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請訪問
一聽冬梅的話,潘云辰一張臉登時變成了豬肝色。
陸淑怡只裝沒瞧見,揮手催促冬梅道:‘快去快回,免得節外生枝壞了潘五小姐想死的好興致。‘
冬梅笑嘻嘻的道:‘好嘞,奴婢這就去。‘說著便往門口跑去。
潘云辰狠狠咬了咬下唇,一雙眼睛倏然迸出寒光,陰沉沉的道:‘陸三,你別欺人太甚……‘
她一字一句說的極其用力,可見她是狠毒了陸淑怡。
陸淑怡沖著冬梅使了個眼色,轉而又目光淡淡看向了潘云辰,微微一笑,不高不低道:‘哎喲喂,這話我可擔不起。‘她似笑非笑的看著潘云辰,自上而下細細的打量著,仿佛要將她看個大窟窿出來。
潘云辰的眼神有些跳躍,似乎很不習慣被她這樣看,語氣一重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陸淑怡聽她問出這句話,不由好笑的揚了揚頭,頭上一支丁香銀釵亦跟著輕輕晃動,她下巴輕揚,語氣淡淡道:‘五小姐,我想你是不是搞錯了?這話難道不該是我來問你嗎?‘
她嘴角輕揚,笑看著潘云辰。
潘云辰眼中那抹寒光愈加冷了幾分,她死死的咬著下唇,唇瓣上跟著浮起了一抹濃重血色,‘陸三,我自認為并未惹過你,你又何必要置我于死地?‘說道此處,她眼睛竟跟著紅了起來,語氣亦帶了濃濃的鼻音,哽咽道:‘大太太并非我生母,這次的事情我知道是我不對,可這世上胳膊能扭過大腿嗎?我終究不過是一枚棋子罷了,事發了。難道該死的就是棋子?我只是……我只是想好好過日子。‘
一番話聽似發自肺腑十分真誠,然而陸淑怡卻不上當,因為她知道女人面上的可憐最不可信。
包括她自己也一樣,楚楚可憐的背后,說不定就暗藏了致命的陰謀。
她不著痕跡的輕輕撥弄著袖口上的一朵出水芙蓉,‘這些話你不是早對我外祖母說過了嗎?又何必對我再說一遍?‘她靜靜看向潘云辰,眨著眼睛好奇道:‘我只是在想。一個母親到死都見不到自己女兒一面。她該多遺憾?會死不瞑目嗎?閉眼的時候會不會后悔當初生下了她……‘
潘云辰的臉上登時失去了血色,連嘴唇都開始一點點變的蒼白,她雙手緊緊捏著身上的被子。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氣去捏,指關節竟都開始發白,如同一朵快要凋零的花朵,殘破。頹然,孤寂……
陸淑怡冷眼看著。她不知道此刻潘云辰的心里會不會想起她那個死不瞑目的胡姬娘?會不會后悔?會不會懺悔?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潘云辰聲音亦一下子頹敗了許多,眼底有些發紅,似是要哭,可是眼淚卻沒有掉落下來。不過她問這句話的時候眼睛并未看著陸淑怡。而是茫然的看著窗外,仿佛一尊石雕……
窗外早已拉了夜的大幕,又冷風颼颼鼓動著窗棱。越發孤寂蒼涼。
陸淑怡呼出一口氣,在她面上掃一眼。目光也跟著看向了窗外,‘從那里知道的重要嗎?重要的是,你確實拋棄你生病的親生母親了,不是嗎?‘她語氣淡淡的,卻冷漠的仿佛從冰窖里走出來的一般,凍的潘云辰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她繼續慢條斯理道:‘我還知道你生母是胡姬,不過聽聞她人很善良,這一點,你倒是并未學到分毫……‘
目光一轉,落在了潘云辰身上,嘴角的笑容仿佛一朵曼陀羅一般,陸淑怡接著道:‘我還知道你當初是自己要求與你胡姬母親斷絕母女關系的,聽說你一點余地都不肯留給她,是不是?‘
潘云辰不說話,只是渾身都在發抖,額上亦掛滿了密小的汗珠,那汗珠自眼角而落,亦如淚滴一般。
陸淑怡則冷笑著輕輕仰頭道:‘可憐你母親一心為你,她恐怕到底也不敢信你會為了榮華富貴棄她而去吧?更諷刺的是你一心想要榮華富貴,然而潘大太太卻一直將你當一條狗養著。‘陸淑怡語氣越加冷漠,她并不去看潘云辰,只是澀然一笑道:‘你在潘家日子過的并不如意,后來潘大太太正好想用你們潘家的小姐們來與我外祖母家結親,而你,則接受了她無恥的安排,十分無恥的設計了我舅舅,然后無恥的大鬧了吳家,結果,讓你們母女沒想到的是,我舅舅心里早就有了墨菊,他并不甘心接受這一切,最讓你們不安的是,他竟然還找來了霍二公子來徹查此事。‘她聲音慢慢,娓娓如水道:‘二公子的到來你們一定很怕吧,所以,你和潘大太太昨晚都沒有睡好,還一起商議做了打算對不對?‘
潘云辰眼睛圓睜,嘴唇翕合,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什么。
‘……當然,你要比潘大太太聰明多了。‘陸淑怡的目光帶了幾分佩服,她確實很佩服這個潘云辰,佩服她年紀輕輕竟然能無恥到這個地步,而且城府之深,實在叫她大開眼界。這件事情若是放在前世,說不定她也會和外祖母,母親那樣可憐潘云辰的,只可惜她是活了兩世的人,經歷過的風浪早就不允許她去同情一個渾身罪惡的人,所以她冷笑著開口接著道:‘潘大太太她只是想到了死不承認這一招,然后再讓春香去給陳三一筆銀子,好讓陳三找個機會遠走高飛,如此,她便也能找個借口從吳家安然離開了。而你,則比她高明的多,你知道這件事情是有風險的,一旦被拆穿,別說是你的臉面,就是整個潘家的臉面都會丟的一干二凈,而你又不過是個區區外室女,潘家怎么可能容得下你失敗?你將來如何,我想你比我更加清楚吧?眼看著就要一步步失去潘家的庇佑,你又怎么甘心?所以,你便想出了一招苦肉計,以此來博取我外祖母。我母親的同情,你將自己擺在受害者的位置上,想為自己謀求一個前程,哪怕是做個妾室,也想讓吳家接納你,對不對?‘
潘云辰睜大了眼睛聽著,眼底有清晰的震驚和細細如絲的痛苦。
她嘴唇翕合。胸口高低起伏許久。才不甘心的合上雙眼,無力道:‘這些事情你都是如何得知的?我身上的傷你又是如何判斷的?我……我明明處理過。‘
陸淑怡松了一口氣。
她以為要和潘云辰僵持很久的,以為她不會這么痛快的承認。沒想到這一點倒是嘀咕了她,她承認的倒是很痛快。
而對于潘云辰來說,陸淑怡能分析的這么透徹,那么她就一定掌握了某種證據。若是死不承認,結果怕是只會更加糟糕。
趁著事態尚未往糟糕的方向發展。她想遏制住,留得青山在,何愁沒柴燒!
所以她才下定決心順著陸淑怡的話說下去,然后試探試探陸淑怡的態度。到底是要把這件事捅出去,還是說可以壓制下來。
無疑,潘云辰這一點是聰明的。確實比潘大太太聰明很多。
陸淑怡看她一眼,只挑著重要的道:‘不得不承認你其實還是很有本事的。新的疤痕都能被你處理成舊疤痕,我想你沒少用葵粉吧,也沒少用做舊用的藥材,對不對?‘
潘云辰的嘴角抽了抽,不過她還是點了點頭:‘你是怎么知道這個方法的?‘
陸淑怡并不正面回答她,只是問她道:‘倒是我想問你這句話,你是怎么學到這些的?你懂藥理?‘
潘云辰倒也大大方方的承認了,她抿了抿,似乎刻意在控制自己的語調,盡量讓它保持平穩,‘這些東西都是小時候我生母教給我的,她讀過幾本醫書,懂藥理。‘說到此處,潘云辰臉上的線條也跟著柔和起來,語氣亦像個小孩子似的,輕笑著道:‘其實她懂的很多,醫術,騎馬,下棋,音律,最擅長的便是胡舞。‘說到此處她語氣稍微頓了一下,目光有些恍惚,頓了片刻,她才接著話茬道:‘不過她沒讓我學習胡舞,亦沒讓我學習音律,她教我的是下棋和醫術,當然,都是極簡單的那種,因為她說女子會的太多,將來只會遇到更多的麻煩,而且她不希望我走她的老路,成為一名胡姬……‘
陸淑怡聽到這里只能唏噓道:‘只可惜她一番苦心,你卻并未走正途,不是嗎?‘
潘云辰倒也不惱火,反而點了點頭,承認道:‘你說的對,我是辜負了她,在她最最需要我的時候,我是拋棄了她……‘她吸了一口長氣,不知道是真輕松還是故作輕松,聳肩道:‘不過我并不后悔,生老病死皆是人命,那既然是她的劫數,我又何必去難過?‘
陸淑怡撇了撇嘴,冬梅也跟著撇了撇嘴。
劫數?
分明就是為自己找借口罷了。
當然,陸淑怡也不想再戳破,只是淡淡一笑道:‘也許她活著只會看到你更加墮落……‘
潘云辰的眼上等死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霧氣。
陸淑怡就從冬梅使了個眼色:‘去門口守著,我同潘五小姐有幾句要緊的話要說。‘
冬梅很識趣的點了點頭,屁顛屁顛的去了門邊上守著。
陸淑怡便坐直了身子言歸正傳道:‘過去的種種都已過去,再提無意。‘她目光緊緊的迫住了潘云辰,一字一句問道:‘我只問你,我舅舅,你到底打算放過還是不放過?‘
潘云辰冷冷苦笑了一聲,也揚起下巴看著她道:‘你陸三都查我查到這個份兒上了,我還能要你舅舅嗎?‘
陸淑怡心上的一塊大石頭終于落地了,她很爽快的抬手拍了拍潘云辰的肩膀,‘夠爽快,既然你爽快,那我便不與你繞彎子了,一句話,你若放他,我必放你……‘話鋒一轉,她輕輕一笑道:‘只不過,我放你一碼,卻不代表我們能放潘家一碼……‘
她說這話并不是想放虎歸山,只不過久持無意,而且現在吳家好不容易才好起來,她也不希望再出現什么新的流言蜚語去影響吳家。
潘云辰稍微楞了一下,不過她很快反應過來,淡定的問道:‘你要放我一馬?如何放?‘
陸淑怡的本事她也見識到了,不過同樣讓她想不明白的是,一個十四歲的小姑娘怎么會這么厲害?
且不說城府深不深,單單是這種沉穩勁,都不是普通女孩子能有的。
所以她的目光也迫在了陸淑怡的身上,很好奇的看著她,問她道:‘陸三,外間明明傳聞你刁蠻任性,看來一切都是假的啊,好一個障眼法,倒是讓人小看你了。‘
陸淑怡只是淡淡一笑,和她說道:‘這件事情既然是你制造出來的,那么就該由你來收拾殘局,收拾完了殘局,你便離開吳府,而你的所作所為,我會求我外祖母諒解,就當沒發生過這件事情,但是你要保證,從此以后,再也不能來吳家撒野,如何?‘
潘云辰皺了皺眉:‘可是你該知道,離開吳家,我就再也不能回潘家了。‘
她傷疤造了假,而且還沒能完成任務,這次回去潘家怎么可能再接受她?
潘云辰神色微黯,抬手揉了揉眉,疲憊道:‘自己做的孽,自己就是哭著也該面對……‘
陸淑怡聽了這話,就不再說別的了,因為她知道像潘云辰這樣的女孩子壓根就不需要你的同情和安慰,你只要和她達成共識就行。
她只是點了點頭,說道:‘你說的對,自己做的孽就該自己去面對,所以這件事情咱們就算達成共識了,對嗎?‘
潘云辰眉頭還深深的皺著,不過她最后還是點了點頭:‘對,只要你放我走,我自然會有辦法去面對別的事情……‘
陸淑怡呼出一口長氣,指了指門口道:‘那么,半個時辰以后,你會醒來對不對?‘
半個時辰足矣,到時候正好楊氏和吳氏也能過來了。
潘云辰抿了抿嘴唇,想了片刻還是點了點頭:‘行,那就半個時辰吧,半個時辰后你讓你外祖母和母親過來,我一定會想好答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