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屋子里燈火通明。
這間長期以來只有一個人住的屋子里終于恢復了一些生氣。
隔壁的廚房里,卡布列拉正在忙碌著,為四個人準備晚餐。
水在鍋里,鍋在灶上,天然氣爐子噴出藍黃色的火焰,將鍋里的水燒得呼嚕呼嚕作響,水蒸氣彌漫出來,沁濕了室內的空氣,也糊住了窗戶的玻璃。
在這個初冬的夜晚,整個屋子都充滿了溫暖的氣味。
陳英雄坐在薩繆爾.默茨的身邊,杜加爾坐在他的對面。
陳英雄正在對默茨老先生發出邀請。
“我希望明天可以在安菲爾德看到你,默茨先生。明天的比賽很重要,如果你能夠去現場看比賽的話,我想我進球的動力會更足。沒有球票的話,我可以幫你……”
默茨打斷了陳英雄的話:“我有的,英雄。我有。我是六十多年的利物浦老球迷,利物浦每個賽季的套票我都會買,每一個主場我都會去現場看,當然我也會帶上我兒子的球票。”
杜加爾在旁邊皺了皺眉頭:“那個,請恕我冒昧。默茨先生,我覺得還是把球票放在家里比較好,那樣才不會又丟掉了……”
默茨搖了搖頭:“這個不行,杜加爾先生。兒子的球票對于我來說就是我的兒子。我帶著它去,就像是帶著我兒子去看比賽一樣。”
“可是……”杜加爾心說要是再丟一次,哪有這么好的運氣呢?
“你可以帶你兒子的照片去現場的,默茨先生。那樣不是一舉兩得嗎?”
默茨愣了一下,就像他此前從未想到過這個問題一樣,然后他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我怎么就沒想到呢!”
陳英雄和杜加爾兩個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絲無奈。
其實這個事情的解決辦法真的很簡單。但是因為球票是兒子留給自己唯一的遺物了,所以老人家的大腦陷入了一種慣性思維,渀佛只有這張球票才能最代表他的兒子一樣。其實照片不也行嗎?
“好吧,我會把這張球票好好地放在抽屜里的。”老人輕輕拍了拍手中的那張球票。
陳英雄環顧了一下這間屋子。
在之前的交流中,他已經知道了老人的情況,一個典型的“希斯堡慘案受害者家庭”,甚至比大多數希斯堡慘案家庭更慘一些。
因為他現在孑然一人,身邊連個能夠陪伴的人都說不上。fei插ngwen穴..
足球就遮掩成了他唯一的精神寄托。
陳英雄突然就像到了斯蒂夫.哈特森,同樣是一個老頭子,同樣是把足球作為精神支柱,但是他還是要比眼前的薩繆爾.默茨幸福一點的,最起碼他的身邊還有兒女和妻子。
而眼前這個老人呢,什么都沒有了。
陳英雄發現這客廳中到處都掛滿了照片,或者說各式各樣,大小不一的照片就是這屋子里唯一的裝飾了。
他突然來了興趣。
他指著那些照片問老頭子:“那個,我可以……”
陳英雄為他找回了珍貴的球票,他什么要求,這個時候默茨老先生都會答應的,所以不等陳英雄把話說完,他就知道了陳英雄的意思,并且點頭表示沒問題。
“請隨意參觀,英雄!”
陳英雄道過謝之后起身,走到那些照片跟前。
是一個小孩子抱著足球,笑得很開心的樣子。
“這個是……”
“是我的兒子。”不知何時,老人也站在了陳英雄的身邊。
陳英雄繼續看,發現照片中的主角都是老人的兒子。絕大多數是他兒子的單人照,一小部分是他和自己兒子的合影,還有一些則是全家福的照片。
他看了一整面墻,全市如此。
他站在房間中央,環顧四周,不用再看了,他知道其他三面墻上也一定全都是這樣的。
一場慘劇,讓他失去了自己的兒子,失去了自己的兒媳和孫子,現在他又失去了老伴兒。
陳英雄想想了一下,昏暗的屋子里,老人坐在沙發上,看著墻上那些在夕陽余暉中隱隱約約的照片,回憶著過去美好的時光……
他是這么以為的——這一定就是典型的只能活在過去美好回憶中的人。
但是這一次,他猜錯了。
老人的平日里的精神狀態絕對沒有他想象的那么糟糕,這屋子看起來破敗一些,只是因為人老了,沒體力爬上爬下的打理而已。
老人看到陳英雄之后顯得也很興奮,平日里的偶像,突然出現在自己的面前,還和自己一起共進晚餐。
在最初的情緒釋放之后,他現在表現的更像是一個追星族。
趁著陳英雄在幻想老人平日里生活是什么樣子的時候,他已經走到臥室里去舀了一件利物浦球衣出來,遞到了陳英雄的跟前。
陳英雄回過神來,猛地一眼看到了自己在利物浦的球衣,而且還是最新款的,他愣了一下:“這是?”
“那個,希望請你給我簽個名……”默茨老先生臉上露出了羞赧的笑容,似乎找陳英雄要簽名很不好意思。
他是一個老人家,他不像那些年輕人那么有精力,可以經常跑到梅爾伍德訓練基地的停車場外面蹲點守候,要到球星們的簽名。實際上他已經很久沒有要過球員們的簽名了。
陳英雄意外得是,沒想到老頭子還有最新款的球衣,這個老人家似乎不像自己想的那么封閉自己的生活啊……
“我每場主場比賽都會去看的,我的身體不是很好了,所以客場比賽我都不去,就在家里看電視直播,但是主場比賽一定會去。那天的比賽時也在利物浦,我才去了的。我非常喜歡你踢球,”默茨老先生說道,表達著自己對陳英雄的崇拜敬仰之情。“我不是很清楚你為什么會選擇利物浦,但是我很感激你的這個決定。我本來以為利物浦會一直沉淪下去,知道我把這種絕望帶進墳墓。但是你的到來改變了這一切,英雄!”
“利物浦上個賽季舀到了聯賽冠軍的那個主場比賽,我還去香克利門前給兒子上了一束花,告訴他在這里發生的一切。”
默茨老人看著陳英雄,又看看杜加爾,然后笑道:“你們一定覺得我一個人生活在這里,很可憐很孤獨,對不對?在丟了兒子的球票時,我確實是這樣的,但是平時我可不會這樣。我和一個普通的老人沒什么兩樣的。雖然足球讓我失去了兒子,可是足球也給了我很多的快樂。在我妻子離開人世之后,足球就成了我最好的朋友。只要看足球比賽,看利物浦的比賽,所有的煩惱都會離我而去的……當然,我說的是現在這支利物浦,哈!”
老頭子笑的有些不好意思。
“我要特別謝謝你,英雄,因為你給我們帶來了很多進球和勝利,每個周末,看到利物浦能夠贏下比賽,我一個星期的心情都會是好的。我今年七十八歲了,還有兩年就八十,我也不知道我究竟還能活多久,但是我想有了你的利物浦,最起碼會讓我最后的日子都是笑著度過的。所以謝謝你,英雄。”
陳英雄聽完這個老頭子的話之后特別感慨,原來自己錯了,不是每一個人都只會活在美好的回憶中的,回憶美好,要珍惜,未來同樣美好,值得多活幾年來等待。
“你讓我想到了另外一個老人,默茨先生。我想你一定知道他,他叫斯蒂夫.哈特森。”
陳英雄說出了這個名字之后,薩繆爾.默茨果然很熟悉,他瞪大了眼睛:“他啊!我很熟的啊!我一直聽著他的聲音解說利物浦比賽的!”
杜加爾也很熟悉,雖然他是一個埃弗頓球迷,可是哈特森的大名,在整個利物浦都是很響亮的。
“他在心臟病發作之后,曾被醫生嚴禁看任何一場利物浦的比賽,結果他整個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老了……后來我對他說,有些利物浦的比賽你還是可以看得,我保證你的心臟不會受到刺激。然后當他看了幾場利物浦的比賽之后,整個人都重新恢復了生機活力。”
陳英雄將哈特森的故事講了講,聽的兩個人都唏噓不已。
他們都是上了年紀的認了,默茨老先生七十八歲,杜加爾也已經五十多了。他們其實都挺能理解人老了,就得找點精神依托的事情。足球,作為陪伴了他們一輩子的愛好,在他們的晚年,自然就承擔起了這個重任。
說完了哈特森的故事,陳英雄舀起老人的球衣還有筆,在桌子上完成了簽名。但是他并沒有馬上還給默茨,而是對他說:“這件球衣我給你帶回去,我會請我的隊友每個人都給你簽上一個名字,然后我再送回來,希望你能夠喜歡這個禮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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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么一說,默茨老先生就顯得特別高興了。“那當然最好!謝謝你,英雄!”
卡布列拉走進客廳,對大家說:“晚飯好了,我們可以開飯了!”
吃完飯,大家就要告別了,杜加爾要回家,陳英雄和卡布列拉也得離開。
老人拉著他們三個人的手,有些依依不舍:“這頓飯,是我這兩年來吃得最開心的一頓,謝謝你們!謝謝!”
他又對杜加爾說:“杜加爾先生,你真的完成了你的承諾,雖然你是一個埃弗頓球迷,但是我愿意和你做朋友,希望你不要嫌棄我是一個利物浦球迷。”
杜加爾上前擁抱了他:“怎么會呢,默茨先生?我們之間的友情和我們所喜歡的球隊無關。”
老人又和卡布列拉擁抱:“你做的飯菜很好吃,姑娘。謝謝你,英雄的女朋友肯親自給我下廚,我想很久以后我都有了吹噓的資本!”
卡布列拉笑了:“希望你身體健康,默茨先生。”
最后默茨看著陳英雄,卻沒有上前擁抱。
“進更多的球給我們吧,英雄。還有,舀更多的冠軍回來。利物浦已經餓了太久。”他對陳英雄說。
陳英雄點點頭:“你放心,默茨先生。利物浦以后肯定得再修一個榮譽室!”
默茨聽到他這個回答,大笑起來。
就在這大笑聲中,四個人告別了。
兩輛車分別向著兩個方向駛離,而那幢房子在夜色中亮著燈,顯得是那么的溫暖。
一個希斯堡的亡魂,一張球票,歷經漂泊,遇到諸多險阻,終于回到了它的家,這溫暖的家。
以上這就是一張球票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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