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見到的是柳夫人。柳夫人生柳姣姣和柳媞媞的時候年紀已經四十多歲了,如今六十多歲的人,因為保養得當,平時看起來就跟五十來歲一樣。這會子見了,才發現她已經頭發斑白。
眼睛腫脹通紅,整個人憔悴得不行。
她旁邊站著柳媞媞,柳媞媞扶著柳夫人的手勸慰她,眼睛也有些紅,神色帶著后悔與愧疚。
尚宛妗看著柳媞媞跟柳夫人說話的樣子,神色有些恍惚,她覺得自己仿佛看到了柳姣姣站在自己面前。
柳夫人上前握了尚宛妗的手,道:“難為你把我們姣姣當知交,這會子便來看望她……可惜她現在已經不認人了,你等下多陪她說會兒話。”
尚宛妗點了點頭,然后勸解柳夫人道:“這種事情誰也想不到的,夫人您也別太難過了,柳三姐姐已經醒過來了,早晚會恢復記憶的。”
柳夫人點頭:“大夫昨晚一直守著,都沒有放回去,宮里知道了這件事,還派了一個御醫過來。都說只要多跟姣姣說以前的事情,她就會想起來的。”
尚宛妗有些唏噓,轉身想同柳媞媞說句話,卻見柳媞媞神情有些復雜,忙回過身來接著跟柳夫人說話……她心里有些詫異。柳媞媞這個樣子有些不對勁,倒像是她害得姣姣受傷一樣。
思索見就到了柳姣姣的閨房,她正靠在軟枕上,由一個尚宛妗不認識的丫鬟喂著吃藥……柳媞媞身邊也不見小悠,應當是護主不力,受了懲罰。
柳姣姣喝完藥才慢悠悠的朝尚宛妗等人這邊看來,她的額頭上還裹了紗布,臉頰上有些擦傷。她的眼神清澈而茫然,只有在看到柳媞媞時,才松了口氣。
對于失憶的人來說,什么都是陌生的,對于別人說的一切都持有懷疑的態度。只有柳媞媞跟她那張一模一樣的臉,無論何時都是證明她們一脈相承的鐵證。
“四妹妹……”柳姣姣受傷之后人柔和了許多,喊柳媞媞的語氣也不如以前那般凌厲,帶著顯而易見的親近和討好。
柳媞媞跟她吵架吵慣了,乍見她這樣,還很不習慣。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被她這么一喊,眼睛又紅了。
柳夫人已經抽泣了起來,之前給尚宛妗引路的奶娘匆匆進門,稟報道:“李大夫和陸太醫已經出府了。”
柳夫人顧不上這個,柳媞媞道:“奶娘辛苦了,三姐姐這邊還有我們呢,您年紀大了,先下去休息一會兒吧!”
“四小姐也一晚未睡。”奶娘看了柳媞媞一眼,神情有些復雜。
“奶娘下去吧!”柳夫人開了口,“姣姣的手帕交來看她,讓她們說會兒話。”
奶娘這才答應著下去。
柳夫人上前拉著柳姣姣的手,在床邊坐了下來,道:“這位是尚家大小姐,閨名宛妗的,你素日里與她關系極好的,一日總要提個幾回,有印象嗎?”
尚宛妗上前,丫鬟端來一個錦杌,便在柳姣姣的床前坐了,小心翼翼道:“我是妗姐兒,柳三姐姐還記得嗎?”
柳姣姣搖了搖頭:“不記得……我覺得咱們不像……”
后面的話便沒有說了,似乎覺得說出來太過傷人。
尚宛妗心下一沉,在柳姣姣開口之前,她心里還帶著一絲僥幸,如今這一絲僥幸都沒有了。
柳夫人熬不住,看著柳姣姣就想哭,柳媞媞怕她惹柳姣姣也哭起來,便把人哄著出去了。
若是平時的柳姣姣,尚宛妗跟她見了面坐在一起,不用怎么開口,就有聊不完的話題,如今柳姣姣失憶了,尚宛妗回憶著兩人平日里聊天時說的話同她聊,卻怎么也融洽不了……柳姣姣始終冷淡。
過了一會兒,還是柳媞媞先開口道:“姣姣傷了腦子,不能太勞累,剛又喝了藥,讓她先睡一會兒吧!”
尚宛妗點了頭,對柳姣姣道:“柳三姐姐,我明兒個再來看你。”
柳姣姣沒說話,默認了。
等出了柳姣姣閨房,柳媞媞陪著尚宛妗朝外走,問了柳夫人在哪里,打算過去說幾句話道個別就回去了。
沿著抄手游廊走了一段路程,柳媞媞忽然開口問道:“你明日還要來?”
倒像不想讓她來似的!
尚宛妗心下狐疑,臉上神色不變,道:“柳夫人說多陪著柳三姐姐說話,她記憶恢復的機率大一點。”
柳媞媞頓住了腳步,道:“你來看……姣姣,我沒什么意見,但是你也知道姣姣是因為誰受的傷。她這般失憶了,也便忘記了那個人,以后就不會再為那個人傷心了,豈不更好?”
柳媞媞道:“她只是失憶了,并不是變成了笨蛋,重新開始新的生活,不好么!”
她說是不想柳姣姣傷心,可她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比柳姣姣還要難過。
尚宛妗沉默了一瞬,抿了抿嘴,道:“柳四姐姐這話有些道理,我回去之后會仔細考慮的。”
見過柳夫人之后便回了武威侯府。等到第二日,尚宛妗正準備出門,就聽丫鬟進來稟報,說柳府那邊來人了。
來的是昨日給柳姣姣喂藥的那個丫鬟,丫鬟行禮之后道:“夫人帶著三小姐和四小姐去了鄉下,讓婢子來跟尚大小姐說一聲,最近幾日不用過去看三小姐了。”
尚宛妗愣了一下,開口問道:“怎么突然就去了鄉下?柳三姐姐身上的傷……”況且,對于失憶的人來說,不是住在越熟悉的環境就容易恢復記憶么!
尚宛妗忽然想起昨日柳媞媞對她說的那些話來……難不成,是她說服了柳夫人?
然后果然聽柳府丫鬟道:“四小姐對夫人說鄉下適合散心,三小姐身上的傷并不嚴重,兩服藥下去已經能夠下地走動,與其整日悶在閨房,倒不如鄉下方便,可以到處走走。”
尚宛妗點了點頭,表示知曉,然后讓錦書給人賞了錢,讓澍香送著人出了門。
屋子里沒有了外人,錦書對尚宛妗道:“小姐,婢子昨日便想說了,柳四小姐似乎有些針對小姐。”
“難不成是被韓三公子的話給影響了?”錦書猜測。
尚宛妗搖了搖頭:“就算是被韓折塵的話給影響了,覺得我居心不良,我問心無愧,她也不能拿我怎么樣,就怕這里面還有別的事情。”
如今的柳姣姣和柳媞媞,尚宛妗怎么看都覺得有些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