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品丫鬟

第二百三十三回 她算什么東西

李鳳津瞳孔一縮,忿忿的朝春夜看了一眼,嘴張了幾張,拂袖而去。

林西待人離開,臉上半分怒色也無,挑了挑眉目,意味深長的朝春夜擠了擠眼睛,笑道:“我這姨母,果然是個沉不住氣,春夜啊,跟她們幾個說,誰能將她的火挑起來,姑娘我,重重有賞!”

“小賤人,居然敢拿腔作調,也不知道哪個墳墓里跑出來的野種,她算個什么東西!”

李鳳津急沖沖的走出院子,將手中的帕子狠狠的往地上扔,繡花鞋死命的踩了幾下。

上好的絲帕落在泥水里,瞬間污了顏色。打傘的仆婦往地上瞧了一眼,嚇得半句話都不說。

翠兒捧著錦盒,忿忿道:“仗著在太后跟前呆了三個月,連小姐都不放在眼,小姐怎么說也是她的長輩呢。到底是外頭養的,一點子規矩也不懂。”

李鳳津眼露寒光,嘴角含著一縷冷厲的笑。

翠兒朝身后啐了一口,道:“大小姐,雨大,小心淋濕了衣裳,咱們回去吧……”

“你先回去,我到母親房里瞧瞧!”

李鳳津頭也不回的甩袖而去。

雨后的皇宮,似一個久在風塵中行走的男子,淋了一場滂沱大雨后,被沖刷得干干凈凈。

崔瑾辰一身灰衫,立在院中,看著這掩藏在繁華迤邐的宮殿,默默的走了出去。

身后的小太監極時的跟上,陪笑道:“公子這是要往哪里去!”

崔瑾辰回首冷看他一眼,道:“隨處走走!”

“這……不是奴才多話,公子……”

“既知是多話,又何必再說。難不成我在這宮里大半年的光景,哪處可去,哪處不可去還分不清。”崔瑾辰緩緩道。

小太監笑道:“公子知道,那便好,也省得奴才到時候左右為難。”

崔瑾辰不欲理會,心中冷笑一聲,揚長而去。

小太監對這個舉手投足都透露著貴氣的侍書,無可奈何的笑笑,遠遠的跟在了后面。

只要不亂走,這位崔家公子倒也是個省心的主。無事便在院里讀書;到時辰了,就陪著皇上一道聽太傅大人授課;若皇上有召喚,便到皇上跟前侍候,偶爾心情好了,在房里彈奏一曲,除此之外,似乎也沒有別的事情可做。

出手也很大方,有什么差事,吩咐的,總有打賞。小太監摸了摸懷里昨日剛得的十兩銀子,心道,侍候這樣的主子,也是件不錯的事。

崔瑾辰并不知道自己在宮里,已成了打賞的代名詞。作一個在深宮里的人質,他所扮演的角色是老實聽話,風度翩翩的大家公子。無人知道,他身處在人世間至高無上的權力中心,每日身后跟著甩不開的尾巴,時時刻刻都有一雙眼睛,是何種心情。

崔瑾辰嘴角擒起一抹冷笑,掩住一瞬間流露在臉上的孤寂,紈绔世家子弟該有的容色出現在臉上,端的是一派富貴風流。

御花園里翠色欲滴,一片蔥郁,然屬于他的活動范疇,卻并不在此。繞過幾條僻靜的小路,眼前豁然開朗,竟是一片小湖。崔瑾辰從懷中掏出本書,隨意找了個干爽的地方,斜斜的靠著讀書。

小太監見狀,臉上未有任何異色,顯然異見,此處是崔瑾辰常來的地方。

半個時辰后,崔瑾辰身形未動,小太監尿急,悄然往這邊看了眼后,小跑著走開了,未曾留意有兩個小宮女正打北邊往這里來。

崔瑾辰聽得腳步聲音,聞聲望去,竹林深處,兩個綠衣小宮女正掏出懷中的帕子,擦拭著大石上的水珠。

必是哪個宮里偷懶的小宮女,崔瑾辰復垂下頭,然聲音卻清清楚楚的飄來。

“重華宮那位,昨兒晚上又鬧了!”一個清脆的聲音,帶著一絲好奇。

“真的,怎么又鬧起來了,春陽姑姑不是才敲打過嗎?”略略柔和的聲音,接著響起。

崔瑾辰一聽重華宮二字,心中一動,放下了書,凝神靜聽。

“年年敲打,月月敲打,有什么用,那歌不成歌,曲不成曲的,聽得得人里湛得慌。”

“那里頭到底禁的是什么人啊,又不是冷宮,聽說先帝在時,幾個月里,總會去上那么一兩次。”

“聽說是太后以前身邊的宮女,有一回趁著太后不察,跑到了先帝跟前,先帝看她長得貌美,便收用了。后來還封了貴人,得過一段時間的寵。”

“哇,原來我們是一樣的出身啊。只是好好的,怎么又失寵了呢?”

“有人傳是因為說錯了話,也有人傳是得罪了太后,誰知道是真是假呢。還有人傳……”

“傳什么,你話說一半,怎么又不說了?”

“我說了,你可不能對旁人說。”

“放心吧,我能跟誰說去,咱們這屋的人,誰不知道我的嘴是最嚴的。”

“我跟你說,有人傳她被禁的原因,是跑到皇上跟前,讓皇上喊他娘……”

“要死了……”

“你輕點聲,這事可萬萬說不得,弄不好那便是死罪。咱們快走吧,姑姑一會找不到我們,只怕又要挨罵了。”

不消片刻,寂靜的小湖邊重又恢復了平靜,連雨后樹葉滴落在碎石路上的水聲,亦清晰可聞。

小太監匆匆跑來,見崔侍書的背影未動分毫,長長的出了口氣,趁著無人,拎了拎褲腰帶。

捏著書的手,依舊半舉,然狹長的丹鳳眼卻半瞇著,目光平靜卻又深沉,只有那稍稍擰著的俊眉,泄露著主人的心緒。

先帝后宮,佳麗頗多,得寵者繆繆,廝殺如修羅場。一個小小的貴人,敢跑到當時尚年幼的太子跟前,令他喊一聲娘,如此拭天滅地的行為,居然還能安然無恙的存活到現在,只一個禁足了事,這簡直是匪夷所思。

在以往后宮的史書上,旁說是如此大不敬言行,便是有所言語沖撞,弄不好也會累極滿門。

緊擰的眉,緩緩舒開,崔瑾辰忽然起身,撣了撣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塵,嘴角浮上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傳說的后面,也許……荒誕無稽;也許……就是故事的本身。宮中日子孤寂,不防弄些樂子來玩玩,說不定時間就打發的快來,尤其是老妖婆的樂子……

崔瑾辰一撂衣袍,閑庭信步而去。

大雨過后,空氣里到處都漂浮著清爽的潮濕氣息。

重華宮的大殿里,布置的富麗堂皇,比著長門宮的莊重典雅,似乎多了那么幾分的奢華。

榻上,歪著一銀發女子,雙目半闔,似睡非睡。令人稱奇的是,女子的臉龐光滑依舊。

宮女秋紅上前細心的替她掖了掖毯子。

或許這一小小的舉動,攏了女子清凈,只見女子緩緩睜開雙眸,柔聲道:“雨停了?”

秋紅笑道:“回娘娘,早就停了,停了一會了。”

女子似若有所思,呼吸有些錦長:“崔侍書那頭,可成事了?”

秋紅湊近了輕聲道:“回娘娘,剛剛小紅來回話,已經成事了。”

女子鮮有笑容的人,聞言忽然展顏一笑,那笑竟竟鮮妍若春曉,秋紅心頭一跳,忙道:“娘娘放心,只怕不久,崔侍書便會尋來。”

女子看一眼外頭烏沉沉的天,緩緩起身。秋紅忙上前扶住了。

窗欞猛的被推開,一股清新的空氣夾雜著泥土的芳香,撲面而來。

女子深吸一口氣,淡淡道:“原以為這輩子,本宮就要困死在這重華宮,天可憐見,竟送了這樣一個人來!李妍啊李妍,你千算萬算,可有算到——是你將這人擺到了本宮面前。”

“娘娘,我們該如何行事?”秋紅輕聲道。

女子微微一愣,張了張口,像是不知道該說什么好,許久,她輕輕的轉過臉,笑道:“本宮是個將瘋的人,一個瘋子,你說該如何行事?”

秋紅心口被堵得發澀,哽咽的喚了聲:“娘娘!”

錢氏著銀紅色妝花褙子,坐在長塌上面沉如水。

李鳳津撥弄著手上的珍珠手串,目光幽怨的看向錢氏。嘟著嘴,忿忿道:“母親,高家的事,你到底有沒有在父親跟前提起啊?”

錢氏嘴角輕動道:“我的兒,如何沒在你父親跟前提起。你父親今兒早上與我說了,昨日他進宮,太后特意將高相留下,說起了兩府的婚事。”

李鳳津心頭一動,忙追問道:“高相如何說?”

錢氏長嘆一口氣,不知該怎么開口,婉轉道:“我的兒,這世上的好男人,也不只他高子瞻一個,實在不行,咱們……”

“我不答應!”

李鳳津在林西那邊窩了一肚子氣,心下早就沒了耐心,一把將手上的珍珠竄摔到地下,滾圓明凈,璀璨耀眼的珍珠,散了一地,不管不顧道:“這世上,我誰也不嫁,只嫁高子瞻!”

錢氏心下正憋了一肚子氣。

今日一早,侯爺嫌棄她替林西備下的禮,太過簡薄,硬是問她拿了庫房的鑰匙,親自去庫房挑選。

侯府珠寶起家,庫房里多的是那些個金啊玉的東西,侯爺極為舍得,盡挑了好的送人,錢氏在一旁瞧得心疼肝疼肺疼,偏偏一句話也不能多說,只得赤紅著眼睛強忍著。

錢氏一聽這話,氣得從塌上爬起來,玉手指著女兒,氣罵道:“作死的討債鬼,我上輩子欠了你的,這輩子要我作牛作馬的來報。這幾年為了你的婚事,我急白了多少跟頭發。有本事,到你父親跟前摔臉子,砸東西。”

李鳳津被罵得眼眶微紅,哽咽道:“母親,我都這般歲數了,好不容易有個看得上眼的,你們還都不幫襯著,難不成真要我終身不嫁,老死在這府里?”

錢氏被氣得胸口一起一伏,太陽穴突突直跳,黑著臉道:“我的女兒啊,你要母親如何幫襯你,若不是你在侯府鬧的那一出,這門親事說不定早成了,還不是你自個做的好事?”

“我不管,我親自去求了姑母,讓她替我作主!”

“傻孩子,正是你姑母沒有發話,所以母親才跟你說這個話。但凡她肯替你出個頭,母親哪里還需在這里干著急啊。”

李鳳津一聽傻了眼。

到底是自個女兒,錢氏終是舍不得下重口,遂嘆道:“那府里論富,論貴都比咱們強,軍國大事除了太后外,相爺能作一半主。太后總不能為了你,把相府得罪開了。再者說,哪有強人娶媳婦的事,你啊,就死了這條心吧!”

李鳳津著一身淺碧色對襟薄衫,水綠色繡碧綠煙柳長裙,遠遠瞧著,倒也是人淡如菊。只見她愣了半天,眼珠子方才轉了幾轉,緩過神來。

錢氏定睛一看,兩滴清淚正順著那臉頰緩緩而落,不由心頭更是氣惱,冷了聲正欲說話。

李鳳津騰的站起來,嘴角擒著冷淡的笑容,道:“我是太后的親侄女,是皇帝的親表妹,那高府不過是個相府,誰說比我富貴。我能看上他,已上他的福份,我就不信,太后真的能舍了她的親侄女。”

說罷,也不等錢氏緩過神,甩袖而去。

李鳳津一走,錢氏立如一只戳破的氣球,頓時泄了氣,一屁股坐在竹榻上,捂著心頭直喊痛。

顧二家的悄聲進屋,瞧著錢氏灰敗的臉色,順手拿起幾上的溫茶,倒了一杯遞到錢氏的手邊,勸慰道:“大小姐不懂事,太太多擔待些。”

錢氏捏著青瓷纏枝的茶盅,陰沉著臉道:“我若不擔待,她哪里還會有這般好日子過。一個個的都不讓我省心。”

顧二家的上前一步,手朝某個方位指了指,低壓了聲道:“夫人,不省心的人,在那頭!”

錢氏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瞧去,眼中瞬間迸出寒光。

顧二家的眼神微閃,輕道:“夫人,不是奴婢挑事,照老爺這般寵法,這府里的好東西,早早晚晚就到了那頭。夫人別忘了,大小姐和三爺可都沒成親呢!”

錢氏頓時覺得這話真真是講到了她的心堪上。

錢氏年輕時長得頗有幾分姿色,又是出身官宦人家,家中只得她一個嫡女,父母兄弟不免偏疼些,眼界比著一般的女子,要高上三分。按她的話說,便是進宮做個貴人,娘娘也是使得的。因此不免有些眼高手低。

錢家的一雙父母,見女兒出落的這般出色,也想找個高門的女婿,這個也看不中,那個也嫌棄,就這樣,婚事一年年的耽擱下來。等回過神來,女兒的年歲已經大了。

正好那時李妍進宮,心下感念李英杰這些年的付出,一門心思想為他尋個好女人操持過日子,錢家未出閣的女兒就這樣落進了她的眼里。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