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品丫鬟

第二百四十四回 終身幸福

林西只覺眼前一亮。喲,這瘦和尚有幾分功力,是個下棋的老炮。偏過頭看,胖僧人原本一張云淡風清的臉,此時也像是跑了媳婦,黑子捻在手中,就是不動。

林西只覺心頭有無數只貓爪在撓,撓得實在癢了,又忍不住開言道:“開始一味鞏固陣地,唯恐對方侵入,必將怡誤戰機。雖占牢一隅,卻失大勢,局未終而敗相盡出,危矣危矣!”

說罷,林西還搖頭擺尾了幾下,隨之又咂了砸嘴,一幅萬分可惜的模樣。

胖和尚嘴角上揚,眸中射出一絲詫異,然后一笑將黑子落下。胖和尚微出一口長氣,目光方才移向林西。只一眼,胖和尚眼中驟然迸出光芒。

林西渾然不知,心神已入戰局。

胖和尚棋路沉穩,好似書畫冊寫意,頗有東籬南山的意境。

瘦和尚棋風更顯銳利,好似行寫打仗,頗有決勝千里的氣勢。

“四線有利,二線難行,被壓于二線,如不是極重要之子,換了我,寧可放棄啊!”

“三線以上的浮子,最易受攻,受圍,局面難以收拾啊!”

林西一邊看,一邊論,一邊論,一邊看,如癡如醉,如著如迷,未曾察覺身旁的動靜。伴隨著胖僧人棋子落下,林西大喝一聲,撫掌笑道:“哈哈,被我說中了,勝負在半子之間。”

話及一半,腳下支撐不住,身子一歪,直直往后仰去。

林西暗道不好,得意過頭了,只怕要與大地來個親密接觸,未曾想等了半天,卻落入一人懷中。誰他爺爺的這么有眼色,林西心下感嘆。

轉過身,漆黑幽深的眼眸猶如夜空中的繁星,淡淡的溫柔的笑意浮現其中。熟悉的臉龐如刀削斧劈一般俊秀。妖孽啊妖孽!

“是個蠢物,你救她作何?”一個刺耳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多謝師弟!”

林西掙扎著從林北懷中起來,目光對上那瘦僧人,陪笑道:“這位師傅,真對不住,在下看得入迷,多言了幾句,還請見諒!”

“哼!”

瘦僧人長袖一拂,不悅道:“你這女子忒是括躁,一看便沒什么教養,長得倒是好看,只怕也空有一身皮囊,是個蠢物!”

敢罵我師妹蠢物,林南臉色大變,正欲上前理論,一只手臂橫了過來。

冷靜的聲音傳了過來:“師姐,那是靜王,稍安勿躁!”

“他罵小西!”

林北搖了搖頭,在林南耳邊低語了幾句。只見后者眼睛一亮,抱胸瞧上了熱鬧。

林西一聽教養二字,就知對方連她老爹也罵上了,血往上涌,跟本未曾留意身后的的情形,不客氣道:“出家人,口不出惡言。這位師傅,今兒的功課只怕沒做到家罷!”

瘦僧人氣結,冷笑道:“觀棋不語方才真君子,你這蠢物嘰嘰歪歪的,壞我思路,著實可恨!”

林西聽得刺耳,撇嘴道:“技不如人怨旁人。老和尚,輸棋不過是棋藝的問題,輸了怪別人,那是棋品的問題!”

瘦僧人眼中光芒閃過,目光似有若無的瞥了林北一眼,臉上仍怒意十足道:“如此說來,棋品很好?只怕是吹牛吧!”

林西不甘示弱:“好不好的,下了才知道。至少不像某些人,輸不起!”

“放屁,老子這輩子,拿得起放得下,蠢貨!”瘦僧人被說了痛處,暴跳如雷道。

“你說拿起得就拿得起,放得下就放得下,我還說你拿不起,放不下呢?”左一句蠢貨,右一句蠢物,敢問老和尚你祖上是豬嗎?林西火大。

“哇呀呀,氣死老子了。黃毛丫頭,滾過來,有種跟老子下一盤,老子要再輸了,老子拜你為師!”瘦僧人氣得吹胡子瞪眼睛。

“你讓我滾過來,我就滾過來,你要拜我為師,我就一定要收下你,這是哪門子規矩。出家人,該自稱老納,而不是老子!”林西杏目圓瞪。

“哇呀呀,老子堂堂皇爺,天生黃胄,你哪只眼睛看到老子是出了家?連老子是方的圓的都沒弄清,小北,你給我滾過來,這就是你說的溫和善良,聰明可愛的小師姐?簡直一潑婦!”

林西一愣,驚得眼珠子差點彈出去。

王爺,靜王爺?

我擦,天底下的王爺不都應該是白白胖胖,富態滿滿的嗎?像眼前這個又高又瘦,又干又癟,滿臉褶子,身上還不倫不類的套了件僧袍的家伙,橫看豎看哪里像個王爺。

她隨即反應道:“師弟,過來。這人身無二兩肉,老不為尊,滿口臟話,不是和尚卻作和尚打扮,這就是你說的德高望重,和藹可親的的靜王爺?簡直是個無賴!”

無賴二字一出,趙暉臉漲得跟豬肝一樣,顫著手指著林西罵道:“你——潑婦!”

“你——蠢貨!”

“你——蠢物!”

“你——笨蛋!”

“林北,你師姐罵人翻來覆去就一個,她是不是不識字啊?”

“師弟,你義父罵人顛來倒去都離不開個笨字,他是不是跟豬結了緣!”

“哇呀呀,黃毛丫頭居然罵我是豬,接老子一招!”趙暉衣袍一掀,擺出架勢。

“師弟,師弟,你義父被氣瘋了,要打人,快來救我!”林西眼疾手快,一個轉身,人已躲在了林北身后。

林北眼眸微瞇,嘴角扶上一抹淺笑,那笑似帶著幾分詭異,看向了趙暉。

黑狗東東見有人要欺負舊主子,一個躍聲,立在林西身旁,朝靜王吼了幾嗓。

林南雖不言語,卻也悄無聲息的站在了林西身側,一時間,林家四人擠在一處。

連個畜生都敢怒目相視,直把那趙暉氣得幾欲吐血,罵道:“你有本事出來?”

林西伸出半個腦袋,吐了吐舌頭,扮了個鬼臉:“你有本事過來?”

“你有本事出來?”

“你有本事過來?”

“小北,你過來!”

“師弟,不許走!”

“小北,你若不來,我不認你這個兒子!”

“師弟,不要去,他不認你這個兒子正好,咱們還不樂意給他當兒子呢?”

趙暉眼中閃過光芒,臉上怒氣忽然消了一半,撫須道:“小丫頭,你知道他作我干兒子,能撈多少好處,得多少實惠嗎?”

林西淡淡一笑,笑意略帶蕭索:“再多的好處,再多的實惠,也比不上我師弟的自由重要。我師弟最是云淡風輕的一個人,什么王位啊,爵位啊,從不放在眼里。若不是他先斬后奏,我才不讓他應下呢!”

“你說不應下,就不應下啊,憑什么,你是她什么人?”趙暉突然發難道。

我是他什么人?

林西被問住了,頓了頓道:“我是她師姐,他是我爹的徒弟,我說的話,就是我爹的話,他敢不聽!”

趙暉斜著眼遞了個眼神給林北,故意高聲道:“是徒弟,又不是你男人,你管這么寬作什么,他做你林家的徒弟,又不是賣身給你林家。你這黃毛丫頭怎的如此不要臉?”

不要臉,居然罵我不要臉?

你個死王爺才不臉,你們全家都不要臉!

林西氣得七竅升煙,不管不顧道:“我爹說了,將來我嫁不出去,就得嫁她;他娶不到老婆,就得娶我!誰說他不是我男人?”

此言一出,四周一片寂靜,針落可聞。

林北笑意濃濃的添了一句:“小師姐,這話是師傅醉酒后說的,不一定作數!”

林西一巴掌拍向他的胳膊,怒道:“孽徒,老爹的話,你還分酒前,酒后,小心他從棺材里爬出來,找你算帳!”

林北眼中迸出光芒,柔聲道:“小師姐,我錯了,以后我會記得牢牢的!”

似跟林西吵架,壞了嗓子,靜王爺猛的咳嗽了幾聲。

胖僧人如夢初醒一般,雙手合十,聲音洪亮而渾厚:“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靜王爺,你輸了,這副棋,便歸老納了!”

林北趁機在林西,林南耳邊低語道:“這位是延古寺的主持,義父的好友,法號如海。”

林西見那如海主持又胖又白,簡直是個彌勒佛,心道,這世道真變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王爺瘦骨嶙峋,最清貧的和尚吃得腦滿肥場!

哎,王爺這活,不好干啊!

哎,佛門的油水,就是多啊!

不等林西感嘆完,只見靜王爺臉上的怒意,一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手捻起一顆白子,放在兩指間婆娑幾下,指間的細潤傳來,一臉惋惜。

半晌,手丟子落道:“起比我兒子的終身幸福,這俗物,又算得了什么,歸你便歸你!”

什么輸了?

什么終身幸福?

林西一臉茫然的朝林北瞧去。

林北強掩住眼中的笑意,伸手撫了撫她微亂的發,道:“他們拿你做賭約,賭的是這幅百年古棋。”

“結果呢?”林西仍是不解。

“結果,你也看到了,和尚贏了,義父輸了!”

“什么樣才算輸?”林西云里霧里。

林北笑道:“他吵不過你,就算輸!”

“這么簡單?”

“就這么簡單!不信你問師姐!”林北雙手一攤,一臉無辜道。

林南見林北厚顏無恥的將皮球踢過來,暗中瞪了一眼,忙堆了笑道:“是啊,是啊,這就么簡單!”

林西仍是不解:“這跟師弟的終身幸福有什么關系?”

趙暉聽得這三人的對話,見那林西仍不開竅,氣喚道:“黃毛丫頭,你……”

“義父,時辰不早了,我們都還餓著肚子,如此待客之待,豈不讓人笑話!”林北突然出聲。

趙暉目光幽怨的瞪了林北一眼。臭小子,遮遮掩掩的,等你說出口,黃花菜也涼了。老子我什么時候才能抱得上重孫。

林北幽幽對上一眼。老家伙,再過三五年,必讓你抱上重孫。

趙暉翻了個白臉。三五年,老子居然還要等三五年,真是個不孝子。

林北嘴角一沉。三五年都等不得,那我也沒辦法。

算你狠!趙暉收到暗示,仰天無語。

林西見這父子倆眉來眼去,你一個眼神拋過來,我一個眼神拋過去,不知道在打什么啞謎,忍不住笑道:“師弟,你眼睛抽筋了嗎?”

“是有些……酸澀!”

林北暢笑道:“兩位師姐,延古寺的齋飯是一絕,我們嘗嘗如何?”

林南因整日呆在府中,進出都有丫鬟仆婦侍候,身上多長了幾斤肉,正想著清減幾分,遂美目流轉道:“噢,那定要嘗嘗,不知絕在何處?”

“師姐一嘗便知?”

林西一聽大老遠的跑過來吃齋飯,心下不滿,又剛與靜王吵了一架,對其半分好感也無,暗道這個靜王忒是小氣,小師弟只怕是上了賊船,輕聲嘀咕道:“小氣鬼!”

林北聽得分明,嘴角微微一傾,眼中有笑溢出。這丫頭,從來都是吃肉的主,素食,那是要她命的。

齋飯設在一處僻靜的六角亭中,亭外鮮花盛開,翠竹森森,是個納涼所在。

古人云食不言,寢不語。桌上多了個王爺,林家三人用得當相當靜。雖說是齋飯,做得倒也口可,林家三人均不是扭捏之人,一時碗筷輕動。

林西總覺得這個靜王爺相相怪異,一雙深邃的眼睛里暗藏著無數精光,不由的趁著吃飯的空檔,多打量了幾眼,未曾想至始至終有一雙深沉的眼睛,時不時的盯著她瞧。

靜王察覺林西向他打量的目光,不由笑道:“怎么黃毛小丫頭,是不是覺著本王玉樹臨風,不似凡人啊!”

這個調調聽得很熟悉,林西翻翻白眼,夾了一筷子菜,在林南碗中,笑道:“師姐,你多用些,雖然對著某些人不大能吃得下,可也不能讓自己餓肚子!”

林南何人,林西撅撅屁股便知她心中打什么主意,遂笑道:“師妹,話說得不要那么直,好歹在一個桌上吃飯,又是師弟的義父,總要留幾分薄面給人家。”

說罷,林南朝靜王如江湖中人一般,抱了抱拳,笑道:“王爺勿怪,我這小師妹心直口快了些,您大人有大量,別跟她一般見識。”

趙暉見這兩個女子一唱一和,遂在桌氏下用力踩了踩林北的腳,笑道:“老子行遍萬里九州,見過的人不計其數,敢當著面如此說話的人,除了你們幾個姓林的,別無他人。連當今皇上,也需尊稱我一聲‘王叔’。”

林西又夾了一筷子菜,送到林南碗中:“師姐,有人是在嘲笑咱們膽子太大。”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