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松忙沖了過來，幫忙扶起情緒失控的彭曉艷，安慰道：“曉艷，別激動，慢慢說，慢慢說，別嚇著孩子……”
彭曉艷眼睛死死地盯著戚琪不放，手也緊緊地抓著她，淚如雨下，用力地點頭：“嗯嗯……我……我說……”
王雪松見她激動地語無倫次，連話都說不清楚，無奈地輕嘆一聲，便道：“還是我來說吧……”
“戚琪，她是你爸爸的前妻，你剛出生沒多久，她就和你爸離婚了，可能你家人從來沒有在你面前提起過她，但是她的的確確是你的親生母親。也就是說，霍雪艷是你同母異父的妹妹，你們倆是親姐妹。”
戚琪深吸了一口氣，將眼淚忍回去，用盡量平靜的語氣說道：“其實這些事，我已經知道了。前段時間，我在醫院工作的時候，看到了我的出生檔案，所以我知道雪艷的媽媽就是我的生母……”
“你已經知道了？”王雪松驚訝地問道。
“嗯，”她點了點頭，“原本我是想和她見一面的，但是因為她一直沒有回海東，所以才不得已，沒有相認……”
她又看向眼前淚流不止的這個中年女人，說道：“我知道你是我生母，可是你十幾年來從沒看過我一眼，也從沒關心過我，讓我馬上接受你，實在是……實在是很難，可是你放心，我承認你我之間的關系，我也認雪艷是我的親妹妹，我會待她好的，會幫你好好照顧她。”
“謝謝！謝謝……”彭曉艷抽泣著不知該說什么，只知道一個勁地點頭道謝，她對兩個女兒都是虧欠良多，實在不敢奢求什么，她們肯認自己這個媽媽已經是她最為滿足的事情了。絕不敢奢望她們還會孝順敬愛她。
“你知道了便好……”王雪松低聲道，他原本想著，如果戚琪不相信彭曉艷是自己的生母，那么少不得還要費力解釋一番原委，現在她既然知道，后面的事情就好說了。
“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我們必須告訴你……”他這般說著，偏頭不敢去看戚琪的眼睛，而彭曉艷也是流露出復雜的神色，心中愧疚不已。
戚琪強忍著即將決堤的淚水。咬牙顫聲道：“說吧……”
“我……”王雪松說了一個字，便停頓了好久，才艱難地開口，“我和你親生母親曾經發生過關系！就在你爸媽結婚前，所以！其實我才是你的親生父親！戚琪！你是我的女兒……除了霍雪艷這個妹妹之外，你還有一個親弟弟，就是王柏……”
最后的話瞬間把戚琪擊潰了，已然知道的事情在自己的生父口中說出來，讓她又一次心如刀割。為什么，他偏偏是我弟弟！
她的眼淚潺潺流下，泣不成聲道：“謝……謝謝你們，把我帶到這個世上……可是……這種事為什么不早一點告訴我！為什么！”
她突然凄厲地尖叫起來。奮然甩手！
“對不起……”他們不約而同地說道。
“不必多說了！”她用力地擦了擦眼淚，吁吁地喘氣，“事情我已經知道了，我相信你們所說的一切。但是我有自己的爸爸媽媽，我現在過得很好，不想因為你們的出現而改變！我希望你們以后不要干涉我的私生活。也不要讓其他人知道我們之間的關系。我要說的就這么多，你們還有其他事嗎？沒事的話，我就走了。”
生父生母，就算心有不甘，她也只能認了，但是這個地方，她一刻都不想多待。
“戚琪，你媽媽從江城過來一趟不容易，你就陪她吃一頓飯吧。如果你覺得不合適，我可以回避……”王雪松覺得自己是有愧的，因為他沒有盡到一個父親的責任，一點半點都沒有，十幾年來他根本就不知道這個女兒的存在。
彭曉艷至少經歷了十月胎獄把她帶到這個世上，可他做過什么？除了奉獻了一個微不足道的精子之外，什么都沒有！
而他帶給戚琪的遺傳基因、嫡親血脈，這些東西恰恰是她現在最為痛恨的。
王雪松的挽留沒有給戚琪的去意造成影響，她抽出手道：“還是下次吧，今天我在值班，還要趕回醫院去，沒時間陪你們。”
這段時間是特殊時期，醫院在忙著搬遷，所有人都很忙碌，身為實習護士，她的班次也被排得滿滿的。
彭曉艷連忙道：“那你趕緊去吧，工作要緊，去忙吧，去吧，媽……下次再來看你。”
戚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記下她這張已經顯得有些滄桑的面孔，她又復雜地看了一眼王雪松，開口道：“繼爹，那我走了，你陪她吃飯吧。”
事到如今，她還是以繼爹相稱，爸爸兩個字，是絕難開口的。
王雪松心里一陣揪痛，勉力一笑，點頭道：“那你去忙吧，路上小心。”
她走到門口，忽然又回頭說了一句：“雪艷可以知道我是她姐姐，但我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和王柏是姐弟關系，我爸爸是廣林中學的校長，我不想因為一些風言風語而對他造成什么影響。我想你們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彭曉艷是戚校長的前妻，這點在民政檔案上也是能查到的，所以霍雪艷和戚琪的姐妹關系她愿意公諸于人，但是王雪松的生父身份就比較尷尬了，如果讓外界知道他給戚校長戴了綠帽子，而且讓戚校長白養了一個和自己沒有血緣關系的女兒十幾年，還不知會造成什么轟動的新聞。
所以戚琪的話并沒有讓他們兩人多想，都點頭答應了下來。原本就算她不特地說起，他們也不會把這個秘密告訴給無關緊要的人知道。
需要知道這件事的，無非就是王柏以及王雪松的發妻謝文娟而已。
戚琪走后，彭曉艷坐在那里不住地流眼淚，因為女兒強烈抗拒的態度讓她心痛不已。
王雪松輕嘆一聲，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孩子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這么大的事情。一時之間確實難以接受，你別太難過，至少……她是認你的。”
他能感覺得出來，戚琪是認同彭曉艷這個生母的，因為她早就通過出生檔案知道了生母的身份，所以一直以來她都對霍雪艷這個異父妹妹非常關心愛護。
但是她，是不認同王雪松這個生父的。
他心中想道：也許她覺得，彭曉艷至少是她養父的前妻，是名正言順的，但是我這個父親。帶給她的就只有恥辱吧。因為認同了我，就等于認同自己是個私生女，是婚外情的結果。
彭曉艷和我好的時候，雖然沒有成親，但已經訂婚，這種行為已經等若背叛，讓她難以接受吧？
但是她又不知道前因后果，所以就把責任怪罪到了我的頭上。
可是王雪松又不能解釋什么，只能默默咽下這個苦果。
“嗚嗚……對不起！”彭曉艷忽然一頭撲到了王雪松懷里。哭泣道，“都是我的錯，給你，給孩子造成了這么大的問題。一切都怨我，嗚嗚……”
“別這么說……”王雪松沙著嗓子道，“如果當年你不把她生下來，才是大錯特錯。你也看到戚琪了。你看她長得多漂亮……她心里其實是感激你的，把她帶到這個世上……”
“嗚嗚……如果當年我嫁給了你，就什么事都不會有了。現在……卻造成了這么多人痛苦。”
若是他們當年組成一個家庭，又有戚琪這么漂亮的女兒，定然也是幸福美滿的。可是現在，卻牽扯出了許許多多的事。
“別傻了，”王雪松苦笑一下，說道，“如果你那時候嫁給我，哪還有王柏，哪還有雪艷啊？”
彭曉艷紅著眼睛抬頭看他，問道：“雪松，這件事，你打算告訴你老婆嗎？”
王雪松的面色明顯一滯，他已經想象出來老婆聽說這件事的時候會是怎樣驚天動地的情景，估計自己要睡一個月沙發？甚至是鬧離婚？
“說，是肯定要說的……但也得看時機，眼下她在國外，這種事，我怎么好在電話里說？”
他們家是有計劃的，就是等兩個孩子高考完，就一起去塞班島旅行，順便探望在那里務工的謝文娟。
王雪松心里明白這件事不能永遠瞞下去，所以打算等到見到老婆的時候，再當面跟她解釋。
彭曉艷面露難色，糾結了一會兒，隨即道：“雪松……我想給雪艷一個完整的家，所以……我在想……你看，戚琪是你和我的親生女兒……我，我們能不能……”
王雪松面色一凜，推開她道：“你不必說了！我是不會做對不起老婆的事的！”
“你誤會了！”彭曉艷忙解釋道，“我不是在勾引你，我不是說現在……我的意思是……萬一，我是說萬一，你老婆要是堅持跟你離婚的話……我愿意跟你過下半輩子……”
王雪松眉頭一皺，被她這番心意折磨得說不出話來。彭曉艷的心意他能理解，既然他們倆連親生女兒都有了，如果真的以后走到一起，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何況他也很在乎霍雪艷這個義女。
只怪兩人的糾葛太深，叫他拒絕其好意都不忍開口。
他只能輕嘆一聲，說道：“吃飯吧，你一路奔波過來，連口水都沒喝，很辛苦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
能不能取得謝文娟的諒解，他真的沒有把握，現在他心里只肯定一件事，就是他是愛著老婆的，可是對于彭曉艷和戚琪，又不能看著不管。謝文娟知道了他的態度，會容忍接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