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阻止爸。爸這一次,是下定了決心,一定要讓你們過好日子。”父親說道。
“善美,你是老大,也是最省心的一個。爸知道你貼心,也善良。你多勸勸你媽,讓她別來找我。我挺好的。”父親說道。
“爸,我們不阻止你,但是,你得告訴我們,你工作的地方在哪里啊,又是干什么工作的?也好讓我們放心啊!”宋善美說道。
父親卻自顧自的說道:“善美呀,爸不在的時候,你要照顧好你媽,照顧好你妹。”
“你妹還小,還有些任性,有時候容易鉆牛角尖,你多引導引導她……”父親說道。
“其實,爸爸走的時候,真想再看一眼你們,再抱一抱你們……可惜……”父親說道。
宋善美的心里,有些揪,又不是生離死別,父親怎么會這樣說?讓人心里很不舒服。
宋善美隱約有些不太好的預感,難道,父親就像很久以前一樣,不想拖累她們,所以,這是不打算回來了?
“爸,說什么呢,你難道,不回來看我們了嗎?”宋善美皺著眉,焦急的問,“還有,我馬上就畢業了,或者假期,周末都行,我也可以去看你啊,你把地址,發給我吧。”
“善美,好孩子。”父親似乎在笑,“不用來找我。爸爸會每個月,定時把錢,寄回家。”
父親似乎,有些哽咽。
“爸爸愛你們。還有,告訴你媽,我愛她。”父親說道。
宋善美急了,道:“爸,我怎么覺得你今天怪怪的?到底出什么事兒了?你告訴我,你在哪里,準備做什么,我現在就去找你!”
“還有,如果有什么話要對我媽說,你自己去跟她說,不要讓我當傳話筒!”宋善美急哄哄的吼道。
“爸,你如果有什么事兒,一定不要瞞著我們!好不好,好不好?”宋善美急切的說道。
但是,電話那頭,父親沉默了。
“善美,你媽和你妹那邊,我就不打電話了。”父親沉默了一會兒,又說,“我給家里留了一封信,就壓在床頭的枕頭下面。你告訴你媽。”
“行了,我掛了。”父親說道。
宋善美心里一急,“爸,你等等!話還沒說完!”
然而,對面,卻沒有了聲音。
宋善美“喂喂”了好幾次,直到電話里傳來了忙音,才知道,父親已經將電話給掛了。
宋善美的心,沉到了谷底。
這不對勁,絕對不對勁!
父親的言語之間,就好像,是生離死別一樣!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不好了!
宋善美只覺得,心里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她連忙給母親又打了電話,道:“媽,我剛剛給我爸打通電話了,你別擔心。”
“他說,給你留了一封信,就藏在床頭下面的枕頭下,你找一找。”宋善美道。
母親有些著急,似乎在小跑,氣喘吁吁,道:“善美,你先別掛電話,媽去找找。”
過了沒一會兒,電話那頭又傳來了母親的聲音:“找到了!真的有信!”
“可是,媽不認識字……”母親有些焦急。
“別急,我馬上回來。”宋善美道,說著,掛了電話,伸手攔了一輛的士。
從這里,到她家,也有十幾站的距離,平時,她從來沒有打過的,可是,這次,也顧不得許多了,只好奢侈一次。
平時要走一個小時的路程,這一次,半個小時就到了。
宋善美急匆匆的跑上了樓。
見到宋善美之后,母親焦急的情緒,似乎稍稍有所緩和,她連忙,用顫抖的手,將那封信遞了過來。
那是一張用普通的作業紙寫成的信。
字跡干凈而又有力。那是父親的字。
在母親急切的催促下,宋善美念了起來。
“紅梅: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也許,已經離開家了。
這是這么多年來,我唯一一次,做出的任性的決定,并且,堅定不移。這一次,我想自己做主一次。請你原諒我沒有聽你的話。也請你理解我,支持我。
說起來,這么些年來,我是虧待你了。
想當初,你當年嫁給我的時候,是一個又白又胖的姑娘。可如今,卻遍布滄桑,白發滿鬢,皺紋橫生,腰彎背駝。一雙柔荑,也變成了老樹枝。
當年的溫柔軟妹,也變成了如今的粗言悍婦。
而,這么多年來,唯一沒變的,就是你對我的一顆真心。”
宋善美讀到這里的時候,母親那布滿皺紋的,黝黑的臉龐上,泛出了幾不可見的紅暈,她不好意思的罵道:“呸,這個老不正經的!說這些話干什么!”
宋善美繼續念了下去。
“紅梅,你也許不知道,我有多愛你。
當初,我下鄉來到你的家鄉,在人群中,第一眼,就看中了你。
你那個時候,充滿了活力。笑的,比花兒還要燦爛。還有你臉上被風吹的紅暈,也那么可愛。
我當時就想,這個姑娘,就是我要找的陪伴一生的伴侶了。
我不顧父母的反對,執意娶了你。這是我從未后悔過的事情。也是我覺得,一生中最幸運的事情。
這么多年來,我對你的愛,有增無減。
我本來想著,給你幸福。
可是,天不遂人愿。
我落了殘疾,無法給你們母女幸福。我數次想要放棄,想要離去,最終,卻沒能舍得丟下你和孩子。
于是,這么多年來,我只能,活得不像個男人,甚至,不像個人樣,只為,還能留在你身邊。
只有愛,讓我,支撐了這么多年。
如今,我依然愛你。
可是,我已老去,垂垂暮矣。回想我這一生,就好像螻蟻一樣活著,茍延殘喘,并沒有為社會做什么貢獻,更沒有為這個家做什么貢獻。
我突然之間,覺得,有種恐慌感。我怕我自己,就那樣死去,而什么都沒有留下。
這一次,就是一個機會。
我年輕的時候,不是學過俄語嗎,我因為有大把的空閑時間,所以,俄語也從來沒有荒廢。
表哥宋衛國,不是在山西的一個煤礦工作嗎,他們所用的設備,都是從俄國進口過來的。
聽說,這一次,設備不知為什么,出現了一點兒故障,因為我剛好懂一點俄語,所以,讓我過去看看。
也許,要下礦。但是,你別擔心,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等查到了原因,我可以和俄羅斯那邊的廠家進行溝通,請他們派技術專家來解決。
所以,我的工作很輕松,就是看看說明書,和別人溝通溝通,你放心,不累,我也能應付的來。
而且,他們說好了,每個月給我2000塊錢的工資。
所以,我就去了。
我知道,你一定會攔著我,不讓我去。所以,我只能不辭而別。還請你,照顧好自己,照顧好孩子。
我愛你們。
——愛你的,宋延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