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帝半瞇著眼睛,抬手道:“起來說話。”
陸淑怡卻不肯起來,垂眉道:“罪女并不敢起來。”
榮帝與周貴妃相視一眼,周貴妃嬌嬌道:“郡主為何以罪女自稱?”
陸淑怡道:“罪女現在不敢以郡主自稱,罪女只是陸家嫁出去的一個女兒。”
“陸家?”榮帝微微皺眉,略一想就想起了陸淑怡的身世,他恍然大悟道:“朕知道了,你是想替你們陸家說情?”
陸淑怡臉色赧然,再重重磕一個頭道:“罪女知道,罪女不該開這個口的,您給陸家的恩典已經很多了,罪女不該奢望別的。”
“既知道,為何還要開口?”榮帝淡淡一笑道:“你該知道的,給叛軍提供鐵,私鑄武器乃不赦大罪。”
陸淑怡恭恭敬敬道:“罪女知道,所以罪女并不敢求皇上赦免罪女的祖父,他身在大周,卻不守大周律法,論罪……確實當誅殺之,只是……罪女想替那些無辜之人求個情。”
“罪女的五叔,四叔,他們其實根本就未曾參與過此事,更不知道此事,他們歷來都守國法,不該……被株連。”
榮帝輕笑,喝一口熱茶道:“你的意思是,要朕派人再去查證此事?”
陸淑怡磕頭道:“罪女并不敢要求皇上去做這些事情,您是天子,普天之下誰又能左右天子的決斷?”
榮帝聽的心中舒服,微微而笑。
陸淑怡又道:“罪女只是想,您是明君,若事有不清不楚的地方,您一定會派人去查。不是嗎?”
榮帝聽后忍不住哈哈大笑,這樣的高帽子他還確實戴的挺享受。
周貴妃也掩口而笑,她能看出來榮帝很喜歡聽陸淑怡說話,也能看出來榮帝以后想重用霍天佑的心思,因此便順水推舟的替陸淑怡說話道:“皇上,既然陸家鐵礦如今已經歸了朝廷所有,不如。那些無辜之人您就睜一眼閉一眼算了。”
榮帝看著周貴妃笑了笑。半響才道:“無辜不無辜那也得查一查才能知道,此事朕會安排人去查證的,若是真如郡主所言。那幾人對此事一無所知,朕自然也會還他們一個公道。”
陸淑怡登時松了一口長氣,跪地磕頭道:“多謝皇上,皇上圣明。”
同時又給周貴妃磕頭道:“多謝貴妃相幫。”
周貴妃嬌嬌一笑道:“不必謝我。這都是皇上圣明。”
榮帝哈哈而笑,挽著周貴妃的手走了。
周貴妃一走。吳氏和冬梅急忙過來攙扶陸淑怡,母女二人不由緊緊抱在了一起,兩人都很高興。
方才榮帝的話說的很明白,他會派人去查陸家的事情。一旦查證清楚,陸四老爺和陸五老爺就一定能活下來。
到了現在,能活一個都是好的。
吳氏紅著眼睛道:“這下你四嬸和五嬸該高興了。只是你三嬸和你六嬸,她們只怕要……”
吳氏搖頭嘆氣。
陸淑怡也沒有辦法。她三叔和六叔涉事太深,皇上是不可能赦免的。
陸淑怡整了整衣角,嘆道:“陸家那么多人不可能人人都能獲赦,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我們不該再奢望什么。”
吳氏點了點頭。
不過一想到女婿要回來了,心情又好起來,一時拉了陸淑怡的手道:“你說,這次佑兒回來,皇上會不會重重封賞?”
陸淑怡在乎的卻不是封賞,她只在乎霍天佑的平安。
這世上沒有什么能比的上平安,一雙人兒過一世,那才是她求的。
半個月后,霍天佑終于率大軍回了京都。
他將劉肅劉琰二人活捉回來,榮帝龍心大悅,封了霍天佑為平西候,在京都賜府邸,更賜兵符,統領十萬大軍。
衛鐸則封了征西將軍,同在京都賜府邸,他帶出去的五萬霍家軍,也劃在他名下。
一時間,霍王爺的勢力被瓦解大半。
而對于何太后一族,朝廷中手握重權者,開始削弱其權利,無重權者,派去苦寒蠻荒之地當差……
至于何太后,只是將其圈禁,仍舊以太后尊養。
四月芳菲,桃花已開到荼蘼。
皇上親自帶著霍天佑到梨尚宮見陸淑怡。
陸淑怡早上起來就早早等著,整整分開了七個月,這七個月時間,實在太漫長,漫長的她都怕他會忘了她的臉。
妝臺前,她一遍一遍的命冬梅梳頭:“這個發髻會不會太高了啊?這金簪會不會太招搖……不行不行,換一個,換一個,要那個羊脂玉的……”
吳氏抿嘴輕笑:“你呀,放心好了,不管你如何打扮,佑兒都不會嫌棄你的。”
陸淑怡臉一紅,說真的,她自打有了孩子,吃的就多了,如今感覺人都胖了好幾圈。
這一胖了,穿衣服梳頭似乎都沒有從前好看了。
吳氏就道:“這有身子的女人才最好看。”
“來了來了……”冬青急急從外頭進來,一臉欣喜道:“姑爺回來了。”
陸淑怡急忙起身,整了整衣裳。
片刻,榮帝和霍天佑一前一后進了殿內,陸淑怡急忙帶著眾人屈膝見禮。
榮帝朗朗一笑道:“你們夫妻二人久不見面,好好敘敘舊,今晚宮中夜宴,夜宴畢,你們便可以一起回新府邸了。”
起身的瞬間,陸淑怡的眼睛終于看到了她朝思暮念的那個人,七個月不見,他黑了,瘦了,也更加的成熟穩重,以后足可以為他們母子撐起一片天地。
陸淑怡眼睛紅紅的,一瞬不瞬的看著霍天佑。
霍天佑也一瞬不瞬的看著她,她比先前圓潤了許多,小腹高高隆起,比他認識她的任何時候都要明艷動人。
天地間恍惚只有他們二人,癡癡對望。
榮帝看他二人如此,不由干咳一聲道:“你們好好敘舊吧,朕還有國事要處理。”
眾人送走了榮帝,也都很識趣的退下。
二人就那么各自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看著對方,直到紅了眼睛,直到淚水模糊視線。
二人忽然都笑了起來,笑的淚如雨下。
那么多風波終于過去,從此,終于可以過上太平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