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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今趕了新馬車來，就停在山下，容和清和沉魚先行下山，其他人負責善后。
兩人進了馬車后，容和清掀著簾子對褚隨風道：“幫忙放個風，我與沉魚有話要說，別讓其他人靠近。”
褚隨風看了眼沉魚，還是沒完全放下戒心，警告地看了容和清一眼，讓她小心點。
容和清安撫地沖他笑了笑，“去吧。”
褚隨風關上馬車門，坐在踏板的邊沿，看著山上的人往下一具具搬尸體。
馬車里安靜下來，陽光透過窗簾落進來，照得窗邊的沉魚臉白得近乎透明，上面細小的絨毛都清晰可見。
容和清忽然問：“你多大了？”
沉魚抬起頭疑惑地看著她，沒想到她第一個問題竟然是這個，但她還是乖乖回答了。
“十七。”
“才十七啊？”容和清恍然，“比我還小兩歲。”
在現代，十七歲還在念書呢，還是個孩子罷了。
在這里，她卻已經歷無數，見慣悲歡。
容和清心生憐意，給她倒了杯茶，“你知道我想問什么，你主動救我，是已經想好了與我坦白？”
她溫和的語氣讓沉魚心下稍安，她捧著茶盞看著水中自己的倒影，扯了扯唇，“坦白與否，其實不重要，因為說了也沒用。”
容和清沉默片刻，沉魚觀察她的臉色，以為她可能是被自己的話說惱了，想解釋，卻見容和清抬頭看了過來，真誠地說：“但說出來多一個人分擔，你心里起碼會好受一些，不是么？”
沉魚一怔，鼻子隱隱有些發酸，她抿緊了下唇。
“這么多年你一個人在龍潭虎穴里摸爬滾打，即使沒親眼所見我也能猜到你過得都是什么日子，你走到現在，已經很厲害了。”容和清摸了摸她的頭，溫聲道：“你的那些秘密，我無意探究，但我希望你能活得輕松一點。”
她喟嘆一聲，“你還這么年輕，花一樣的年紀，不該活在暗無天日的深淵。”
容和清不知道什么時候拿出了木魚，一邊敲一邊說。
沉魚聽著那清脆的聲音，心中霎時一靜，隨即委屈如浪涌般呼嘯而來。
碩大的眼淚奪眶而出，啪嗒一聲落在她的手背上。
她抬手摸去，深呼吸后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恭喜宿主，任務目標惡念值減十，當前剩余惡念值：七十七。
“對不起，我失態了。”沉魚用力地揉著眼尾，紅著眼看容和清，“但王妃是第一個和我說希望我活得輕松一點的人，我一時間沒忍住。”
容和清想摸帕子給她擦擦，摸了個空才想起自己剛才擦完血扔了。
眼下也沒有別的帕子可用。
沉魚見狀按住了她的手，“不用帕子，我沒那么嬌氣，緩一會兒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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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吸了吸鼻子，掀開車窗上的簾子往外看，“王妃知道這山上有多少種藥材，多少種野菜么？”
容和清搖搖頭。
“我知道。我小的時候家里窮，連飯都吃不飽，我說餓，爹娘就讓我跟著村里的人上山采野菜，挖藥材，自己想辦法填飽肚子。挖到藥材我想拿去賣錢，結果被村民搶了，說我一個小孩子懂什么？”
“我回去告狀，我爹就給了我一巴掌，說我多事，我娘說我賠錢貨，護不住自己的東西，就是自己沒本事。”
“我那個時候也是這么想的，我以為他們不喜歡我就是因為我無能，軟弱。可后來在我七歲的時候，他們又生了個兒子，我從未見過這般溫柔的父母，弟弟整日整夜哭鬧他們都好聲好氣地哄著，可我小的時候他們卻是非打即罵。”
“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他們不喜歡我，只是因為我是個賠錢的姑娘，不是能傳宗接代的兒子。”
沉魚說這些話的時候表情很平靜，像是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在講故事，可容和清分明聽出了她話音之外的心灰意冷。
她拳頭都硬了。
重男輕女在這個朝代并不少見，更有甚者生下來的是女兒就溺死，是兒子就留著。
但如果這家人留下了女兒，并非他們心善，極有可能是想利用女兒獲得更多利益。
果然，沉魚說：“后來我漸漸長開了，模樣水靈，他們就打起了別的主意，他們不再打我，但依然每天讓我做很多活。”
沉魚極輕地笑了下，卻笑得毫無溫度，黑色的眼珠透不出一點光。
“十歲那年我上山采野菜，遇到了村里一群漢子，他們大的有三十多歲，小的才十四五，湊在一起喝水休息，看到我之后就讓我過去，我當時沒想那么多，想著都是一個村子的，有的還是平時還很和善的叔叔，我就過去了。”
容和清心一緊，隱約猜到了接下來的發展，有點不敢聽了。
沉魚卻看了過來，彎唇一笑，“王妃知道么，其實我們身邊的不一定是人，很多都是披著人皮的畜生。”
“他們把我叫過去后就開始動手動腳，摸我的臉，摸我的手，還有人摸我的腳，我察覺到不對，大聲呼救，那個平時很好說話的叔叔，竟然捂住了我的嘴。”
小小的沉魚終于意識到了不對，她瘋狂反抗，掙扎間摸到了一塊石頭，也沒看，狠狠砸向了按著她的那人，她聽到一聲悶哼和驚呼，趁著他們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拔腿就跑。
到底是在山上長大的孩子，對山上的路很熟悉，沒一會兒就跑沒了影。
中間她摔倒了不知道多少次，卻不敢停，忍著疼爬起來就繼續跑。
跑到她自以為安全的地方，這才發現自己渾身火辣辣的疼，身上都是摔倒時磕破或者擦傷的痕跡，一道道血痕蹭得滿衣服都是。
鞋子也不知道什么時候丟了一只。
她腳疼得厲害，跑不動了，就躲在那個小小的山洞里，聽著外面的聲音，直到天快黑了，都沒人來找她，她才一瘸一拐地下山。
然而剛回家她就被她爹打了一巴掌，打得她眼前陣陣發黑。
她娘在邊上罵她不要臉，罵她不知廉恥。
她完全被打懵了，沒反應過來，緊接著一個嬸子找上門來對她破口大罵，拽著她的頭發就把她扯到了村子中間，全村人都出來看熱鬧，卻沒一個人上去幫她。
他們看著她哭，看著她哀求，無動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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