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東京城內依舊一片繁華景象。
寬闊的道路兩旁,燈火通明。尤其是那些青樓妙館的門口,鶯鶯燕燕,一片熱鬧的景象。
因為再過幾日便是重陽佳節,東京的文人騷客們,在這幾日大多都聚集在京城內有名的翠紅樓里,作詩誦詞。
走過這些地方的時候,經常可以看到身著錦繡長衫的才子們,頂著涼颼颼的秋風,搖著折扇,先是對門口的老鴇拱手,稱贊一番老板最近長的越發好看。然后,在老鴇那滿臉橫肉的笑臉中,矜持一番,然后才點頭道:“既然小崔姑娘邀請,那本公子便進去聊聊也可!”
王建功作為東京有名的學子,之前自然也是這里的常客。加之家中為江南富商,手中的銀錢也充足。以往,自然受到青樓女子的鐘愛。
不過,今日他走過翠紅樓的時候,卻沒有進去。只是抬起頭,看了一眼翠紅樓上那個映照著一個佳人影子的房間。聽著房間里,傳來陣陣嬉笑聲,期間不乏淫詞穢語。他心里隱隱一痛,長嘆一聲后,低頭朝著前方走去。
今日無論如何,都要將這封信送入皇宮。
他雖然生性風流,但也知道分寸。從妹妹那簡單的信件中,完全能夠看得出來。家中目前的情況有多糟糕。
而一切的轉機,就在這封信上。
想到這里,他伸出手,用力按了按藏在懷中的那封信。手中緊握著著那枚玉佩,邁開大步,朝著遠處的皇宮走去。
秋風吹過,卷起了路邊的落葉……
……
夜,皇宮,御書房
燈火通明的御書房里,燦金色的綢緞,將御書房點綴的金碧輝煌。金器的燭臺上,紅燭搖曳。名貴的檀香木的書桌前,滿頭銀發的皇帝,坐在桌前,面色平靜的翻看著面前的奏折。
此時,燭臺上的蠟燭已經燒到了盡頭,眼看著燈火搖曳不定。負責看護燭火的小太監,急忙上前換上一根新的蠟燭。
書桌上已經擺滿了被批閱過的奏折,皇帝翻看最后一本奏折的時候,有些困惑的打了個哈欠。
一旁,大內總管急忙上前給皇帝換上一盞新茶。
皇帝抿了一口清茶后,神色才稍稍精神了一些。
”皇上,您今晚翻那位嬪妃的牌啊?“總管笑呵呵的端著木盤,輕聲問道。木盤上,擺著十幾快牌子,牌子上刻得都是**佳麗的名字。
皇帝正想說些什么的時候,卻突然看到了最后那封從北邊遞送上來的奏折。細細的掃了一眼上面的文字后,眉頭頓時皺了起來。
“北邊傳來軍報,說是我大周的軍士們在換上新軍裝后,都換上了一種怪病,身體上起紅疙瘩,怎么會這樣。這新軍裝,怎么會出現這種情況!”皇帝皺了皺眉,又看了一遍后,眉頭鎖得更緊:“還有,這蠶絲軟甲,根本連一支箭矢都擋不住。根本就是一件絲綢做的衣服。這軍裝,是哪家的商戶做的?”
似乎是在自言自語,但是卻難掩皇帝的憤怒。他轉過頭來,神色冷冷的盯著總管道:”李德賢,你知道嗎?“
”陛下您消消氣,依奴婢看,這新軍裝的事情呀,保不定又是邊關那些軍士們想的歪主意,肯定又是想讓陛下您出錢呢!“總管走上前去,輕輕的給皇帝捶背,眼中神色閃了幾下,笑呵呵的回答道。
皇帝突然停住了手中的動作,轉過頭來盯著李德賢,目光如鷹隼一般尖銳,一動不動的盯著他。
“陛下,奴婢知錯了,奴婢不應該討論朝政的!”李德賢嚇得腿腳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聲求饒道。
“起來吧!”皇帝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后,擺手說道。
李德賢連忙謝恩,神色才恢復以往,努力的撐著地面沾了起來。
這時一個身穿著總管大人從未見過服裝的軍官帶著兩個軍士,急匆匆的走了進來。
”見過陛下”軍士只是簡單的一句話,對著皇帝躬身行禮。
雖說僅僅是一個禮節,但一旁的總管是眼睛一瞇,心里頓時覺得不妙。
此人,他從未見過。而且看此人對陛下的態度,儼然是在宮中有非凡的地位。看著此人那陰翳的眼睛,總管突然想起了前些時日,太子殿下說起的最近陛下暗中建立的夜鶯密探。
皇帝輕輕點點頭,站起來,轉身朝著隔壁房間走去。這個進來的軍士,緊隨其后。
見此人走過來,總管急忙抱拳行禮,但,此人儼然是留情不認的樣子。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一語未發,卻讓人渾身發寒。
見皇帝陛下和這個軍士走進了房間后,總管心里隱隱感覺到很是不安。他本想是過去聽聽的,但是看到那守在門口的兩個軍官,儼然是一副生人莫進的樣子。他最終還是壓住了心底的想法,跟人家配了個笑臉后,悄悄的退出了御書房。
密室中,皇帝端坐在桌子前,靜靜的看著這個軍官,道:”什么事兒?“
軍官聞言后,急忙躬身回答道:”陛下,微臣的手下,剛剛在城門外得到了一封王建飛王大人的信!“
說著,這個軍官便從懷里,掏出了原本是在王建功手里的那封信,恭敬的交到了皇帝的手里。
皇帝接過信封看了一眼后,無表情的臉上終于浮現了一抹笑容,他呵呵一笑,點頭道:“倒真是那老家伙的字,呵,王建飛在江寧怎么樣?是不是對寡人還有怨言?”
皇帝一邊笑著,一邊撕開了信封,隨口問道。
或許是想起了當年王建飛,在朝堂上,跟自己爭辯的口水亂飛的摸樣。皇帝心里覺得那老頭還真是可愛。
軍官聞言后,卻是神色有些深沉,他想了想后,抱拳道:“陛下,臣,臣剛剛得到線報!”
“嗯,說!”皇帝手里頓了頓,抬起頭看著這個夜鶯隊長,淡淡的回了一句。
軍官深吸了一口氣,回答道:“陛下,臣剛得到的線報上說,王大人已經在兩年前就病逝了!”
“哦!”皇帝點點頭,不過,就在下一刻,他的神色突然變得極為驚愕,他突然間轉過頭來,神色蒼白的看著這個軍官,聲音有些顫抖的問道:“你,你說什么?”
軍官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腦袋貼著地面,聲音一字一句的回答道:“陛下,王大人在千年冬天,就已經病逝了。如今安葬在江寧城外的一處樹林里。一處孤墳,一塊木牌,再無其他。”
皇帝的臉色突然變得極為難看,握著信封的手,都開始顫抖了。他那雙沉沉的眼睛里滿是冷酷,思索間神色復雜多變。
“王建飛,當年曾助寡人登上皇位的王胡子,竟然死了?”皇帝神色不安的喃喃自語,:“為什么寡人不知道?他為什么不告訴寡人!”
見皇帝神色不對,軍官急忙勸道:“陛下,陛下!”
皇帝手中的信封不知在什么時候已經掉落在地上,他如此循環著說著這兩句,失神落魄的樣子。
片刻后,皇帝的眼中殺機隱隱,他強壓住心中的震怒,手掌握著龍椅的扶手,眼睛瞇起,獰笑道:“李德賢!”
“來人,將李德賢給寡人拿下!”
皇帝啪的一聲拍著桌子,震怒的對軍官下令道。
軍官剛一抱拳,準備應命的時候。卻聽到外面突然傳來一聲凄厲的喊叫聲:“來人啊,李總管跳井自盡啦!”
不多時,便有人在屋外傳聲:”陛下,李總管剛剛在御花園,投井自盡了!“
皇帝冷冷一笑,瞇著眼睛看著軍官,眼里寒星閃閃,殺機崩現:”展鷹,給寡人查!寡人倒要看看,是誰這么大膽子,竟敢如此的欺君!“
被皇帝稱為展鷹的軍官,急忙一抱拳沉聲道:”是,微臣遵命!只是,陛下!“
”還有什么,一并說來!“皇帝有些無力的靠在椅子上,仰起頭,盡量不讓展鷹看到自己的眼淚。他閉上了眼睛,淡淡道。
”陛下,據江寧夜鶯報告,說是有人開始對王大人的子嗣下手了!現在,王大人的二子,王立業已經被投入了江寧牢房。據說是明年秋后問斬!”展鷹抱拳一字不落的將探聽來的信息,說了出來。
皇帝冷冷一笑,語氣中滿是嘲諷:”呵,這些人還真是急不可耐。寡人還沒死呢,就開始妄想著改天換地了!展鷹,查到是誰了嗎?“
展鷹點點頭,沉聲道:”查到了,此人名叫范增,此前是安大人的幕僚,目前是禮部的官員!”
在聽到安鵬的名字后,皇帝的臉色微微一變,他的表情變得有些凝重。閉上眼睛思索了一陣后,揮手道:“傳旨,安鵬御書房覲見!”
“是!”展鷹應了一聲后,恭敬的行禮,然后退出了密室。
“安鵬,呵!“皇帝睜開眼睛,冷冷一笑,眼中滿是冷酷之色。
……
三更時分,御書房依然是燈火通明。守在門外的太監宮女們,都是低著頭,神色凝重。他們侍奉皇帝多年,今天晚上,明顯能感覺到御書房氣氛的壓抑。
不知該是那個大臣要掉腦袋了!
太監,宮女們,心里皆是如此的想法。
御書房內,皇帝有些疲倦的靠在椅子上,閉著眼睛閉目養神,他的手里一直捏著那封信。
書桌下,如今官拜左仆射的安鵬,一直就那么跪在那里,一動不動。
此時,安鵬已經跪在地上有五個時辰了,此時他儼然是到了極限,身體顫抖不已,滿頭的豆大的汗珠刷刷而下。
見這位左仆射已經是強弩之末,皇帝才直起了腰,靠在椅子上,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道:“安鵬,江南的事情,你知道嗎?”
“臣,臣知道一些!”安鵬心里很明白皇帝在問什么,偷偷的抬起頭看了一眼皇帝,發現他雖然漫不經心,但那雙沉沉的眼睛里,儼然是洞徹一切的神色。他偷偷的抹了一把汗,急忙回答道。
“范增是你府上的人吧?”皇帝身體微微前傾,卻帶給了安鵬巨大的壓迫感。
“是,是的!”安鵬的聲音都顫抖了,他臉色頓時變得煞白,忙不連跌的承認道。
“此子該死!”皇帝淡淡的說道。
“是,是,此子的確該死!”安鵬頭貼著地面,一個勁兒的點頭道。
“那便好,你親自去江寧傳旨,范增凌遲處死。蘇廣義斬首,其家人流放三千里,至于那柳家,滅族吧!此些人頭,就當寡人向王建飛的賠禮了。呵,希望這老頭在下面不要怨恨寡人!”皇帝眼眶濕潤,苦笑著搖頭。
在聽到皇帝這般嚴厲的處罰后,安鵬身體猛的一顫。他抬起頭,恐懼的目光看著皇帝。腦袋里一片空白。
“安鵬,你要抗旨嗎?”皇帝睜開眼睛,身體前傾,冷笑著盯著他道。
“臣不敢,臣馬上就去傳旨!”安鵬嚇得頓時渾身被汗水濕透,想爬起來,卻雙腿麻木,根本呢動不了。最后,只能一邊磕著頭,一邊退著朝著門外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