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夫人和張玉馨說起朱家的事來,難免提到于佩蕓和朱慕賢過去的事。
“這事兒是你姑母辦岔了。要是早有讓他們結親的心思,就該早早替他們把這件親事定下來,也省了朱家一出事,于家就變了一番面孔。要是不打這個主意,就不該放他們從小在一塊兒長大,天天在一處廝混,弄得兩人的名聲都受影響了。要不是這個原因,當初你姑母也能在京里給你四表哥尋門親事,用不著那么遠到于江去娶個兒媳婦回來。”
“可是四表嫂人很不錯。”
“是啊,我也看出來了。聽說家里不是一般殷實,陪嫁抵得上半個朱家的家底,在家做姑娘的時候請過官學的女先生教導過兩年,規矩進退一絲兒不錯。你姑母總覺得娶了個商戶人家的閨女,失了面子。可是依我看哪,這面子不當吃穿,這個小兒媳婦她娶的很是實惠。教養不差,陪嫁豐厚,你四表哥又是懂得惜福的,將來有得福享。要是當時在京里娶,也就是個破落戶窮京官的閨女,教養是談不上,更沒什么家底兒。有了面子風光,子過得就拮據了。”
張玉馨想了想:“是,四表嫂雖然沒穿金戴銀的,可是她墻上掛著一張劉渤真的山居圖,架子上還有一個陸窯的五彩花鳥盤,雖然都不起眼,可都不是一般的東西。”
“那東西,給不識貨的人也認不出來。”張夫人言下之意,是有人很不識貨。
張玉馨不能說長輩不是,可是她懂得她娘的意思。
大母就不象是識貨的人。最起碼,四表嫂的好處她們剛來幾天的人都瞧出來了。大姑母卻一直視而不見。
“你姑母也不是那樣不識貨的人,但是婆媳哪——”張夫人嘆口氣。
婆媳就是天生的仇人,兩只眼只能看到對方的短處。若是換了別人家的姑娘,別人家的媳婦,這么個品貌。這么份兒嫁妝,大太太怕不得贊不絕口羨慕得眼紅才是。可是對自家的媳婦……
當然了,這世上做媳婦的都不容易。得熬許多年呢。大太太是命好的,一直沒受過婆婆的氣,只是現在和老太太一起住著就百般的不遂意。覺得有人壓在頭上不直腰桿了。她也不想想。就朱大老爺那個脾,要是沒有長輩在頭上壓著,不定多出格的事都做出來了。
可就算是娘家人,有些話也是不能勸的。就算勸了也是白勸,聽不進去的。
張夫人來京城可不是來管小姑子的的,她一邊打理自家宅院預備搬出去——現在暫住可以,總不能女兒也在朱家發嫁吧?天底下也沒有這個道理,她們姓張又不姓朱。另外就是宅子一弄好。就把于佩蕓也接過去住,省得她在外頭不省心。張夫人可不象大太太那么心軟,拎不清。于佩蕓在外面多住一。名聲就更壞了一分。除了大太太,誰還能放心這樣的女人進自已家的門?張夫人已經開始盤算著給于佩蕓尋個什么樣的夫家了。不能找太遠的。自家附近的合適的人家并不是很多。首先于佩蕓就是嫁過一次的人了,再加上她那個脾氣格——太好的想都不要想。找個老實的能容得下她的,大不了自己多貼她點嫁妝傍,下半輩子讓她平平安安過了也就對得起她去世的娘了。
張夫人比兩個小姑子年紀大了許多,說是小姑,其實是把她們當女兒一樣看待的。小姑子撇下這個女兒去了,自家怎么也不能讓她的孩子沒個著落。
于佩蕓磨磨蹭蹭的,還是上門來拜見舅舅舅母。
她一次老家都沒回過,和舅舅舅母都不親。
張夫人一見她,眉頭就暗暗皺了起來。
于佩蕓穿著一件桃紅衫子,下頭系著雙鵲銜花式樣的裙子。這打扮顯得她柔嫵媚,可是太不端莊,臉上的脂粉也濃,不知道的準不當她是良家,還以為是哪兒的娼伎呢。
其實于佩蕓以前也算會打扮,可是現在手頭羞澀。再說她現在又接觸不到京里名媛閨秀們的圈子,不知道現在京里姑娘都穿什么。隔壁楊說現在這衫子裙子正當季,街上人都在穿,她也就做了這么一兒穿——太貴的她也弄不起。
但她也不想想,楊那是什么份的女人?她說街上女人都在穿——會上街拋頭露面的又是什么份的女人?京城一向風氣開放,這裙子衫子都顯得輕浮,衫子是挖的桃心領,裙子的裙角系得高,走起來飄飄搖搖的。她穿的和她們一樣,張夫人又是個十分重規矩,剛從老家來京的人,怎么可能看得慣她?
“聽說你病了,現在可好些了?前兩天我讓李媽媽和你姑母的人去瞧你,她也說得不清楚。現在還吃什么藥?”
“已經好了,藥也不吃了。就是子還虛,不大敢走動,到今天才來拜見舅母,請舅母不要見怪。”于佩蕓在張夫人面前底氣虛,頭也不敢抬,聲音也很小。
張夫人又皺一下眉。
這穿戴不行,舉止也不象樣子。不知道大太太以前是怎么教養她的,弄得她這么沒有規矩。
看樣子把她接回老家之后,一時間還不能打她出門嫁人,得好好給她扳一扳這些毛病才行。
“你現在常起居就這么個丫頭伺候你?你當時出嫁時陪嫁其他人呢?”
說起這個于佩蕓一肚子氣。
她邊也只有添香是信得過的,繼母給的人,契都在繼母手里,如何能與她一條心?劉家三少爺死后,好幾個人就扔下她跑回于家去了。她從劉家出來時,剩下的人見跟著她沒個著落,人家也不傻,如何肯跟著她呢?所以到頭來她邊只落得添香一個。
“這怎么能行呢?”兩個年輕姑娘,還在外頭賃屋住,肯定會引人起邪心的:“我這里還有人,讓郭媽和她男人跟你們一起回去。她男人看個門,她能給你們買菜做飯,先把這幾天支應過去,等張家京里的宅子一修繕好了就一起搬過去住。”
于佩蕓想著有人伺候當然是好事,但是只怕舅母的人不服她管,反而不自在了。可是她在舅母面前也不敢反對,就應了下來。
“你和劉家的事,現在他們那邊是怎么說的?你的嫁妝單子和婚書都收在哪里的?”
于佩蕓一愣。
大太太雖然是她親姨母,一直說要給她撐腰,可是也沒問過她這么詳細。
“他們家那邊原來都給我弄了個院子了,墻高高的,只有扇小門。原來那里是關犯錯的奴婢、姨娘的,我要是住進去,等于是要坐一輩子的監牢。我沒答應,就趁著一大早從角門出來的……他們家人還到于家去找過兩次,我也沒有住在于家……”
她說得啰嗦且沒有重點,不過張夫人還是聽出來了。這個劉家聽起來是仗勢欺人,就看著于家不會給她出頭,要把人一輩子拘死。
這樣的婆家有如火坑,她急著跳出來也是有可原的。
張夫人的氣消了兩分。
“于家又是怎么說?”
于佩蕓更是氣憤,恨恨地說:“我那繼母說我已經嫁出去了,是劉家婦,不是于家的人了,不讓我進門,讓我乖乖到劉家去。還說我那公公要是一發怒,父親年底考績只怕不妙,一大家子人都要受我連累……根本不顧我的死活,就是要把我抵給劉家好換他們一家子的平安富貴。”
這實在是過份了。
張夫人面如寒霜,就算現在忙著女兒的親事,也不代表她就不能找上門去跟于家討公道。
這是覺得她們張家沒人了吧?雖然丈夫只是個田舍翁,可是二叔三叔可還是官,于家這么欺負張家的外甥女,簡直是無法無天。果然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于家姑爺當年看還算老實,可是現在枉顧女兒的死活,良心都叫狗給吃了!
張夫人這里可還有當家小姑出嫁時的嫁妝單子呢,于家這么苛待于佩蕓,張夫人絕不會善罷甘休。
于佩蕓沒了母親,舅舅家替她出頭也是理直氣壯的。
張夫人想,還好侄兒朱慕賢先寫了信來,不然這事兒張家人在老家一點兒都不知道。
到底還是不親。
于佩蕓一直在京中,所以跟朱家親近。可是大太太畢竟只是她的姨母,平時照顧她還行,一遇著事就沒法兒替她出頭了。
于佩蕓在張夫人面前大氣不敢喘,只有大太太的時候,才長長的松了口氣,然后又結結實實的訴了回苦。一個人養病多么凄涼,如何想念大太太云云。她對著大太太灌迷湯是一灌一個準,什么從小就把您當成親娘,除了您再沒別人疼我記掛我,什么在病中誰都不想,只想著大太太一個之類的。
大太太安慰她半天,又說:“你舅母來了,劉家的事應該就能了結了,你以后也不用這么躲躲藏藏的了。”
于佩蕓一喜。
和劉家斷絕關系的話,她就能堂堂正正的和表哥在一塊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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