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一想霍天佑也沒錯,畢竟到目前為止,她還未曾答應霍天佑要與他合作,他又憑什么要一再幫她?
凡事都是互相的,有付出才能求回報,自己都未曾付出,又怎能怪人不回報……
如此一想,陸淑怡心那點不自在便也一掃而光。
外頭有冷風灌入,陸淑怡帶了墨菊繞過六角山水屏風走了進去。
楊氏母女見是陸淑怡走了進來,二人的談話便也戛然而止,繼而換了喜氣洋洋的口吻說起了家常話,三代人有說有笑的倒也聊得高興。
如此一直到了傍晚,好好的天兒,忽然就冒起了干冷冷的雪粒兒。吳氏本還打算在娘家住一宿,可又怕大雪纏綿不停,思來想去還是帶了陸淑怡拜別楊氏趁著雪下的小先回陸家去。
此刻的陸家熱鬧極了,先是蘇子文和蘇良玉前來給陸老太太拜年,后又是大房的陸淑娟和錢文昌來拜年,錢文昌還帶著兩個堂弟錢建昌和錢學昌一同前來,兩撥人同一日來,陸老太太自是喜的合不攏嘴。
再加上今年還有陸昭寧帶著兩個孩子在府上過年,熱鬧的氣氛又多了一層。
陸老太太心情大好,特特的自己掏銀子讓大太太在寶月閣擺了幾桌,又請了西府的人一同過來吃酒。
陸淑怡和吳氏到的時候,正好趕上吃酒席。母女二人連口氣兒都未曾喘,就被請去了寶月閣。
寶月閣內燒著熱熱的地龍,兩側的梨木多格花架上擺著幾個青瓷花觚,花觚內紅梅吐艷。著實看著雅致。
屋內一字兒排開擺了五桌酒菜,上首里坐著陸老太太和陸老太爺,西府的二老太太推說頭風發作,四太太留著伺候她,沒有過來。余者。悉數按各自排行男女分開一一落座,幾房的孩子們則跟著自家母親落座。
安姨娘仍舊托病不出,陸淑芳和陸文儒隨著吳氏落座。
陸老太爺和陸老太太皆是紅光滿面,歡喜的很。
大太太時不時的看看自己的女兒女婿,也是格外的容光煥發。
陸淑怡悄悄將目光落在大姐夫錢文昌身上細細的看了兩眼,若說這個錢文昌的樣貌確實也夠的著美男子的標準。二十四五歲的模樣,身上穿著寶藍色刻絲緞面袍子,肩寬背闊,面容俊美卻又不失棱角,一看就是大家子有修養的公子。只不過。陸淑怡總覺得她這個大姐夫城府極深的模樣兒,雙眼明明笑著,可仔細一看,卻有種你看不透徹的算計感……
前世她對錢家的事情了解的不多,只知道錢文昌還和陸老太爺合開過鹽井,陸家落敗后,那鹽井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錢文昌身側還坐著兩個少年郎,比起錢文昌來。這兩個少年郎的樣貌就稍微遜色些,不過比起那些平常人,卻也算得上出色二字。
他們二人應該就是錢文昌的弟弟吧。
陸淑怡暗暗留心。正欲收回目光,正好兩個少年郎中的一個也看向了她,這少年郎目光柔和,沖她儒雅一笑。
陸淑怡本不想理會,奈何人家笑的并無惡意,加上他也是陸家的客人。她怎么著也不能怠慢客人吧,便也禮節性的淡淡笑了笑。
那少年郎倒也懂禮貌。笑過之后便斂眉收回了目光,仍舊斯斯文文的模樣。看樣子倒是十分正派的人。
只不過陸淑怡重生了一世,對人總不自覺的多了三分防備,縱然少年郎斯文,她心里倒也沒有對他產生多好的印象,只是不覺得討厭罷了。
“今年過年咱們府上算是熱鬧的很,大丫頭回來了,還帶了貴客來……”陸老太太笑吟吟的開口道:“既然是文昌的手足,那就是一家人,都別拘著,大家伙兒都吃好喝好……”
那兩個少年郎聽了急忙起身拱手道謝,錢文昌立刻適時的端起一盞蜜酒對那兩個少年郎道:“建昌,學昌,你們還不快敬老太爺和老太太一盅。”
陸淑怡這才知道,方才對著她笑的少年郎叫錢建昌。
飲過酒后,少不了親人間的寒暄,桌上開始觥籌交錯說笑起來。
陸淑怡對這樣的場面并不感興趣,太熱鬧,讓她反而覺得難受。前世的陸家何其繁榮富貴,到最后的下場那般凄慘。
可見熱鬧也不見得是多好的事情……
酒過三巡,男人們總要說些朝廷上的事情,女人們便各自寒暄著家長里短的事情。
陸老太太怕把屋里的孩子們拘的難受,笑著發話道:“你們都去東暖閣玩吧,大過年的我不拘著你們。”又派人在東暖閣擺了桌,放了些果子點心之物,讓孩子們過去玩鬧。
陸淑怡本想回去早些歇了,可腿還沒邁開,就被蘇子文悄悄的揪住了袖子:“呵……我來了都不瞅我一眼,真真是叫人心寒吶……”
蘇子文油腔滑調的撇了撇嘴,緊緊扯著她的袖子道:“不去東暖閣玩?”
這個蘇子文,真真是魔星。
陸淑怡左右看一眼,一把扯過衣袖,淡淡道:“今兒去我外祖家坐馬車坐累了,我回去歇著不行啊?”
“不行。”蘇子文嘴角上挑,一把扯著她去了東暖閣,孩子氣道:“我有東西送給你……”
陸淑琪在一旁笑了起來,眼波流轉間,那盈盈笑容暗藏著恨意,細聲細氣道:“表哥可真真是偏心啊,送禮就只有三妹妹有?”轉首又笑盈盈的拉了陸淑青她們幾個女孩子,覷眼笑看著蘇子文道:“你們可都聽見了,文表哥要送禮,咱們見著有份,你們說對不對?”
女孩子們自然跟著起哄。
陸淑青笑呵呵道:“表哥要是只給三姐姐禮物,那我們可是不依……”
“你們懂什么……文表哥若是只送三姐姐禮物,那就是人家文表哥和三姐姐私交好……”陸淑芳眉角輕輕上挑,頗有些得意。
蘇良玉聽著皺了皺眉眉頭,臉上隱隱透著不喜。
陸淑怡知道陸淑琪的用意,是想讓她當眾出丑。
若是蘇子文只給她一個人禮物,這么多人面前,她成什么了?
這個蘇子文,為何每次見面都要讓她這般心驚膽戰,陸淑怡腹誹著,抬眼看了蘇子文一眼。
蘇子文倒是氣定神閑沒事人兒一般,他揚眉笑的一臉灑脫,道:“當然是人人有份,我這就叫人拿來。”
陸淑琪聽聞人人有份,心里似乎好受了些。只要不是單獨送給陸淑怡的,就說明陸淑怡也不是多么特別的人。
她不能成為蘇子文心里特別的人,別人也休想成為他心里那個特別的人。
蘇子文叫人抬了兩個箱籠進來,里面都是些筆墨紙硯以及點心絹花之物。
他笑著一一將東西分好,男孩子的都是一個彩釉筆洗加一方澄泥硯臺,女孩子們的則是一套輕紗所制的絹花和一包精致點心,沒什么特別的。
只不過輪到陸淑怡的時候,蘇子文卻給了她一本泛黃的小冊子。冊子上連名字都沒有,只用細藍綢子裝裱了一番。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陸淑怡的手里,陸淑靜撅嘴兒:“呀”了一聲,不滿意道:“表哥怎么才送姐姐一本書?”
言下之意蘇子文這是欺負人,別人都是絹花和點心,可陸淑怡的卻是一本破書。
任憑是誰看了,似乎都有欺負之意。
但是陸淑怡和陸淑琪都心知肚明,這么多人都一樣,獨獨陸淑怡的不一樣,足可見送禮之人在這份禮上是用了心思的。
陸文輝湊過來一把接過了陸淑怡手里的小冊子,細細的翻看了兩頁,他皺眉道:“這上面都是些剪紙的花樣子……有什么稀奇?”
剪紙的花樣子?陸淑怡前些日子不是一直跟著冬梅學剪紙嗎……
陸淑琪略一思索便心里有了答案,這禮物豈止是特別,簡直是太用心太特別了。陸淑琪按下心頭的嫉妒,狠狠的咬了咬牙。
果然文表哥看上的是陸淑怡那死丫頭,他心里的人是陸淑怡!
蘇子文也不對旁人解釋,只揚眉笑著對陸淑怡道:“這是我臘月里新得的,反正我留著也沒用,給你吧。你不是跟著你身邊的丫鬟學剪紙嗎?正好能派上用場。”
眾人聽了這才恍然大悟,陸淑芳抓住機會立刻高聲道:“瞧吧,在文表哥心里還是三姐姐最特別,送的禮都是不一樣的。”
蘇子文只淡淡一笑,反問一聲道:“送你你會剪紙嗎?你若會,我也送你一本,如何?”
蘇子文向來說話嬉皮笑臉的,這一遭卻隱隱帶了鋒芒。
陸淑芳臉一紅,只能自嘲道:“我自然是沒那個本事的,看來這書也只有三姐姐能收了。”
蘇子文看著陸淑怡聲音朗朗道:“這書到了三表妹手里才叫物盡其用。”
陸淑怡心里把蘇子文罵了一千遍,把那些牛鬼蛇神罵了一萬遍。
但是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不收又不行,只能大大方方的收下:“那就多謝表哥了。”
蘇子文見陸淑怡收下了他的禮物,少年的眼神立刻亮了起來,像是夜空中的明星一般神采奕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