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品丫鬟

第二百三十四回 一場好戲

彼時錢家正愁女兒的婚事,見宮里娘娘有這個意思,遂四下打聽李家的事情。

這一打聽,錢家犯了難。男方一來年歲大,二來不過是個富商,如何能配得上自家花容月貌的女兒。

偏偏景德帝十分寵愛這個剛入宮的李妍,一個月有二十天歇在她殿里,連皇后娘娘都靠了后。萬一這婚事不成,這李妍只消在皇帝跟前,悄末聲的滴幾滴眼藥水,這錢家便吃不了兜著走。

錢家思量再三,一咬牙,一跺腳,狠狠心遂應下了這門親事。錢媛挑了半天,哪里知道會嫁給這樣一個人,因此連帶著上花轎,入洞房都是心不甘情不愿,只覺得自己是委屈她媽,給委屈開門,委屈到家了。

哪里知道,三十的河東,三十年河西,這李妍在宮中升遷的速度,簡直像坐了直升機,最后竟坐了上皇后寶座。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李家水漲船高,賜了府邸,封了爵位,她由一個富商的太太,晉升為二品夫人,錦鸞獅子紋同犀牛角卷軸的誥命敕封文,如今還被供奉在李家祠堂之上。

一個女人,自個肚子爭氣,生下二男一女,穩坐正室之位;男人爭氣,要錢有錢,要權有權,關鍵宮里還有個大靠山,那這個女人絕對是人生的大贏家。

誰又知這錢氏風光了大半輩子,只差兒孫饒膝了,偏偏自家男人回味起了以前的風流韻事。你說回味就回味吧,腦子里意淫一下,不痛不癢的也就算了。哪知侯爺不僅回味,他還真刀真槍的將那孽種給尋了回來,這讓錢氏多少有些吃味。

錢氏心道我年紀輕輕。花一般的年齡嫁給你,已是低嫁。你李家不感恩戴德,把我當祖宗伸仙一樣供著,反倒扯出來一樁事舊。這是第一味。

都說人不風流枉少年,以前的那些個爛桃花也就罷了,將人尋來回也就罷了,你侯爺好歹也跟我吱語一聲。征詢一下我的意見。就算你是一家之主。獨斷獨行,你總不能將個私生子的排場比著正經兒侯府兒孫的排場,還要大。這讓心中酸澀的錢氏。情何以堪。此乃第二味。

此二味說白了,不過是一味醬油,一味麻油,做菜時可有可無。真正讓錢氏心中不痛快的,卻是自家男人對林西的態度。

那種寵到骨子里。疼到骨子里的眼神,那種恨不能將天下的寶貝盡送到她眼前的諂媚,那種除卻她,眼中再無別人的氣勢。才是真正讓錢氏吃味的主因。

以此度彼,錢氏覺得這些年來夫妻和睦簡直是一場笑話。那林西不過是個后輩,連個正主都稱不上。侯爺卻緊張到如此程度。若那正主還在,還有她錢氏什么事?

只要一想到同床共枕了二十幾年的男人。其實心里從來都裝著別的女人,錢氏這些日子就好比吃下了幾十只蒼蠅,想吐不敢吐,想咽咽不下,惡心的要命。

錢氏強壓住心頭的不適,酸酸道:“那林西是好爺的心頭好,我除了順著老爺的意思做以外,還能有什么辦法,就是老爺將整個侯府送給林西,我也只能干瞪著眼。”

顧二家的低聲道:“才這么幾日功夫,咱們侯府的庫房就像遭了災似的,夫人可不能只是干瞪眼啊,奴婢我瞧著都覺得心驚肉跳。可得早做打算。”

錢氏捻起幾上的一串佛珠,心不在焉的撥了幾下,目光卻在在顧二家的面上掃了一圈,斂眉道:“依你之見,這打算該如何做啊?”

顧二家的心頭一頓,低聲道:“這事說難也難,說簡單也簡單,依奴婢看,林西姑娘也不小了,該相看起來了,夫人不如陪些嫁妝,將她遠遠的嫁了,豈不是眼不見為凈?”

錢氏細細品了品這話中的深意,搖了搖頭,閉了眼睛道:“人才迎回來,老爺必要在身邊放幾年,不會這么早論親事的。”

“這……”

顧二家的有些猶豫,鼓足勇氣道:“夫人,鄉野出身的人,說話行事必是不穩妥的,倘若夫人能揪了姑娘的錯處,捅到侯爺面前,次數多了,侯爺會不會心下厭棄,也是碼不準的事。”

錢氏忽然睜開眼睛,唇畔露出一絲笑意。

顧二家的瞧得分明,又道:“大小姐,三爺的婚事,夫人需得加緊動作,府里進額都有定項,這兩處花的銀子多了,那頭的就少了。老爺顧著那頭,夫人可不能不顧這頭啊!”

錢氏笑意盛上三分,輕笑道:“這話說得中聽。鳳津這孩子,年歲大了,又是府里唯一的小姐,必是要十里紅妝,才能配得上她的身份。從望是老爺從小寵到大的,便是我想委屈了他,老爺那頭定不會依下。這兩處婚事,我必要替他們辦得風風光光,讓京里的那些個富貴人家都心生羨慕。”

“夫人,這就對了!”

顧二家的遲疑道:“爭長爭短都是虛的,唯有把銀錢握在手里才是真的。奴婢還有一計,不知夫人愿不愿聽。”

“你說!”錢氏蹙眉道。

顧二家的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奴婢這話,必是大不敬的。老爺五十出頭了,承爵的事也該議一議了。這爵位不管是落在大爺,三爺的頭上,都是夫人肚子里掉下來的肉,夫人一句話,大爺、三爺誰敢不聽。到時候,便是老爺想怎樣,只怕都不能隨心所欲。”

釜底抽薪?錢氏捻著佛珠忽的從榻上站了起來,將那顧二家的唬了一跳。

顧二家的以為夫人動怒,忙磕頭求饒道:“夫人,奴婢是為了夫人著想,才……”

錢氏喉嚨里輕輕一哼,顧二家的便不再作聲,內室一片安靜。

許久,錢氏皺著眉頭,幽幽道:“你這主意。出得極好。此事,需一步步來。先將從望的婚事定下,再議承爵的事。至于那林西……老爺剛剛在興頭上,待過了這陣子,咱們再慢慢籌算。”

夏日的雨來得快,也去得快。

林西瞧著眼前相攜而來的夫妻,心中感嘆自己這處院子。何德何能。竟勞各路神仙惦記。她悄無聲息的給春夜遞了個眼色。

春夜上前接過丫鬟手里的食盒,笑道:“奴婢替姑娘多謝大爺,大奶奶關心。”

李從德見她一身綠衫將胸前撐得鼓鼓囊囊。目光忍不住在其胸上流連幾下,方才笑道:“小西啊,你這婢女,不僅人長得標致。話也說得好聽。”

春夜見大爺一進屋,目光便像條蛇一樣。盯著他瞧,心下便覺著不舒服,不由用眼角掃了掃大奶奶。那大奶奶像無事人一般,只管坐在著喝酒。對自家男人的行徑恍若未見。

春夜心頭一陣隔應。

醉翁之意不在酒。林西聽著這話,親自奉了茶,送到李從德跟前。意味深長的笑道:“到底是太后老人家疼我,送了這么四個可心的人兒給我。大舅舅若是羨慕了,回頭小西進宮見著太后,替大舅舅再要幾個來!春夜,去把昨兒個祖父賞的甜瓜切幾個上來,給舅舅,舅母解解暑氣。”

春夜正愁擺脫不了那如影隨行的目光,聽得姑娘這一說,忙轉身掀了簾子出去。

周氏瞧著春夜的背影目光微深,微微而笑,心下卻在思慮林西這幾句話中所含的意思。

李從德打了個哈哈,渾不在意道:“正是,正是,回頭侄女可得替舅舅要幾個好的來。這屋里悶,你與你大舅母說會子話,我到外頭院里透口氣。”言畢,李從德已起身離去。

林西正欲相攔,卻被那周氏一把攔住。

“且讓他去,正好剩咱們娘倆一道親親熱熱的說話。”

林西目光在周氏身上打了個圈,暗嘆了一聲。

男人當著她的面,毫不掩飾的將眼中的熱度移向別的女子,這周氏不僅不氣,反倒是幫著男人行事,這份大度,這份體貼堪稱女子中的典范,大舅母,你真真是賢慧過了頭啊。

周氏如何知道林西心中所想,笑著將她按在椅子上,道:“今兒個去相府,可還順利?”

林西一坐下,心下倒也不急了,反倒是想看看這夫妻倆,今兒唱的是哪一出,遂笑道:“都很順利,該報的恩也報了。”

“相府的人,不嫌咱們侯府禮物輕薄吧!”周氏意味深長的說了這樣一句話。

林西只當不知道這話中的深意,笑道:“都是外祖母親自備下的,自然是不會輕薄的。”

周氏胸口似有塊大石被壓著,悶悶道:“小西啊,你人小,有些事,怕是想不周全,有夫人幫襯著,自然是好。只是……”

林西見她拖長了調子不說話,故意裝著喝茶,沒有追問下去,將她冷在了一邊。

周氏見自己的話,無人應和,只得自圓其說道:“今兒我給夫人請安時,夫人的臉色很不好。聽下人說一早便為了庫房的事,與侯爺吵了一架。”

林西這才笑盈盈的問道:“舅母這話的意思是……”

周氏瞳孔向微縮,湊近了低聲道:“你才進府,有些事情怕不知道,夫人這人,最是看重錢財。我怕你一個不甚,將夫人開罪了去。”

周氏見林西一臉的懵懂,心想到底是外頭長大的野孩子,這大宅門里的是是非非,一點都看不明白。

她放柔了聲音道:“姑娘的出身……不消我說,姑娘想必自個心里都知道。侯爺為了姑娘,已做了許多出閣的事,今日你帶到相府的東西,又都是些好的,夫人面上不說什么,只怕心里……存了想法。姑娘雖有太后、侯爺的寵愛,可到底一個在宮中,一個管著外頭,總有顧不周到的時候。姑娘身處內閨,只在夫人眼皮子底下討生活,將夫人哄好了,才最是正經。”

周氏這一番外話,掏心掏肺,言肯詞切,聽著哪里像是舅母所言,簡單比親娘的話,還中肯三分。正所謂反常即為妖,林西心頭當場奏響警報。

她思忖片刻,一臉感動的拉過周氏的手,道:“多謝舅母為我思慮,我初來乍道,必有不周的地方,還請舅母多多提點,免得開罪了別人,而自己尤自不知。”

林西對自己做作的演技鄙視了一番,心道光拉著手還不夠,該學紅樓夢里的寶哥哥,動不動就滾到長輩的懷里,方才能顯得自己的真心。

周氏見林西的反應盡在她的意料之中,心下得意,臉上感嘆道:“謝什么謝,你小小年紀,便無父無母的,流露在外,身世堪憐,讓我這個作舅母的如何不疼你。剛剛說的只為其一,其二你如今已十四歲,正到了該說親的年齡,將來的婚事,終規是落在夫人的手里。女人家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好壞那是一輩子的大事。”

林西嘴角微微上揚。起身走到周氏跟前,深深一福,感切道:“舅母大恩,林西莫恥難忘,日后必有所報。”

周氏扶起林西,臉上的笑意,像十月嬌艷的陽光。

眼前的女孩目光純凈,情神自然,一看就是不諳世事,只消再將她哄幾句,將來心中所求,不怕她不應下。

“傻孩子,什么恩不恩的,舅母冒著大不違說這樣一番話,哪里是圖你的回報。”

林西抬頭,看著周氏臉上刺眼的笑容,眼中閃過一絲戲笑,順著她的話道:“既不圖恩,又不圖報,大舅母,你真是個好人!”

周氏滿意的點點頭,臉色微微一變,輕輕嘆息道:“傻孩子,你是不知道,好人難做啊!”

按著一般人的套路,這個時候林西該適時的注意到周氏的變臉,適時的聽到這一聲嘆,然后適時的問上一句:“大舅母可有什么煩心事?”周氏好順理成章的將下面的話引出。

偏偏那林西不按常理出牌,毫無眼色的來了一句:“大舅母,將來,我也要跟你一樣,做個好人!”

周氏聽了心下不恥,腹誹道:真真是個傻的,像這樣不知眉眼高低的人,如何能在這深宅大院里過得好。

林西似聽到了周氏心里的罵,陪著小心道:“我說這樣不知輕重的話,大舅母不會笑話我吧!”

周氏不得不虛笑道:“舅母如何會笑話你,疼你還來不及。還有件事,想與姑娘悄悄說幾句。”

林西心下一動,道:“舅母只管說!”

周氏豎著耳朵,聽了會外頭的聲響,方才用帕子捂著半邊嘴道:“小西啊,你大舅舅這人,最是個貪顏色的,你身邊那幾個模樣標致的,可得當心了!”

劇情陡然直下,林西如水的目光瞬間變得復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