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上的小娘子十多歲的年紀,一張臉還沒有張開,皮膚卻是極好的。(最穩定)睡著了之后,臉上已經沒有了醒著時的那分凌厲與傲氣,蒼白而脆弱得讓人心疼。
尚宛妗看了劉輕葶一眼,道:“咱們去外室說吧,不要打擾了輕葶妹妹休息。”
“好好好。”劉夫人連忙點頭,然后吩咐奶娘,“你在這里守著輕葶,那人參水時不時的給她潤潤唇。”
奶娘應了,一行人跟著劉夫人一起移步到了外室。
等大家都走到珠簾處,尚宛妗回頭看了一眼,正看到鄭琬宜身邊的丫鬟扶著鄭琬宜起身。那丫鬟神態恭謹,對鄭琬宜畢恭畢敬,并不是之前花朝節時跟著鄭琬宜的那丫鬟。
等落了座,尚宛妗忽然問道:“琬宜妹妹身邊的丫鬟換了?”
“嗯。”鄭琬宜對于丫鬟的事情并不避諱,大大方方道,“尚大姐姐上次也看到了,那丫鬟欺主,姑母知道后,趁著給輕葶妹妹換丫鬟,也一并將那丫鬟換了下去。”
劉夫人道:“我這侄女就是性子太好了,那丫鬟欺主到了那種程度,她居然還幫著那丫鬟瞞著我,若不是被我無意中撞見那丫鬟對琬宜冷嘲熱諷,我還不知道琬宜在我們府上過的是水深火熱的日子呢!”
“是么。”尚宛妗不置可否,然后又指著鄭琬宜腰間的香囊,一臉驚奇的問道:“輕葶妹妹中毒,可能就是因為香囊的緣故,琬宜妹妹為什么還敢把這個香囊佩戴在身上?”
“這……”鄭琬宜面露遲疑,心里卻是在猜測尚宛妗到底知道多少。
劉夫人替鄭琬宜解釋道:“那香囊是輕葶親手做的,做了兩個一模一樣的。是輕葶送給琬宜的生辰禮物。琬宜說到底是輕葶的心意,她戴了這么久都沒有被影響到,香囊應該是沒有問題的。所以不肯取下來。”
說著,她感嘆道:“我再沒有見過像琬宜這么重情義的小娘子了,輕葶要是清醒了過來,以后一定得好好跟琬宜相處才是。”
香囊沒有問題的?可尚宛妗上次明明聞到這香囊有鈴蘭花的香氣!長期聞到少量的鈴蘭香氣,會讓人緊張、易怒、頭疼、產生幻覺。時間長了,就會讓人記憶混亂,變得癲狂。
那香囊里面的鈴蘭不算多,要靠著聞那鈴蘭發瘋,起碼要一兩年的功夫……劉輕葶的這種情況,顯然不是因為鈴蘭的緣故了!
香囊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尚宛妗琢磨著這句話,然后想起剛剛進院子的時候看到的橙色的麗春花,忽然就想起陸展沉曾經跟她說過的話來。
尚宛妗眨了眨眼睛,努力的回憶,陸展沉當時說的好像是:“櫻桃核佐以養顏湯食之,配之麗春花香,可使人易怒,三旬至癲狂,四旬至癱瘓,五旬藥石無靈,六旬白骨腐肉。若佩有鈴蘭,可緩之,若常食杏仁,可防之。若欲救之,取觀音掌刺,灸角孫穴、風池穴、太陽穴、膻中穴、肩井穴……”
尚宛妗正回憶著,鄭琬宜忽然開口打斷了她,問道:“不知尚大姐姐要如何救輕葶妹妹?”
尚宛妗不欲理她,可劉夫人也跟著問:“尚大小姐,這……”
尚宛妗只好道:“辦法倒是有……”她正欲把陸展沉的那番話說出來,視線落在鄭琬宜身上,就頓了一下,改變了主意。
尚宛妗眨了眨眼睛,道:“四妹妹上次跟我說,輕葶妹妹很會做一種櫻桃蜜餞,不知道府上還有沒有?我在彭州連櫻桃都很少吃過,更別說櫻桃蜜餞了。”
她這話來得突然,眾人聽了之后都有些沒反應過來。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劉夫人,她立即吩咐身后的丫鬟去取櫻桃蜜餞:“都被輕葶放在小廚房的柜子里,用細瓷的小壇子裝了,每年都要做好幾壇。你用碟子裝一碟來,另取兩壇,讓尚大小姐和尚四小姐帶回去嘗嘗鮮。”
她雖然不喜尚宛妗在這種時候提到吃食,卻也沒有懷疑,心里想著,尚大小姐看著行事大方周到,到底是十四歲的小娘子,還沒有過饞嘴的年紀呢!
眾人神色各異,尚宛妗卻不放在眼里,一心一意的等著那櫻桃蜜餞,等丫鬟端著蜜餞來了,她吃了一顆,心里就有數了。
劉輕葶做的這櫻桃蜜餞是沒有去核的,大概是腌得久了,這櫻桃里面的核有些脆弱,不小心就咬破了。
尚宛妗臉上露出幾絲歡喜之意來。眾人看在眼里,就更加認定了她貪嘴。
陸展沉說的那一套是他自己摸索出來的,尚宛妗此時就算是說出來,也沒有人會信。因此,她眼珠子一轉,道:“夫人不必擔心,我既然吃了輕葶妹妹的櫻桃蜜餞,就一定能把她治好。”
她話音剛落,鄭琬宜就追問道:“尚大姐姐不如說一說輕葶妹妹到底是中的什么毒?我們知道了,也好找出線索,抓到害輕葶妹妹的人,這才能夠清了禍根。”
鄭琬宜這話雖然問得有些莽撞,卻是一針見血,就沒有人指責她的莽撞了。
尚宛妗心里早有對策,她笑道:“輕葶妹妹不是中毒,是被人下了蠱。”
“下了蠱!”劉夫人驚呼,“怎么會被人下了蠱呢?”
鄭琬宜也是滿臉吃驚……難道是她高看了尚宛妗,其實這個武威侯府的嫡長小姐根本是個到處胡說八道的蠢貨?她之前看出劉輕葶中毒,難不成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
尚宛妗正色道:“輕葶妹妹之前那狀態,看著確實像中毒。可這么多大夫看了,輕葶妹妹喝了藥,不但沒有好,反而越來越嚴重了。那就只有一個可能,她被人下了蠱。”
劉夫人將信將疑,尚宛宛卻是完全信了,眼淚吧嗒吧嗒的掉:“輕葶那么好的人,誰這么惡毒,會給輕葶下蠱呢?”
尚宛妗沒想到尚宛宛會這么配合,心下一喜,語氣更是斬釘截鐵:“要找出這個下蠱之人也不難,養蠱之人一般愛吃杏仁。”
她這個就是完全胡謅了。
距離錦都不遠就是苗疆,雖然他們不與漢人往來,漢人們卻沒少聽聞他們的傳說。關于苗蠱的傳聞自然也是不少的,卻沒有誰聽說過養蠱的人愛吃杏仁!
尚宛妗注意到鄭琬宜的臉色變了。
她笑著對將信將疑的劉夫人道:“我知道我年紀輕,夫人未必信我的話。可輕葶妹妹已經到了檣櫓之末,不如交給我,我若是替她解了蠱,夫人再信我的話也不遲。”
然后似笑非笑對鄭琬宜道:“琬宜妹妹跟輕葶妹妹親姐妹一般,真是不錯,可以經常吃到這櫻桃蜜餞呢!琬宜妹妹皮膚這么好,怕是每日喝的那養顏湯的功效,若每日堅持喝下去,只怕皮膚就跟剝了殼的熟雞蛋一般了!”
鄭琬宜哪里還不明白,尚宛妗這是要逼著她不吃杏仁,慢慢的也中劉輕葶中的這毒呢!
她正斥責尚宛妗的“下蠱”之說是胡說八道,就聽到劉夫人開了口:“好,你試試,怎么解這蠱毒,整個劉府都配合你。”
尚宛妗沒有明著揭穿鄭琬宜,可她若是真的治好了劉輕葶,鄭琬宜也就被逼到了絕境。她笑盈盈的看著鄭琬宜,一副純良無害的樣子。
鄭琬宜卻覺得,自己看到的是勾魂的鬼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