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品丫鬟

第二百十二回 各人心思

林西被春夜的話愣住了。

“太后把奴婢四個給了姑娘,就是怕姑娘一時不察,被人欺負了去。大宅門里,一言一行都需講究,姑娘自己不講究,旁人便會懶得講究,時間一長,難勉懈怠了姑娘。”春夜溫馴垂目道。

林西顯然未曾料到,春夜會有這一番長篇大論出來。細細一思,她的話倒也不差。

雖然她的祖母與侯爺珠胎暗結在先,到底未過明路,因此娘只能算是個私生女,而她不過是私生女的私生女。雖然得了太后的青眼,在長門宮里養病三月,到底身份不是那么的光彩。

林西想至此,心下冷笑。合著當她是不謁世事的林黛玉呢,父母雙亡,無枝可依。進那賈府,不敢多行一步多,多說一句話,寄人離下,瞧人眼色。

她若不是念著幫娘盡一盡孝道的份上,不念著侯爺一心尋她,年歲已長的份上,便是那侯府用八抬大轎來抬,她都不會抬一下眼睛。

春夜把林西臉上的神色盡收眼底,笑道:“姑娘不必多心,奴婢說這些話,便是想讓姑娘知道,姑娘并非無依無靠的人,且不說侯爺盼著念著,便是太后那頭,只怕也掂記著。奴婢只是想提醒姑娘,那府里怕都是有些眼色的人,頭一回見,咱們氣勢得擺得足足的方才能震得住人。”

林西斜睨著身側的春夜,心下暗嘆,真真是個七竅玲瓏的女子。想得不僅周全,而且細致。有這四個季節在,她在侯府的日子,哪會如林黛玉一般凄凄慘慘。

遂笑道:“放心,你家主子我該擺的譜,該立的威,丁點都不會少,誰若敢欺負我,春夜,拿出些氣勢來幫我擺平!”

春夜捂嘴笑道:“姑娘放一百個心。奴婢自然是要護著姑娘的。”

“來了。來了,侯爺,馬車來了!”

侯府管家李峰提著衣角,滿頭是汗的疾步走進來。

正首的李英杰一聽。忙放下茶盞。朝屋中眾人道:“大開正門。迎姑娘入府。你們幾個,隨我一道前去迎接。”

“不過是個小輩,如何能勞父親親自去迎。也不怕折了她的壽。”下首左邊楠木椅上的李鳳津搖著團扇,嘴角微揚,臉有不屑道。

李英杰臉色一沉,正欲呵斥,卻被邊上的錢氏搶了先:“鳳津這話說得對,雖說是貴客,倒底是個小輩,老爺迎出去,怕不合時宜。從望,你代你父親去迎迎你的侄女。”

李英杰一聽貴客二字,心下便有些薄怒,冷笑道:“今日我把話撂在這里,她雖說是我的外孫女,我卻只待她親孫女一般無二。貴客二字,日后誰若敢在提,別怪我翻臉不認人!從德,從望,你們兄弟二人一道迎出去!”

錢氏一張臉青一陣,白一陣,想著自己嫁到李家二十多年來,頭一回因一個外三路的私生女被老爺呵斥,心頭只是吞下了只蒼蠅,吐又吐不出,咽又咽不下,憋曲的難受。

李從德,李從望對視一眼,不敢有違,只得起身略略行了個禮,裝作未曾瞧見母親微慍的臉,并肩而出。

李鳳津見父親當著眾人的面,不給母親臉面,心下惱怒。

想著這些日子,父親把侯府上下折騰的人仰馬翻,不僅重新翻修了院子,買了家俱古董,挑了丫鬟婆子,還再三暗示林西的重要性,甚至連一向寵愛的小兒子都靠了邊。這心下的惱怒便又盛了幾分。

李鳳津不敢把氣表露在臉上,只用力的絞著手中的帕子,以泄心頭不滿。

周順英惶恐的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生怕惹禍上身。

林西感覺到車身一頓,習慣性的想挑起車簾,卻被春夜搶了先。夏風機靈的將凳子放在車旁,秋雨打了傘,冬雪伸出手來攙扶。

有錢有權,被人侍候的感覺可真好啊,林西心中很是感觸。

透過車簾抬眼望去,三間獸頭大門,左右各兩個大石獅子,門前侍立著十來個華冠麗服之人,為首的兩個年輕人,身著打扮與眾人不同,一瞧便知是侯府主子。

李從望這廝,林西在醉仙居是見過的。旁邊這位瞧著略大幾歲月的錦衣男子,倘若未曾猜錯,便是侯府大爺李從德。

大熱的天,兩位長輩居然親自迎出正門,林西心下暗暗一笑,比起林黛玉只一頂小轎從角門而入,姑奶奶這個譜擺得夠大。

李從德,李從望兄弟見一個清清然,裊裊然的白衣姑娘,扶著丫鬟的手,緩緩而下。那姑娘眼角清極而嫵媚,膚色白皙泛瑩光,似一朵無聲綻放的幽蓮,僅一個無心的姿態,便掩住了這眾生的繁華。

兄弟倆心下一動,臉上血氣上涌,額頭滲出汗意。這姑娘將將十四,便已這般美貌,倘若再過幾年,那是何等的風姿卓絕。可惜啊可惜,竟是一脈相承。

李從德一改心頭的不暢,忙迎上前,笑道:“可算等著了,快把姑娘扶進去。”

春夜在林西耳邊低語幾句。林西忙上前盈盈前道:“勞兩位舅舅親迎,林西只覺惶恐。”

李從德目光落在林西身后的四位美婢身上,久在花叢徜徉的他自然知道這四人的姿色,絕非平常。

他暗下咽了咽口水,心道那位是小祖宗,老頭子的心頭肉,又是親戚,動不得,這四位……李從德喜笑顏開道:“都是一家人,說什么惶恐不惶恐的。”

林西見李從德眼睛似餓狼般盯著四個季節,心里咯噔一下,目光落在李從望的身上,笑道:“兩位舅舅先請!”

李從望見林西的目光向她看來,微微一呆。發亮的水眸,玉白的臉,淡紅的唇畔,雖比不上小南美艷絕倫,卻自有一段風流。想著那一直未曾到手的人兒,李從望眼中流露出幾絲笑意。

老天憐他,知他相思已起,便從天而降了一位妙人兒,到這府上,替他牽線搭橋。美哉!妙哉!

李府的兩位爺各自打著算盤。走在前頭。未曾留意到身后林西,悄然而變的臉色。

侯府的宅子與相府相比,多了一份華貴,少一份精致;多了一份張揚。少了一份低調。

一個是腰纏萬貫的商人;一個是系著柏帛麗雨衣式領帶。穿衣著白紋黑底衫的紳士。細品之下。不難看出兩府差異甚大。

林西坐在轎上,從紗窗中往外瞧了半晌,心中漸漸明朗。

轎行垂花門落下。春夜扶著林西,穿過穿堂,卻見逍遙侯已立在檐下靜候。

林西心下一暖,忙疾行數步迎上去,喚了聲:“外祖父!”

逍遙侯見久盼的人已裊裊立在前眼,微胖的臉上頗有幾分動容,忙道:“好孩子,外頭暑氣大,我們祖孫倆進屋再敘。”

李太后懶懶的斜靠在彈花軟枕上,推開春陽遞過來的蓮子羹,輕道:“這會子,人該到了吧?”

春陽放下玉碗,拿過身后小宮女手中的團扇,邊替太后扇,邊笑道:“接腳程,這會子應該入了侯府。”

李太后心下泛起苦澀,望著案幾上一盆白玉雕琢的百合花微微出神,半晌才鳳眼半闔道:“一晃,三個月便這么過去了。這日子過得真是快!”

春陽陪笑道:“往常倒不覺得,小西姑娘一走,方才覺得這日子確實過得極快。太后也別惦記著,何時想了,便把人叫進宮來,陪著一道說說話也是極方便的。”

李太后紅唇輕動,終是沒有答話。茫茫四野,天地之間,居然讓她尋著了那隔了輩的親人,偏偏這親人又不能放在身邊,李太后這心中酸澀苦楚,似那盛夏的日頭,悶熱得讓人心中難受。這偌大的長門宮,頭一回覺得空曠寂靜,半絲人氣都沒有。

許久,李太后幽幽吁出一口氣,慢慢的闔上了眼睛。

春陽不敢再說,只輕輕的搖著扇子。

許久,李太后輕聲道:“前些日子,岐國進貢了幾盆蘭花,過幾日派人送到侯府,那盤最名貴的墨蘭,就指給那孩子罷。”

春陽一一應下。

內廂房里,臨窗靠墻置放著一張四方大臥榻,鋪著細織蓉覃,堆著錦緞薄綢。錢氏手撫著兩個太陽穴,哼哼唧唧的躺在臥榻上,兩個小丫鬟守在榻邊的小杌子上,輕輕打著扇子。

竹簾被掀起來,紅衣小丫鬟端了溫茶送到錢氏手里。

錢氏飲了一口,似水溫有些燙,劈頭蓋臉的把那茶盞砸向小丫鬟臉上,怒罵道:“黑了心的小娼婦,你是想燙死我?”

小丫鬟頂著一頭茶葉末子跪在地上,身子輕輕顫著,連呼不也。

陪房顧二家的輕輕嘆了口氣,朝外頭丫鬟們低語了幾聲,片刻,丫鬟們進來清掃了地面。顧二家的幾拿起塌上的錦煙薄毯,細心的替夫人蓋上,等屋里眾丫鬟離去,方才彎腰低語。

“大熱的天,夫人何苦動怒?”

錢氏撫著心口道:“這讓我如何不動怒,不過是一句‘貴客’便忤了他的龍麟,當著孩子們的面,不管不顧的呵斥我,我嫁到李府這些年,何時受過這等冤枉氣。”

顧二家的哄勸道:“夫人別惱,老爺他也不過是一時興起!”

“一時興起?”

錢氏一把掀了身上的薄毯,滿臉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