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是多少人趨之若鶩,甚至眼紅的好事,可盧月齡的面上,卻看不出半分喜色。
“太后娘娘到底是何用意?”看盧月齡的樣子,顯見,頻頻召她進宮,絕不是因為對她青眼有加,喜歡她的緣故。
“果真什么都瞞不過你。”盧月齡苦笑,“我每回進宮,太后必然會叫上周家的五姑娘作伴。我起先不懂其意,如今,哪里還能再不懂?不過,只是裝著傻,沒有應聲罷了。”
徐蓁蓁起先不懂,片刻后,琢磨了過來,卻是瞠目結舌,不敢置信,“你的意思是,太后娘娘想……”
盧月齡沒有說話,只是幽幽苦笑。
徐蓁蓁怒了,“這也太過分了,你這兒都還沒有過門呢,太后娘娘便想塞人?”
“太后畢竟是太后,何況,如今,賜婚圣旨尚未下,她能想著先讓月齡同意,已算得不錯了。”裴錦箬在邊上道。
很冷靜,冷靜得讓徐蓁蓁的不滿轉到了她的頭上,“你倒是說得輕松,如果換成了是你,你還能這么冷靜?”
“不冷靜又能如何?太后娘娘若是果真明明白白開了口,誰又能拒絕,又敢拒絕嗎?月齡連著進宮這么數回,你可見誰來阻止過?皇貴妃?皇上?不都是一言不發嗎?”
大梁,最重孝道,太后娘娘此舉,瞞不過有心人的眼睛,可是,皇貴妃也好,皇上也罷,卻都像不知道一般,這說明了什么?
徐蓁蓁知道裴錦箬說得在理,倏然便是泄了氣。“太后娘娘為了自己娘家,也真是煞費苦心。”
“太后娘娘年紀大了,這也是人之常情。”周家的榮光,就靠著太后一人,可太后年紀大了,人總有百年,太后一走,周家的榮光無以為繼。
“月齡!你聽我一句,既然拒絕不了,咱們還不如欣然接受。太后心中對你有愧,你便可以有條件可談。”太后的意思,永和帝也無法公然違逆,若是盧月齡執意不從,只怕惹惱了太后,直接一封懿旨,事情還是無可回轉。倒還不如將不利轉為利,盧月齡那么聰明,這件事中,大有可為。
果然,盧月齡很快便想明白了,其實,她未必想不明白,不過是需要有人給她鼓鼓勁罷了。
“我知道了。”
裴錦箬望著盧月齡,卻到底有些不忍。哪個女孩子沒有過一生一代一雙人的憧憬?盧月齡為了這一樁婚事,被迫放棄了自己的心上人,可如今,尚未進門,太后便已迫不及待要塞人過來。
周家的姑娘,又有太后做靠山,怎么,也是個側妃。往后,穆王府的日子,可不輕松。
“月齡,你明日進宮,便跟太后娘娘說,你同意了。不過……周姑娘得等你和穆王殿下大婚后,一年半載,才可進府。”徐蓁蓁畢竟也是高門大戶中長大的,這樣的事情,也沒有少見,很快,便整理好了心緒,為盧月齡支起了招。
裴錦箬暗自點了點頭,“這個條件,太后娘娘沒有必要拒絕。”
而這半年,于盧月齡而言,便至關重要。要想法子籠絡住穆王的心,最要緊,若是能一舉懷上子嗣,她的地位才能穩固。
既然避無可避,那便想法子,將利益最大化。
等到博文館散學,回裴府的一路上,裴錦箬的神情,卻甚是凝重。
太后娘娘既然是要為周家尋退路,為何獨獨選中了蕭綦?這件事,是從太后壽宴時開始的,準確地說,是從三位皇子,去西北開始的。
太后既然選擇了蕭綦,那必然是蕭綦在西北立了功,日后儲位之爭多了勝算……
蕭綦……西北……這些種種,卻還是都與西北的戰局,息息相關啊!
風口浪尖上,燕崇,還有他父兄,又是否能夠安然度過?
裴錦箬長長嘆了一口氣,無力,亦無奈。
正在這時,馬車卻是突然停了下來。
裴錦箬從冥想中回過神來,狐疑地皺眉,綠枝正待張口發問時,車簾已是被人掀開,袁嬤嬤滿頭大汗地探頭進來,來不及行禮,便是促聲道,“姑娘!方才,宮里來了內侍宣旨,皇后娘娘讓姑娘立刻進宮呢。”
裴錦箬眉心一顰,眼中掠過一抹詫異。
不管心中作何想,皇后的旨意,卻是不容違逆。
內侍已是等了她良久,她回府略作收拾,便跟著內侍進了宮。
一路暢通無阻,到了鳳藻宮。
裴錦箬本來還有些惶惶的心,經過這一路,也總算是安定了下來。左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
在正殿門口,遇著了素英姑姑,被她親自引著,卻是徑自進了偏殿。
偏殿內的窗戶開著,鄭皇后一身家常的蜜合色寶瓶牡丹的褙子,妝扮很是簡單,正站在窗邊,手里捏著把剪子,在修剪面前一株盆栽羅漢松的枝椏。
裴錦箬匆匆一眼,不敢多看,便是跪伏下去行禮。
鄭皇后回頭,讓她起身。
然后,笑著問她道,“喜歡種花嗎?”
裴錦箬略略一頓,搖了搖頭,“沒有慧根,怕種不好。”
“年輕人喜歡種花的,倒是少,本宮年輕時,也不喜歡。只是,后來宮中寂寥,長日無事,總得找些事情做,慢慢地,便也覺得感興趣了,每日里,總是要侍弄上一回。本宮后殿的暖房里,還有不少長得好的,看你這小姑娘的模樣,溫軟甜美,回頭,挑上兩盆寶珠茉莉送你。花開了,還能摘兩朵,用來簪發。”
鄭皇后一邊說著,一邊已是放下了剪子。
立刻便有宮人上來,將盆栽和剪子一并收走了。素英則打了水上來,親自服侍鄭皇后凈了手。
鄭皇后自接過櫛巾,拭了手,然后,便是斂裙在邊上的羅漢床上坐了,將手一揮,“別站著了,坐吧!”
立刻便有宮人搬來了錦杌,裴錦箬謝了恩,斜簽著身子坐了。
素英很快領著宮人上來,擺放了瓜果茶點。
裴錦箬也不急,陪著鄭皇后慢慢用了一些,反正,鄭皇后叫她進宮來,總是會入到正題的。
過了好一會兒,鄭皇后終于是笑了起來,“你這性子……也怪道陛下都夸贊,沉得住氣了。晙時是個急躁的,倒是與你相得益彰。”
裴錦箬目下閃了兩閃,總算提到燕崇了。她與這宮里的聯系,便也只有一個燕崇了。“謝皇后娘娘謬贊,臣女不敢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