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賦雪

第七十七章:天命人事

雖然唐老給容弦身上多處穴位都扎了針,但想要什么效果是肯定沒有的,這些最多只能保住這兩天以內,容弦暫時不會再出其他意外,但也僅僅只有兩天時間,是否兩天之后就是他生命的盡頭誰也不敢說。

一切,只能看天命。

唐老去休息了,王后坐著守了整整一夜,青洛與荊齊山遲遲沒有回來。

第二天唐老勸王后去略微休息一會兒,有他看著,青洛他們一時恐怕也回不來。

王后猶豫許久,才聽了勸,因為太過勞累,加上心里的煎熬,沉沉的便一直睡到了傍晚。

從夢里驚醒,慌忙奔去看容弦的情況,可是,連青洛他們都還沒有回來。

已經過去整整一天了……

唐老時時注意著容弦的狀況,卻不像王后那樣時刻坐立不安。還有時間,他不急,急也急不來。

王后一直等,一直等,從黃昏到深夜,再到天明,日月又是一個輪回,她盼青洛與荊齊山盼了一天兩夜,時間也從來沒有過的漫長。

很多時候太漫長的等待,往往會讓人把希望,一點一點的成絕望。

蕭索空蕩的山谷,山崖太高,除了正午,不見陽光。

王后扶著門慢慢坐下來,失神得望著對面霧氣迷蒙的昏暗山崖,這是,連它也一樣絕望了嗎……

盡管唐老一直表現出把握十足很是鎮定的樣子,但是事實上,他也已經開始擔心了。容弦能否活下來于他無關緊要,只是看到青洛與王后那么不顧一切的要救他,而且本來也是他救過了一次的人,所以不論如何,既然他經手了,那就還是活下來好。

可是青洛他們已經出去了一天兩夜,即使沒事身體上都恐怕撐不住了,可萬一,有事呢?

時間從來不會因為任何一個人停留,山谷由昏暗轉清明,陽光直射而下,已是正午了。

王后伏在容弦的身上,緊緊緊緊的抱著,仿佛下一刻,這個人就將永遠消失了。

今日之內如果還不能回來,大概也就,真的結束了!

真的就這樣結束了嗎?不能啊,這怎么能,怎么能......

唐老忽然站起來,“來了!”他說。

門開了,王后猛然回頭,僅此一剎那,她笑了,也哭了……

這一刻,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王后,不再是什么一國之母,她僅僅只是一個擔心自己兒子生死的母親。

“娘娘,唐老。”青洛笑著,艱難得走進來,“我這里,兩百條。”她說。

身上衣物被干涸的血跡和泥垢密密層層玷染,破敗不堪,頭發凌亂的散著,臉上泥垢與血痕交錯……如果不是此時此刻,此情此景,誰能認得,那還是青洛?

唐老笑著連連點頭,慢慢走了出去,屋外的空地上,一條粗實帶葉青藤緊緊地捆著兩百條體色大小各異的毒蛇,有些還在曲卷掙扎,有些,已經不動了。

“你有沒有……”

“唐老放心,我沒事。”青洛微笑搖頭回答,她知道唐老是要問什么,“荊齊山還沒有回來嗎?”她轉而問唐老。

唐老搖搖頭,“還沒……”

“我回來了!”

青洛與唐老同時震驚轉身。

“已經回來了!”荊齊山說,其實此時的荊齊山渾身上下也已經不比青洛更好,只是看起來依然還算精神。

“回來了,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啊!”唐老笑道。

荊齊山走向青洛,抱拳道,“屬下實在無能,只找得了,一百六十多條!”

青洛笑著搖頭,“夠了,已經夠了!!”

“你們且去休息一下吧!畢竟兩天兩夜了,再年輕盛氣也受不住的,現在就剩下取毒一道過程,這就是老夫我的事了!”

“他只有今天了對嗎?”青洛問,“您教我吧,我和您一起,會快得多。”

“屬下也完全可以!”

唐老頓了一下,點頭,“也好,越快把握越大。”

唐老回身去取了三柄細刀,走到毒蛇堆前,小心的拉出一條劇毒青蛇開始剖頭取毒。青洛荊齊山在左右看了兩遍,隨后立刻開始取毒。

黃昏漸盡,最后一條蛇毒終于被取出,空地上早已是蛇尸遍布,鮮血淋漓。

土褐色的陶碗里,及半的蛇毒液體泛起點點漣漪。

唐老小心拿了起來,緩緩走進了屋里。

“終于可以了,可以了……”青洛笑著呢喃。

晚風輕輕,暮色濃濃。

只有青洛自己知道,在容弦生死邊緣徘徊的這幾日里,她的心也已經在地獄門前徘徊了千百遍。

如果她們最終晚了一步。

如果旖毒真的奪走他的性命。

如果他的眼睛再也無法睜開。

如果他就這樣死去。

如果她的余生再沒有他這個人的影跡。

如果他從此在世上消失。

幸好,所有的如果都沒有發生。

她的光,留住了!

她想要走進屋去,然而踉蹌的腳步卻再不能受身體和意識的控制,眼前的人和屋子開始一點一點的旋轉,一點一點的模糊,然后,便倒了下去……

荊齊山連忙抱起青洛,先讓她躺到了隔壁屋中,也沒有立刻叫唐老過來,這時候,唐老最重要的,是救容弦。

荊齊山打了清水替青洛擦去臉上與手上的血跡和污泥,再仔細包扎好外在的傷口后,自己下去隨意清洗了一下,便靠著墻角睡了過去。

過了今晚,就一切都好了。

青洛清醒來過時,已是四天已后。

她做了一個漫長的夢,好久好久都不能醒過來的夢,夢里有親手教她用劍的容弦,有大大咧咧任性直爽的容羲,有彬彬有禮風度翩翩的蘇籍,還有給她各種添亂還總調皮耍賴的翎兒.......

等睜開眼時,微微側頭,昏暗的光線中,容弦平靜溫和的坐在那里。

青洛閉上眼,把頭側了側,口中輕喃著“還是夢……”

容弦伸手試了試她的額頭,唇角淡淡勾起,燒已經退了。

“想吃點東西嗎?”容弦輕問。

青洛猛的睜眼,僵了一會兒,突然一下翻身而起,但是這一動,身上密密的疼痛頓時讓她倒抽了一口氣。

不過這都不重要,現在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聽到了容弦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