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品駙馬

第686章 劍拔弩張

今日之朝堂現象,讓很多大唐的老臣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了三十年前,長孫無忌和褚遂良仍然在朝之時,在與先帝爭論廢立皇后時的情景。

一樣的劍拔弩張,一樣的勢同水火!

“唯我獨尊”才是權力的巔峰和最終的歸宿。最高權力的爭奪,從來都是一山難容二虎。你死我活勢是必然,一團和氣絕不可能!

眼下的局面已是相當明晰,武太后和裴炎這兩個人,只能剩下一個還能繼續留在這大唐的朝堂之上。在薛紹挺身而出之前,裴炎一方似乎占據了明顯的優勢,他甚至有恃無恐的正面和武太后沖撞了。吃了熊心豹子膽的宋璟,也險些被裴炎當眾制裁。

現在,滿朝文武包括裴炎的心里都相當的清楚,薛紹這樣站出來,代表的不是他一個人。他代表的,幾乎已經是大唐的整個軍方勢力。

這個說法,一點都不夸張。

遍觀如今大唐的整個軍方,隨著老一輩的裴行儉、李謹行和薛仁貴這些人的離去,薛紹的迅速成長與強勢崛起顯得異常醒目。尤其是前不久的河北大戰,更讓薛紹威震邊陲名揚天下。而中生代的一大批將領,大多都和薛紹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比如邊關的程務挺、王方翼與薛訥及朔方軍眾將,御林軍中的范云仙與周季童、程伯獻,野戰十二衛當中真正掌握了兵權的黨金毗與郭大封等輩,這些人都與薛紹意氣相投或曾經并肩為戰結下了深厚的袍澤感情,有的還是同宗兄弟甚至刎頸之交。

有實力,才有底氣。

換作是別的任何一個人敢在朝堂之上怒吼一聲“你們全都給我滾出去”,換來的結果絕對是自己被人綁出去,或者是當眾切碎了抬出去。

裴炎的臉繃得緊緊的,雙眉深皺死盯著薛紹在看。他心里清楚,宋璟,最多只能算是一個認死理的初生牛犢。現在,除了武太后之外,他自己最強大的對手終于現身了!

“本閣依法辦事懲治不法,你才是以權壓人禍亂朝綱。”裴炎先給薛紹來了一個甚為不屑的冷笑,“你有何資格在這里妄談什么,公道人心?”

“依法辦事?”薛紹也笑了,“敢問裴閣老,你依的是我大唐的哪條法律來懲辦宋璟?薛某不才,大致能將我大唐的治國法典《永徽律疏》倒背如流。你若能說出宋璟違反了大唐法典的哪一款哪一條,薛某當眾與你辯來。”

裴炎先是一怔,馬上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涼氣——吹牛!

薛紹微然一笑,“在場有很多刑部、御史臺和大理寺的臣工,他們可以佐證薛某人所言是否屬實。裴閣老若是不記得條款了,現在就可以派人去取一部《永徽律疏》來當眾翻閱。倘若宋璟當真有罪,薛某甘愿與之同罪,當即辭官離朝接受律法的制裁!”

“哇——”

滿朝響起一片驚嘩之聲,很多人當場對薛紹刮目相看。

朝臣數百,熟悉薛紹的畢竟只是少數。在一些人的印象當中,薛紹要么是一個紈绔公子,要么是一個花瓶駙馬,最多也就是一個會打仗愛殺人的猛將軍。沒想到他居然會當著滿朝文武的面,和裴炎比起了學問——熟悉律法章程與治國法典,這是司法官員和宰相們的必修之課,是他們的特長呢!

裴炎站著沒動,干咽了一口唾沫臉色有些臉看,仿佛有點下不來臺。

薛紹見好就收,微然一笑,再道:“現在,薛某有資格站在這朝堂之上,和裴閣老談一談公道人心了么?”

“太后不是說了,大唐的朝堂政論自由。有什么話你就說,沒人攔著你。”裴炎轉過了臉去,滿副不屑的神情。

“多謝裴相公。”薛紹象模象樣的對裴炎拱手一拜,然后轉向滿朝文武,說道:“今日在場的,都是與薛某同殿為臣的大唐臣子。薛某想問一問在場的諸位,身為一名臣子,應該做些什么?”

所有人都知道答案,但是沒有人回答。

這種時候,誰會輕易出來接茬?

薛紹微然一笑,對宋璟道:“宋璟,你知道么?”

“為國效力,為君分憂,為民請命。”宋璟答得一板一眼,和在場所有人心中的答案都是一樣。

“是啊!——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我想在場的諸公,都曾經接受這樣的教誨,都曾經懷有這樣的理想。”薛紹說道,“但是真正有幾個人在走上了官場之后,尤其是官越做越大以后,還記得這些教誨,和自己曾經的理想呢?”

眾人的神色同時一動,薛紹這是要當眾指責所有人嗎?

裴炎的臉色最難看,因為他分明感覺,薛紹就是在說他。

“薛某雖然出身于汾陰薛氏這個禮樂流范的詩書門第,但是薛某讀書并不多,甚是慚愧。比起在座的許多鴻儒大賢,薛某更是無地自容。”薛紹微然一笑,說道:“但是,薛某至少知道孔圣人曾有一句名言,叫做‘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諸公,我沒有說錯吧?”

“沒有、沒有……”一片輕微的聲音響起。

裴炎的臉色更加難看了,薛紹說出這樣一句“子曰”,分明就是在影射他在朝堂之上嫉賢妒能、打壓異己!

“大唐至開國以來,之所以能夠日漸強盛威服四海,就是因為我們的君王胸懷如海從諫如流。我們的朝堂之上,從來都不缺乏賢德的君子與干練的精英竭力輔佐、精誠治國。”薛紹說道,“這些君子和精英,或懷不同的理念或有不同的特長,有的彼此之間還有恩恨和仇隙。但是在國家大事面前,他們能夠拋棄成見與私心,一心奉公精忠報國。這便是君子和而不同,這便是我們大唐強盛的根源和底氣!——我所說的這些,諸公贊成么?”

“贊成。”居然是裴炎第一個出聲說話。

其他的朝臣也紛紛點頭。

至從貞觀大唐以來,這是大唐的人們統一引以為豪的光明氣象。

“可是近年來,這些氣象已經有所改變,甚至趨于腐化了。”薛紹臉色一變聲音一沉,大聲道:“有那么一些人,做官做得久了,官職也越來越高了,就漸漸的迷失了自己的本心,忘卻了自己的理想。他開始沉湎于享受權力帶來的快感,他的心胸因為權力的迷惑而變得越來越狹隘和自私。他開始排擠和打壓一切有可能對他的權位帶來威脅的人,無論他是文武還是武將,無論他是賢能還是功臣。他甚至會為了進一步的壟斷權力而出賣國家利益。更有甚者,他還會向叛逆妥協并且遙相呼應,目的,只是為了鏟除他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臣,這一道路上的絆腳石!”

“薛紹,你胡說八道些什么!!”裴炎大怒。

眾臣無不驚愕!

這些話,估計也就只有薛紹敢當眾說出來啊!

“裴相公,我并未指名道姓,你為何如此動怒?”薛紹冷笑。

“你!……”裴炎氣煞。

薛紹再度微然一笑,“不過你生氣也是有理由的。明人不做暗事,我說的那個人,就是你——裴閣老!”

裴炎深呼吸了一口,拿手中的象牙笏板指著薛紹,一字一頓的道:“薛紹,你這可就真的是在當眾污蔑與毀謗了!哪怕本閣不是當朝宰輔,你也觸犯了國法犯下了罪行!——你可知罪?!”

“哼!”薛紹不屑的冷笑了一聲,說道:“我既然敢當眾把這些話說出來,就證明我一定有充份的理由和證據作為佐證,證明我并非是在毀謗。裴閣老,從三年前的北伐開始,你濫用職權嫉賢妒能、敗壞朝綱遺害國家的種種劣跡與罪行,我全都一樁樁一件件的,給你記得清清楚楚。為了顧全大局我一直隱而未發。今日,既然已是箭在弦上,那薛某就當著太后和滿朝文武的面,我就來和你好好的清算清算!——我若是有半點虛言毀謗,甘愿接受律法的一切嚴懲!我若說得有理有據,你裴炎就是一個禍國殃民心懷不軌的野心罪臣!”

群臣再度一片嘩然!

——開戰了!

——開戰了!

——終于開戰了!

裴炎的臉色一片鐵青,雙眼之中如同噴火的怒瞪著薛紹,點著頭說道:“好,好——好極!”

一直都在冷眼旁觀靜如山岳的武則天,來了一個大大的深呼吸,然后咬了咬牙鎮定心神,坐回了珠簾之后,朗聲道:“刑部尚書、御史大夫與大理寺卿,何在?”

這三人一同恍然回神,連忙出班應諾,“臣在!”

“命你三人從旁傾聽薛紹與裴炎的辯論,以道德和律法為憑,各自判定他二人的真偽與功過。左右史官,再命爾等將今日朝堂之上所有人的一言一行全部記錄在案,將來敘為國史!”武則天深呼吸了一口,朗聲道——

“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這雖然是裴炎與薛紹之間的辯論,但也恰是指出了如今大唐的朝堂之上所存在的,諸多弊端與某些現狀。究竟誰真誰偽、誰忠誰奸?——有請在朝諸公一同分辨與見證,一同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