。薛紹與月奴不驚不躁的藏于黑暗之中,慢慢潛伏移動,迎面干掉了三個衣衫不整沖出來的突厥人,又點燃了兩個帳篷。
牙帳里頓時一片驚慌喧嘩,有人發現了被殺之人的尸體,示警的號角嗚嗚的吹響。
很快,連接十余里方圓的牙帳四面八方各處燃起了大火,到處都見煙火,到處有人吹起號角來示警!很快牙帳內人喊馬嘶獵犬狂吠,受驚了的戰馬和牛羊沖出圈來,到處奔逃。有些身上著火了的,又引燃了更多的帳篷。薛紹手下的這些衛士下手都很刁鉆,專挑那些容易被點燃、牲口特別多的地方來點火。突厥人儲備的牲畜口糧與從中原城池中劫掠來的糧食,以及大量的羊毛、牛皮這些東西,全都燒起來了!
打草驚蛇固然是主要這次行動的主要目的,但這些戰備物資被燒了,突厥大軍也要喪失一口元氣!
原本一片寂靜的突厥牙帳,像一只黑夜中沉睡的野獸,猛然被一把火就給燒醒了。稍遠處的郭元振與薛楚玉這些人的心神也都繃緊了,他們幾乎是一字一句的在腦海里重復著薛紹下達的軍令,嚴陣以待!
薛紹與月奴,不可避免的撞上了大批涌來的突厥士兵。兩把虎牙軍刀如同靈魂收割者,飄乎不定的宰割了許多突厥人的咽喉。
突厥人擅長騎射與沖擊,形成騎兵集團發動沖擊更加利害,但是他們不擅長這種局部的暗殺式格斗。薛紹與月奴這下算是充分發揮了個人武藝超強、目標又非常小的優點,絕不蠻干拼命,能躲的盡量躲,出手務求一擊必殺,殺完就往暗處溜,有機會就放火!
突厥人的牙帳看起來像是軍營,但畢竟不是真正的軍營。除了可汗的王帳附近時常駐扎了一批親衛負責戍衛,其他的帳篷都是住的“閑時為牧、戰時為兵”的散兵。倉促之間這些散兵很難對薛紹和月奴這樣的“高手”形成合圍與聚殲之勢,兩人像是兩匹真正的餓狼沖進了羊群之中勢不可擋,點燃帳篷無數!
其他分頭潛伏放火的唐軍,情況也大多相同。薛紹審時度勢,讓他們避開了牙帳附近來點火,目的就是不讓他們落入大隊兵馬的包圍與聚殲之中。
突厥人的中心牙帳很快吹響了巨大的金角,也擂起了戰鼓。上千數的親衛精銳兵馬迅速集結起來,將牙帳圍了個里三層、外三層,防得是滴水不漏!
薛楚玉親自潛伏在離牙帳最近的外圍位置,看到眼前的情景,心中不得不對薛紹佩服得五體投地!——審時度勢、料敵先機,他絕對是一個天才的戰場指揮官!
十余里方圓的大牙帳里,到處煙火四起一片混亂。草原上常年刮風,干燥的帳篷、牧草和著火的牲畜借著風勢,將火勢越演越烈。
中軍牙帳附近的號角與鼓點不停,薛楚玉沉眉注意著那里的一舉一動,越來越多的突厥騎兵在朝牙帳涌去。
比起“民房”的火災來,牙帳的安危當然是最重要的。夜遇變故,突厥人的第一反應果然是先要集中力量保護牙帳。哪怕是自家的帳篷被火燒起來了,突厥兵也先急忙往中軍牙帳奔來。
薛紹等人見好就收,進來的時候所有人就先給自己選好了退路,紛紛開溜。戰斗當然是再所難免,也有人陷入了重圍之中脫不開身。
四十個人,除了薛紹與月奴有個搭擋,其他人全都是在單兵作戰。如果被圍,就意味著再也回不來了。
離開朔州時所有人的心中都已經有了“死士”的覺悟,現在連腦海里一閃念悲傷的時間都沒有,馬上還要執行最重要的計劃!——突襲牙帳!
接下來,突厥人該要救火了。夜生驚變他們集中力量保護牙帳沒有錯,但是一但發現沒有大量敵軍來犯,自己的帳篷還是要救火的,那里面裝著每一個突厥伯全部家當!
一切正如薛紹預料的那樣,突厥人派了一隊兵馬來守備牙帳各處入口,嚴加防范敵軍入侵。然后,原本火速集結到牙帳中心的突厥兵,很快四下分散的救火去了。
剩下大約五百人,仍然死死的守著那一頂高大顯眼的可汗王帳!
“時機到了!”
薛楚玉雙眸之中綻出一道精光,“全體上馬,隨我沖殺牙帳,生擒敵酋!”
一騎飛起宛如驚飆,薛楚玉身先士卒對著突厥人的牙帳大門沖去!
門口守著里外好幾層的突厥兵,隱約發覺黑暗之中有馬奔來,馬上集體搭弓上弦,將弓箭拉得一片骨骨作響。
“什么人?”哨樓上的突厥兵,用突厥語大聲喝問道。
薛楚玉哪里會搭理,連人帶馬宛如疾電就直接沖了過來,手起戟落,當先就砍飛了兩顆大好人頭!
突厥兵頓時大聲驚呼,這下又不好放箭了,唯恐傷了自己人。于是紛紛揮刀朝薛楚玉砍來。薛楚玉根本就不與之交戰,一騎如飛直接對著可汗的王帳沖去。
“死守王帳!”護衛中軍的突厥兵發覺了這邊的情況,大聲呼喝。
薛楚玉身后所帶的四十名唐軍越騎,如同跟隨狼王沖鋒陷陣的狼群,勢如奔雷殺聲震天的一同沖進了牙帳之中。和薛楚玉一樣,他們絕不戀戰,利用騎兵的沖擊力專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像一匹尖刀一樣直沖汗帳!
五百汗帳近衛騎兵將汗帳圍成了鐵桶一般,五百枚烏亮的箭矢對準了薛楚玉和他身后的唐軍將士。
守護汗帳是這些人的第一要務,他們可就不怕誤傷自己人了。
頓時,箭如雨下!
薛楚玉手中的方天畫戟飛舞起來如同光幕一樣擋飛了無數箭矢,暴喝一聲連人帶馬騰空而起如同天神下凡,殺進了敵群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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