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萬朔方男兒血管里的‘激’情與戰意,仿佛都被一朵‘艷’陽給點燃了。全軍上下舉營而動,清理積雪修筑城池,修整校場‘操’練兵馬,一派熱火朝天之勢。
這天氣一暖,薛紹頓覺肩膀上的擔子就變重了,他也甩了膀子準備大刀闊斧的大干一場。
擺在眼前的第一要務,就是解決全軍的吃飯問題。
只要薛紹一天還是朔方軍的統帥,這副擔子就一天不會離開他的肩膀。兵者民之司命,一個不懂民生的統帥遲早一敗涂地。畢竟戰爭的勝負,很大程度上處決于國力和強弱,最直接的表現就是軍隊的后勤能否得到保障。
銀川軍屯的開發,正式提上了日程。
雖然朝廷還沒予薛紹正式的答復,所請求的耕牛與種子這些生產資料也沒有配發過來,但薛紹在大雪剛剛停止的第三天,就派出了他的行軍記室蘇味道與管記李仙緣,率領一批熟悉農業耕作的書令使與地道的農民兵們,一起去了銀州考察地形。后方都督府的劉幽求得到薛紹的命令也親赴銀州,匯同銀州本地的官員,一同參與了實地考察。
考察的時間肯定不會很短,薛紹把任務‘交’待下去之后沒有坐地干等,而是親自接過了薛楚‘玉’留下的工作空缺——‘操’練騎兵。
朔方軍的騎兵組建日子已經不短,也曾參與過實戰,因其彪悍的戰力在朔方軍乃至大唐的整個軍界,都享有極高的盛譽和威名。薛楚‘玉’留下的那一套訓練方案也非常的成熟與完善,真正需要薛紹‘操’心的事情并不太多。他最大的任務,就是盡快選出新的騎兵將領,在薛楚‘玉’暫時離隊的這段日子里擔綱起“領頭羊”的責職。
常言道“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選將”這種事情,在軍隊里面非常的重要。尤其是朔方軍這樣的邊防野戰軍,一個不稱職的將領是得不到麾下將士認同的,那就很可能發生抗命不遵、以上犯上、甚至是“兵強則逐帥”的惡劣之事。
驕兵悍將固然是長于征戰,但也是一樣的有利有弊。
很顯然,除了薛紹這位主帥,薛楚‘玉’麾下的‘精’銳們很難在短時間內接受其他的領袖。因此薛紹從薛楚‘玉’的“告假”第一天開始,就親自的臨時兼任了騎兵大將與跳‘蕩’軍的統領。與此同時,薛紹千挑萬選的把兩名“副將”一起帶了來,豐州司馬唐休璟,與新人張仁愿。
唐休璟雖然不是朔方軍的老人,但他是檢校豐州都督薛楚‘玉’的直嫡下屬。他已經五十多歲了,無論是從政還是帶兵都有著非常豐富的經驗,‘性’情剛烈而沉穩,為人正直果敢且富有遠見和謀略。
按理說唐休璟這樣的“老手”沒理由給薛楚‘玉’這個弱冠青年當綠葉。但薛楚‘玉’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件不講道理的事情,古往今來又有幾人能像他這樣年少有為呢?就連他的父親薛仁貴在他這個年紀的時候,都還在落魄潦倒的打獵為生。唐休璟沒什么不服氣的,二人一直合作的相當密切,兼負起了豐州絕大多數的日常軍務。
有這樣一層關系在,唐休璟的出現很容易就被騎兵將士們接受了。
至于張仁愿,明眼人都看了出來薛紹是打算“破格”的重用他了。這個“科舉”出身的文生在朔方軍里面其實并不稀奇,十八歲中進士的少年天才郭元振,似乎比他的名氣更大。但是薛紹偏就看中了張仁愿身上獨一無二——軍事天賦。
就像是酒一樣,絕世佳釀與普通的村醪白干在成份上有百分之九十九是相同的,但偏就那百分之一不同的東西,決定了二者的尊卑優劣。“天賦”亦是如此,薛楚‘玉’的天賦無疑是萬中無一百年罕見。但在張仁愿的身上,薛紹也仿佛看到了類似但又不完全相同的東西。
薛紹讓張仁愿和跳‘蕩’軍一起訓練,朝夕相伴形影不離。
張仁愿沒有讓薛紹失望,他竭盡全力的玩命似的訓練,傾盡心血百倍的學習。很短的時間里,他就完全的適應了跳‘蕩’軍特殊又艱苦并且非常復雜的訓練與作戰方式,并很快脫穎而出成為最優秀的騎兵戰將之一。
軍隊是強者為尊的世界,張仁愿憑借自己的天賦、努力和迅速強大,獲得了跳‘蕩’軍全軍將士的認同與尊重。
薛紹這才任命張仁愿為三千跳‘蕩’軍的副統領,全軍上下無人不服。
與此同時,唐休璟也暫時接掌了薛楚‘玉’留下的職務空缺,擔任起一軍越騎的副行軍道總管之職。
一“軍”兩萬五千人。
這一軍越騎是朔方軍的中流砥柱與‘精’華所在,其中的三千跳‘蕩’軍則是薛紹最為倚賴的殺手锏。對于唐休璟與張仁愿的突然活躍,李多祚與郭元振等人看在眼里悟在心中,知道薛紹絕對不是急著要找人取薛楚‘玉’而代之,“人走茶涼”這種事情可能發生在官場上和軍隊里的任何地方,但絕對不會發生在薛紹與薛楚‘玉’之間。那么,薛紹一定就是在為某個神秘的軍事行動未雨稠穋。
但是薛紹不說,沒人敢問。軍事機密這東西,有時候真的只能是主帥一個人知道。
‘花’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薛紹把唐休璟與張仁愿提拔了起來,暫時接替了薛楚‘玉’留下的空缺。軍隊得以穩固,薛紹由此心中稍定。
這時,后方夏州都督府運來了今年的第一批補給,其中有大量的活羊‘肉’食。朔方軍的訓練強度頓時加大,模擬實戰的軍演也舉行了起來。唐休璟與張仁愿像上次的洛水軍演時的薛楚‘玉’一樣,擔綱了假想敵與薛紹率領的主力大軍對戰。
這次軍演和洛水軍演不同,以軍戰演練與正面的野戰對抗為主。薛紹把自己當作了磨刀石,重點磨勵唐休璟和張仁愿麾下的騎兵。
唐休璟麾下一共中有兩萬五千人,薛紹手中則有七萬多人。面對三倍于己的“敵軍”的正面圍剿,唐休璟和張仁愿吃盡了苦頭。薛紹對他們一點也沒有客氣,七軍六‘花’陣、風后握壘陣這些野戰軍陣一一的演練下來,唐休璟等人幾乎全都脫了一層皮。唐休璟本人身為主將,好幾次在演習中掛彩甚至差點喪命。張仁愿更是被郭安等幾個斥侯生擒過一次,被薛紹當著全軍將士的面‘抽’了鞭子——敵軍戰俘,這樣的待遇不錯了!
這種強度的軍演,朔方軍也是第一次經歷。將士們隱約感覺到,薛紹這樣拼命的打磨騎兵,肯定是別有圖謀。
大軍演在十五天以后結束。
當天,李仙緣帶著大量的圖文資料回了豐州,向薛紹匯報銀川平原的考察情況。
李仙緣說,銀州確實土地‘肥’沃灌溉方便,地勢也非常適合農耕,至少可以開墾出七千頃良田。但真正想要開發那里也不是易事,至少需要大量的耕牛、騾馬和相當雄厚的人力物力做基礎。早前王方翼擔任夏州都督時就曾想過要在銀州屯田,但因為一場瘟疫導致牲畜大量死亡,才不得不作罷。為此,王方翼還研究古籍開動腦筋發明了新的農具用人來拉犁,稱為“耦耕法”。這才保障了當時的百姓農耕正常進行。
同時李仙緣還帶來了一個不好的消息,年前薛紹曾給朝廷上表請求耕牛和種子農具開發銀川,現在朝廷已經給了批復。理由原因說了很多,但簡而言之就兩個字——拒絕!
一頭耕牛、一粒種子也沒有給夏州都督府,只叫薛紹靜等朝廷的補給到來。
薛紹恨得那叫一個牙癢癢,第一反應就想到了裴炎。
裴炎一直想要在軍隊里發展勢力,一直都對薛紹和朔方軍深為忌憚。現在朔方軍要開發銀川屯田,本是一件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事情。但這在裴炎看來,則是薛紹想要“經濟獨立”脫擺朝廷的控制。
薛紹越來越覺得,自己和裴炎之間的矛盾已是不可調和,二者無論是站在‘私’人的角度還是在對國家大事的態度上面,都有那么一點“八字相沖”。
“少帥,朝廷不支持,開發銀川軍屯一事恐怕會是一紙畫餅啊!”李仙緣擔憂的道。
薛紹反復看了幾遍朝廷的批復,說道:“朝廷雖然沒有答應給我們耕牛種子和農具,但也沒有態度強硬的禁止我們開墾軍屯。黑齒常之不就在河源開了五千多頃軍屯么,也沒見朝廷怎么不滿,相反還給過黑齒常之嘉獎,這件事情我是知道的。屯田之事黑齒常之能干,我們憑什么不能干?”
“少帥的意思是說,我們不靠朝廷自己開田?”李仙緣問道。
薛紹雙眉一皺把奏疏摔到了桌子上,說道:“沒有耕牛,我們就用耦耕法,用人來拉犁!沒有種子,我們‘花’錢去向三州的百姓購買!沒有農具,但我們有鐵礦、有鐵匠。咱們別的沒有,但有勢在必行的勇氣和信心,還有十萬名吃苦耐勞的‘精’壯勞動力——朝廷不支持,咱們就自力更生的開墾軍屯。總而言之,誰也別想阻止我!”
李仙緣愕然的怔住了,呆呆的看著薛紹。
薛紹正一肚子火氣,沒好氣的道:“看我作甚?”
“少帥至從離開了京城,就像是變了一個人……我,甚覺驚異!”李仙緣說了一句大實話。
薛紹冷笑了一聲,“在京城里夾著尾巴做孫子,那是沒辦法了。現在我肩負起了艱難的軍國職責與歷史使命,手中還握著十萬弟兄的‘性’命。誰再敢‘逼’我做孫子,但叫他知道薛人屠的爆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