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韓氏給了沈氏三天時間,這三天里,小韓氏讓人點了當初方家送來的聘禮。
“真寒酸。”
小韓氏看著聘禮單子,不屑嗤笑。
當時礙于兩家要結親,看到聘禮單子太過單薄,小韓氏是沒有說過一句的。現在看到當初的聘禮單子,小韓氏是忍不住毒舌。
“潤之嫁過去,陪嫁的嫁妝加起來得有小一萬兩了吧?”
小韓氏側頭問陪同她點賬的玉瑾。
玉瑾點點頭道:“大姑娘出嫁時,因為嫁的是皇家,嫁妝幾乎有兩萬兩。二姑娘出嫁時,太太考慮二姑娘嫁后要陪二姑爺外任,笨重的東西不方便帶著,所以多陪嫁了金銀,錢姨娘自己也貼了些,總共得有一萬多兩。三姑娘這邊要少些,多是田產房舍,打理的好的話,進項倒是源源不斷的。”
安遠侯總共四兒三女,三個女兒是一妻兩妾分別所生。大女兒常沐之是嫡女,嫁給了瑞王,是上了宗牒的瑞王妃;二女兒常沁之嫁給了鎮國公三房庶出子李承學,李承學官拜杭州同知,常沁之如今隨他留在杭州。
小韓氏點了點頭,想了想忽的冷笑一聲道:“不知道那方家貪了潤之多少嫁妝,三日之期,能否湊得出來。”
原來沈氏被“送”走之后,魏紫瞅了個空,悄悄來小韓氏跟前回話。
“太太,姑娘嫁到方家后,方老太太就以各種名目,問姑娘要銀子,后來甚至打聽姑娘有幾間鋪子,幾個莊子。姑娘不設防,都一一說了,方老太太說想要瞧瞧鋪子莊子是怎么運作的,讓姑娘把賬本和來往蓋條陳的印章給她瞧瞧。老太太拿走之后,就沒還給姑娘。后來姑娘去問,老太太說姑娘不孝,還說姑娘年紀太小不懂,就自作主張說替姑娘管了……”
魏紫很是無奈:“奴婢和姚黃勸姑娘說給太太聽,姑娘不肯,心里沒把這當回事,估計那時想著要在方家待一輩子,要是因為計較這些和老太太有了隔閡,會讓姑爺難做……”
小韓氏聽后自然是怒不可遏,讓人請了常潤之來,恨鐵不成鋼地訓了她一通。
常潤之起先一頭霧水,后來才聽明白,暗地里翻了個白眼罵原主腦子缺根弦,面上只能低著頭挨訓。
收了聘禮單子,小韓氏喝了口茶,外間丫鬟就來報,說是瑞王妃來了。
瑞王妃常沐之是小韓氏的親女兒,是安遠侯頭一個孩子,自然是掌上明珠。如今擔著皇家媳婦兒的身份,自然注重名聲,娘家有什么事,都要去她那兒說一聲報個備。
常沐之比常潤之大上五六歲,性情溫婉堅韌。見到小韓氏,母女二人相互見了禮,小韓氏讓人去請了常潤之過來。
瑞王是今上的兒子,元武帝生性仁厚,為平衡朝堂勢力,納了很多妃嬪,后宮數量龐大,兒子女兒自然也很多。
瑞王生母出身低,他又是個跳脫的性子,在這些皇子里并不顯眼,朝堂上也沒他什么地位,封王也不過是立太子那年,元武帝酌情封了好幾個兒子為王爺,好堵群臣的嘴。
如今瑞王不過是個閑散王爺,在兵部掛職。
瑞王為人豪爽大氣,喜結交民間人士,最愛的是刨木頭干一些木匠的活兒。元武帝時常招了他進宮說些民間趣事,因此瑞王雖對朝事一知半解,不能為元武帝分憂,卻也能在元武帝跟前討得兩分面子。
見常潤之來了,常沐之忙沖她招手,將她攬在身邊,先細細打量了一番,方才嘆了口氣道:“妹妹受苦了。”
常潤之尷尬地笑道:“讓大姐姐擔心了。”
“我是長姐,要是不擔心你,那才不對。”常沐之拉了常潤之的手,對小韓氏道:“剛聽說此事嚇了我一跳。唉,早些知道那方家是這樣的人也好,免得妹妹再多受幾年苦。”
小韓氏頷首,頓了頓有些擔憂道:“老太太現在還在普壽庵,潤之這事兒,少不得要遣人去云壽山去和老太太稟報一番……”
常沐之明白小韓氏擔心什么,笑道:“這事兒就讓女兒去和老太太說吧。”
“沐之,你說老太太會不會不同意?”小韓氏有些苦惱:“你也知道老太太的性子,最是古板。咱們家還從來沒有女子被休、寡婦再嫁這樣的事。和離雖然比被休聽上去好些,就怕老太太……”
常沐之眼睛彎彎:“母親當著方家老太太的面把話都放出去了,老太太要是不同意,豈不是讓母親自打臉?母親放心吧,老太太那邊就包在我身上了。”
小韓氏松了口氣,常沐之想了想又道:“和離雖算不得什么大事,但說出去,還是要讓人嚼兩句舌的。咱們不能讓人挑咱們的錯處。這兩日,母親還是要讓人散播散播方家寵妾滅妻、以庶子女為嫡子女的事,免得到時候有人說我們常家仗勢欺人。”
小韓氏笑道:“這還用你教?母親早就讓人去辦了。”
常沐之便笑了笑,又看向常潤之:“等妹妹和離了,母親費心再給妹妹許一門好親。我到時候也幫著相看相看。”
常潤之頓時黑線,面上卻只能裝作不好意思的樣子,低著頭躲開常沐之的視線。
瑞王府里事情多,小韓氏也沒留常沐之多久,就催著她回去了。
三日時間一晃而過。
常潤之本以為,這三天方朔彰再怎么說也會來安遠侯府挽留她一二的,沒想到壓根沒見他上門。
這日清早,小韓氏穿戴整齊,等著方家老太太和方朔彰上門。
常潤之陪著說了一上午的話,方家連個人影兒都沒有。
小韓氏也不急,讓常潤之陪她用了午膳,還小睡了會兒,方才招來玉琪問道:“方家人來了嗎?”
“回太太話,還沒。”
小韓氏哼了一聲,道:“遣個人去方家給那老太太傳話,就說府衙那邊申時三刻下鑰,過了這個點,三日之期就過了,莫以為我當日說的是戲言。”
玉琪低應了一聲,讓人傳話去了。
果然,這次方家有動作了。
不過方朔彰沒來,只方老太太沈氏來了,攥了張帕子在手里,坐在廳堂里就開始哭,哭對常潤之的懺悔內疚,哭她豬油蒙了心,哭她錯了。見常潤之不理,又對著小韓哭,說同是做娘的,小韓氏該明白她的心情云云,瞧著好不可憐。
小韓氏就瞇著眼睛看著她哭訴她養兒多么不易,哭訴方家能出她兒這么個金榜題名的讀書人多么不易,耐著性子聽沈氏一哭三停,權當看戲。
待沈氏歇氣的時候,小韓氏問常潤之:“什么時辰了?”
常潤之心里好笑,卻恭敬地答道:“申時初了。”
小韓氏可稱得上是和顏悅色:“老太太哭完了嗎?只剩半個多時辰了,算上去府衙的時間,這路上可趕得有點兒緊。”
沈氏剛提起來的氣頓時蔫了,哭喪著臉對常潤之道:“兒媳婦兒,一夜夫妻百日恩,你就這么無情要把彰兒給拋下不成?”
常潤之眉眼淡淡,輕輕一笑:“老太太,今兒個咱們不談情,還是談談錢的好。不知道我的嫁妝,老太太可都點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