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燈光影微動,照的每個人臉上的表情晦澀不明。
在著滿堂寂靜之中,大太太終于面無表情冷然開口,她目光落在吳氏和陸二老爺身上,冷冰冰說道:“不錯,三丫頭的鐲子是我派杏兒去偷的。”
“……后來也是我將鐲子給那些人的,并且要他們將三丫頭要害七丫頭的事情想法子悄悄透漏給七丫頭,讓七丫頭以為是三丫頭在害她,這一切都是我做的。”
她的語氣十分平靜,平靜的叫人可怖。
陸老太太和陸老太爺的臉色都特別的難看,兩人一聲不吭的豎著耳朵聽著。
而吳氏和陸二老爺臉上的表情則有些扭曲,又是憤怒,又是不敢相信。
這個時候的陸淑芳反倒平靜了下來,一臉死寂的看著大太太。
大太太臉上的表情木木的,冷冷淡淡道:“我當時就是想看她們姊妹反目,反正她們嫡庶有別,本來就互相看不對眼,我不過是想制造一個機會給她們而已。”
“這是什么話……”陸老太太連連搖頭,心里卻在想,她這大兒媳婦擺明了在作死啊,只求她別帶上她的幺兒一起作死。
而陸二老爺也臉色巨變,滿腔怒火登時竄上頭頂,他難以抑制的一把拍在了桌上,瞪著眼睛看著大太太,厲聲道:“無恥……太無恥……”
大太太卻不以為然,冷冷一笑道:“無恥嗎?難道二弟你不無恥……”
陸二老爺愣了一下。
大太太卻滿臉哀傷,一時紅了眼睛,有一滴眼淚正好打在了面前的地板上。
看得出來,這一次她是真哭,眼淚也是真流。
陸淑怡捏了捏手指。豎著耳朵聽她要說些什么話為自己開脫。
大太太哽咽了兩聲方收了眼淚,她抬頭看著陸二老爺道:“去年因為三丫頭的事情你一直不肯讓娟丫頭回來,錢文昌固然有錯,可是娟丫頭何錯之有?”她一手撫胸,痛苦道:“你能體會到為娘的人一年到頭都見不到自己女兒的苦楚嗎?更何況娟丫頭現在還有身孕,我連蘭姐兒都見不到……”
大太太越說越痛苦,眼淚成串的往下掉:“大老爺常年在外頭。一年到頭都回不了一次家。我一個婦道人家遇到不順心的事情又有誰替我排解?唯獨自己的兒女,然而最懂事的那一個,卻被阻在陸家門上。連大門都無法踏入……”
眾人默而不語。
陸二老爺臉色蒼白,也重重的倒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他不知道竟然是因為他不讓陸淑娟回娘家,才讓大太太走到了這一步,還害了自己的女兒。
而大太太則哭的淚如泉涌。無法自制。
一場荒唐事件的脈絡也漸漸清晰明朗,所有的動機都有了。相關人物也有了。
陸淑怡則問了最后一個問題,她淡淡道:“那么當晚下迷藥的人是暗綠,對嗎?”
都到了這一步,大太太也沒什么好隱瞞的。她“嗯”了一聲,說道:“暗綠和那個小紅關系不錯,而小紅又有咳嗽的毛病。所以她常年佩戴著夾層的中藥帕子,迷藥就在小紅的中藥帕子里。”
果然和陸淑怡當初設想的一模一樣。
陸淑怡其實很想提一提珊瑚。因為珊瑚也是涉事者,不過珊瑚是六老爺的心頭寶,提了估計也會被六老爺想法子救下。再者,珊瑚也是一心愛著六老爺,才會為他不顧一切的辦事,想一想,她也是可憐人罷了。
反正有陸六老爺認錯了,還是罷了吧。
陸淑怡沒有再說別的,只是輕聲提了一句:“既然事情已經清楚明了了,那么……是不是該做出個決斷?”
屋內一時無人言語,針落可聞。
陸老太太已經把權利都推給了陸二老爺和吳氏,她全然不管現在的局勢。
為難的則是陸二老爺和吳氏二人。
他們兩個都深深皺眉。
這件事情說到底也是積勞成疾,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大太太心里一直有積怨,才會一下子選擇爆發。
不過手段實在殘忍,失了人倫道德。
吳氏看向陸淑芳,陸淑芳則一句話也不說,就好像等待審判的人是她一樣。
她現在什么都不求,只求一個公平,給她公平從此以后她就是死都能安心而去。
再看一眼陸老太太和陸老太爺,他們兩個都沉著臉色,不表態。
而大太太則癱倒在地上,仿佛死過去了一般。
六老爺嘴唇翕合,似乎有話要說,許久他才道:“父親,這些事情……您哪里來的證據?”
雖然他已經招供了,但是他還沒有搞清楚到底是誰引導著老太太和老太爺審問他們的。
這也是大太太和陸二老爺他們迫切想知道的。
雖然他們都有些猜到了那個人,但是都不敢確定。
想到霍天佑,陸淑怡唇角不自覺掛了一抹淡淡笑容,臉上也多出一片紅暈來。
不得不說,這次她又欠下了他一個很大的人情債,往后該怎么還給他呢?
要不……以后對他好一點?
想法一出來,她登時害羞的紅了面頰。
而老太爺則長長出一口氣道:“這些事情都是白先生查證的,陶火和那一幫害了七丫頭的人,他都找到了……”
六老爺聽了由衷的佩服白先生的本事,這才不過一天多功夫而已,他就能找到這么多人,實在不容易。
他目光落在陸淑怡身上,干咳一聲道:“莫不是……為了三丫頭?”
陸二老爺和吳氏立刻坐直了身子。
陸老太爺點了點頭:“他說既然咱們要把三丫頭嫁給他,那么他就有義務將此事查清楚,不讓三丫頭蒙冤。”
陸二老爺和吳氏聽了這話,登時對白先生這個人好感大增,這還沒有娶過門就已經這么維護了,如果娶過去,日子肯定會過的很好。
有了這些好感,年紀也就漸漸忽略了。
而陸淑芳則側著臉看著陸淑怡,她頭一次覺得她很羨慕陸淑怡,不對,應該是特別特別的羨慕陸淑怡。
內心那種羨慕就像是狂奔的波浪一般,一波接著一波席卷著她的心,同時,她也覺得自己無比的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