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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布衣饒是鎮定,聽到段達說出皇甫無逸的計策也是臉色大變。
“皇甫無逸要率兵從含嘉門攻打,這么說含嘉城都在他的勢力掌控范圍之內?”
對于東都內城的防御分布,蕭布衣現在已經很清楚。東都城重內輕外,內城虎踞東都西南角,防備森然,每面都有三道防御,正中緩拱紫微城,可以說是風雨不透,水泄不通。
紫微城西、北兩處都因地勢緣故,易守難攻,要想從外部攻打的難度極大,或許可以說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若說東都的弱點,那也就是外城,可就算攻破外城,內城南有洛河盤踞、太微城高聳,東有東宮、東城、含嘉城屏障,只要不缺糧,這些防御對這個時代的任何人、任何攻城工具而言,都是難以逾越的屏障。
可這并不意味著內城牢不可破,因為如果出現了內鬼,那東都危矣。
含嘉城和東城并列為紫微城東部最外的防護,里面多是東都百官的家眷,含嘉門直通東城,這處的防御無疑相對薄弱些,只要皇甫無逸能從含嘉門進入東城,可以直取東宮,他繞過了東城這道最堅實的防御,如果兵力充足的話,掌控內城絕非不可能的事情。
想通了這些環節,也難怪蕭布衣心驚,臉色陰晴不定。
段達聽到蕭布衣詢問,苦笑道:“蕭將軍,皇甫無逸掌控東都一年,這點能力還是有了。我一直都是跟隨著他,本來算是他的心腹,所以對于他的舉動多少有些了解。”
蕭布衣皺眉道:“現在皇甫無逸還信任你嗎?”
段達臉現尷尬之色,“蕭將軍,你說呢?”
蕭布衣微笑道:“你兵敗洛口,第一個要殺你的就是他。很顯然他不會再信任你。可皇甫無逸造反之事應該是極為周密,你又如何能知道?”
段達輕嘆道:“我知道來的唐突,難免讓蕭將軍不信任,可我真的也是無可奈何。蕭將軍要知道,皇甫無逸其實猜忌心極重,爭權好利,他若事成,第一個要殺的就是我,我如何能不求自保?實不相瞞。我本來和皇甫無逸關系不錯,在他身邊也安排了個親信,是以才能知道很多事情。”
他連這種事情都和蕭布衣說起,顯然是對蕭布衣推心置腹,蕭布衣不由感動。輕聲道:“原來如此,可……我們空口無憑,再說越王對我其實并不算信任,冒然去說,只怕越王不信。”
段達急道:“那如何是好?要不我冒死去和越王說起?”
蕭布衣擺手道:“段大人,暫且不急,此事需要從長計議。好在皇甫無逸是在半個月后發動。這時候你切莫擅自做主,我們一切要秘密行事。”
段達重重點頭,“蕭將軍,段達把性命交給了你,若有吩咐,斷無不從。我會讓親信去盡量搜集皇甫無逸造反的細節,其余的全你了。”
蕭布衣苦笑道:“我等盡力而為。”
段達從將軍府走出來地時候,還是喬裝打扮,遮掩著臉,又兜了個很大。確信無人跟蹤后。這才回轉府邸。
等到回轉府邸后,早就夜深人靜。雖說東都百官的家眷很多都因為照顧緣故,喬遷到了內城,可還是有不少官員留在外城居住,蕭布衣是一例,段達、皇甫無逸亦是如此。這樣的原因有很多,看起來是與民共甘苦。更多的原因是為了方便行事。
段達回轉后。徑直到了臥房,卻不著急休息。坐在室內良久。臉色被燭光照的陰晴不定。嘆息聲,吹熄了燈燭,起身上了床榻。伸手一暗床榻旁的按鈕,床板竟然霍然翻轉。
他這床榻設計的頗為巧妙,床榻下竟然有條暗道。
段達到了暗道,點燃了一盞油燈,映照忽黃忽青的臉。暗道并不寬敞,只可容納一人彎腰行走。行了頗遠的距離,這才折而上行。推開暗道門,已經到了另外地屋子內,卻早非段府所在。
段達對銅鏡在臉上掛了幾縷胡子,看看頗為滿意,換了衣服這才推門出去。門外早就等了輛馬車,段達并不說話,鉆進馬車中,車夫揚鞭前行。
從喬裝到再次外出不過盞茶的功夫,段達馬車上舒服的伸了下腿,喃喃道:“做人……真太娘的累。”
他相信自己這番喬裝極為隱秘,就算是鬼估計都是捕捉不到,他行事如此隱秘,只因為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馬車到了時泰坊一個庭院前停下來,時泰坊向來是朝中高官所居之地,可這時卻是有些荒涼。段達到了院門前,輕輕扣了幾下,院門咯吱聲打開,幽夜中有如鬼哭。
在一個老仆地帶領下,段達徑直到了內廳,那里一人獨坐,面對孤燈。他身側還有一人,魁梧雄壯,宛若貼身護衛般。
聽到腳步聲傳來,那人轉過頭來,微笑道:“段達,事情做的如何了?”
那人雖是微笑,可燈光下仍顯得面色陰抑,卻正是朝廷的右武衛大將軍皇甫無逸!
段達見到了皇甫無逸,并沒有絲毫的意外,實際上,他來這里就是為了和皇甫無逸謀事,以往的種種,看起來不過是做作而已。
這時的皇甫無逸比廟堂上少了些囂張傲慢,卻多了些沉凝陰冷,身邊大漢更是半截塔一般,讓人見了,心中陡升敬畏。段達認識此人就是虎賁郎將費青奴,也是皇甫無逸手下的第一高手。
聽到皇甫無逸詢問,段達陪上了笑臉,“一切按照將軍地吩咐,我已經去找了蕭布衣,把將軍讓我所說的一切都和他言明……”
“他什么反應?”皇甫無逸微笑問。
“他很是震驚,但是反應卻好像是慢了半拍。”段達把和對蕭布衣所言詳盡的說了一遍,并無遺漏。等到述說完畢后才皺眉道:“我感覺……他也是束手無策。”
“真是束手無策?”皇甫無逸搖頭道:“段達,你莫要小瞧了這個人。他城府之深,遠遠超乎旁人的想像。”
段達微笑道:“他再深的城府,如何能夠斗得過將軍?他只以為我和將軍早就成了仇家,卻不知道我們關系還是牢不可破。”
皇甫無逸輕聲嘆息道:“段達,當初我犧牲你也是迫不得已,好在你對我亦是忠心耿耿,不負我的信任。”
段達沉聲道:“為將軍肝腦涂地,在下在所不辭。”
皇甫無逸手指輕敲桌面,沉吟片刻才道:“段達。你若是蕭布衣,聽到我要造反,應該怎么做?”
段達慌忙說道:“卑職不敢。”
皇甫無逸微笑道:“但說無妨。”
段達終于鼓起勇氣,“我若是蕭布衣,多半會聯系朝中的大臣。勸說越王,先發制人……或者等皇甫將軍起事時下手。可蕭布衣來到東都地日子畢竟還是太短,我只怕若論宮中的安排,他還是遠遠比不上將軍。可是將軍……你真的準備在越王祭天之日發動?”
皇甫無逸笑了起來,“你說呢?”
“我覺得……你既然讓我告訴蕭布衣這個消息……那肯定不是那天發動。”段達推測道。
皇甫無逸輕嘆聲,“段達,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和你說實話。其實我也想看看到底哪些人跟著我皇甫無逸,哪些人想要和我作對。我把這消息放出去,卻并非想在那日發動,而不過是要看蕭布衣地反應,看他去聯系哪些人。”
“我明白了,將軍這招叫做引蛇出洞!”段達幡然醒悟道。
皇甫無逸重重點頭道:“你說地一點不錯,我就是引他們先動,然后再帶兵圍剿,告他們個密謀反叛的罪名,這樣我等師出有名。還能殺盡所有和我們作對之人!到時候越王朝臣都是無話可說。我等大權獨攬,這東都就是我們的天下!”
段達欽佩道:“將軍果然高瞻遠矚,屬下佩服!可王世充這個人怎么辦呢?”皇甫無逸沉吟道:“蕭布衣最近威望頗高,可王世充卻是立足未穩。他為人狡詐,想借我之力對抗蕭布衣,我又如何不知?我借故把他派出去,就是想專心對付蕭布衣。等到王世充回轉。大局已定!”
段達笑道:“將軍算無遺策,這點都是考慮清楚。真讓人佩服的五體投地。”
皇甫無逸微笑道:“段達,按照我說的去做。事成之后,少不了你地好處!”
段達恭敬退出府邸,臉帶笑容,似乎已經十拿九穩的拿到了皇甫無逸地好處。上了馬車后,倒沒有再去他處,原路返回到出來地那個庭院。
庭院前多了輛馬車,尋常的裝扮,段達見到,不以為意。他進了庭院后,卻沒有從原路經密道回轉段府,而是去了內廳。
這道路他看起來輕車熟路,可臉上地笑容早早的收斂,換上了凝重。這處府邸離他所住的段府還是有些距離,一直荒蕪并沒有人居住,少有人注意。
內廳中亦是孤燈一盞,里面坐著個金發碧眼之人,高大威猛,身邊亦是立在一人,剽悍威猛。段達忙了一夜,連見三人,竟是不覺得絲毫疲憊。誰都沒有想到這東都不被人注意之人,一夜間聯絡的竟然都是東都中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金發碧眼之人當然就是王世充,而身邊站立的剽悍之人正是他的義子王辯。
見到段達回轉,王世充沒有蕭布衣地淡然,亦沒有皇甫無逸的倨傲,微笑站起來拱手道:“段大人,辛苦了。”
段達慌忙上前道:“王大人多禮了,段某愧不敢當。”
王世充含笑道:“我王世充落魄之時,就得過段大人的提攜,沒有想到才到東都,竟然又得到段大人的器重。”
段達嘆息道:“王大人言重了,你對我的救命之恩,我也終生難忘。蕭布衣以為除了他之外,我沒有誰能夠投。皇甫無逸只以為我膽小如鼠。對他不敢背叛,哪里知道我真心所對之人卻是王大人!”
王世充笑起來,“段大人對我厚愛有加,實在讓我無以為報。只恨我現在能力太過弱小,來不逢時,不然倒可讓段大人揚眉吐氣,你我聯手,這東都哪個能敵?”
段達輕嘆一聲坐下來,“王大人說的極是。不過現在皇甫無逸、蕭布衣勢力太強,我們雖知道他們的動態,卻也無可奈何,實在讓人心中大恨。”
王世充這才漫不經心的問道:“不知道段大人知道了這二人的什么動態?”
段達把和蕭布衣、皇甫無逸二人的對話又重復了一遍,不知疲倦。王世充只是靜靜地聽。皺著眉頭,手指輕輕地叩擊桌面。段達敘述完畢,沉聲道:“王大人,你覺得這二人……是否已經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我只怕你真的出兵洛口后,再次回轉已塵埃落定!”
王辯想要說什么,王世充卻是擺手止住,“段大人。多謝你今日對我所言,可看起來真的如你所說,我們無法左右大局,只能靜觀其變了。只可恨皇甫無逸已經等不及就要發動……”
“王大人何出此言?”段達不解問道:“此二人遲早一斗,在我看來,他們能忍到現在,都是極為了不起的人物。”
王世充苦笑道:“或者對他們而言,這個時候已經是最好,但是對我而言,顯然還是差了很多。我本希望及時趕到東都能借助二人之力周旋。沒有想到在這二人的眼中。我不過是馬前卒而已。此后無論誰輸誰贏,東都形勢對我都是極為不利。其實只有二人僵持不下,我才能從中獲取最大的利益。”
段達苦笑道:“在我感覺,他們或許也是忌憚王大人地橫空殺出,這才迫不及待想要決出勝負!在他們二人地心中,都是以你為最大的敵手。”
王世充苦笑道:“那他們可是高看我了,唉……多說無益。段大人。今日得你點醒,我也沒有白來一次。只是我去洛口倒會安然無恙,你在東都卻是深陷殺局,一不小心就會人頭落地,那是要多加小心才對。”
段達在此危局中感受到王世充地關心,不由感動,嘆息道:“我只希望能有奇跡發生,由王大人掌控東都,那我不枉這番奔波了。”
王世充苦笑搖頭,“我是人,不是神,來的晚了,這種亂局卻是參與資格都沒有。段大人保重,你我后會有期。”
他轉身要走,段達突然喚道:“王大人……”
“段大人有何吩咐?”王世充微笑轉身。
段達猶豫下,“既然眼下暫且不能和王大人攜手,我倒想問一句,在王大人看來,如果真的要選擇,我應該投哪位將
王世充略微沉吟就道:“若我選,當選皇甫無逸,若段大人選擇,還請選擇蕭布衣!”
他說完這句話后,轉身離去,段達沒有再送,呆呆地坐下來,神色中有著說不出的疲憊。王世充的話聽起來自相矛盾,段達卻是皺眉沉吟良久,良久才喃喃道:“王世充這么說,想必也覺得蕭布衣勝出的把握大一些,又是認為相對而言,皇甫無逸容易對付一些。可蕭布衣還是根基甚淺,皇甫無逸蓄謀良久,怎么會輕易就敗?”會輕易就敗,他對段達所說的絕對不是真心話!”王辯人在車中,忍不住低聲道。
二人出來后就鉆入馬車中,車夫揚鞭,暗夜中發出清脆的響。馬蹄沓沓,踏破了深夜的靜。
誰又知道,在這靜謐地夜中,無數人暗中舉措,只為迎接即將到來的狂風驟雨!
王世充坐在馬車上,嘴角露出譏誚,“其實何止是皇甫無逸,蕭布衣說的當然也不是真話。蕭布衣擅長謀定后動,皇甫無逸卻故意以狂驕示人,這二人其實都不簡單。蕭布衣這些天來聲勢益隆,卻一直示弱,當是蓄積力量。皇甫無逸早就布下了層層陷阱,蓄力發動。這二人斗陣想必不會讓我失望,只可惜,為父卻是不能置身其中。”
“義父,你覺得這二人誰會贏?”王辯皺起了眉頭,“我覺得二人都是有著先天的缺陷。”
“你卻說來聽聽。”王世充頗有興趣。
“蕭布衣弱勢在于根基不穩,對內宮的掌控能力肯定不如皇甫無逸,若是真要下手,依孩兒所見。當誘皇甫無逸出宮絞殺方為上策。而皇甫無逸弱勢卻是在于師出無名,誰都知道他有野心,想要挾天子以令天下,可他能得到的支持卻是不多,若是殺了蕭布衣。只怕引起東都兵民暴動,東都內憂外患,只怕一下子就會垮下去。所以我倒覺得,他應該逼反蕭布衣為上策,若是血腥屠殺宮中之人,只怕落入下層。他對段達說出兩策,前一個兵諫隱患實在太多。后一個引蛇出洞卻要時日頗久,他只怕等不及!所以在我看來,這兩條計策不過是他的疑兵之計!”
“所以你不是蕭布衣、更不是皇甫無逸。”王世充淡淡道:“蕭布衣以仁義示人,絕對不會誘殺皇甫無逸。這是一場斗機心、斗氣勢、斗實力更斗耐心的比拼。你看蕭布衣波瀾不驚,他就在等皇甫無逸出手,只要皇甫無逸造反,蕭布衣殺了是平叛,可皇甫無逸不造反,蕭布衣殺了卻是作亂。這種細微之處對他在東都日后發展影響可謂是天壤之別。我來之后,皇甫無逸怕我勢力做大。又知道多一天他勢力就弱一分。這才迫不及待的動手,他說地兩條當然應該是疑兵之計,混淆視線,可就算為父都想不明白,他如何能做到擊敗蕭布衣卻是師出有名,得到群臣地支持!”
“那怎么辦?”王辯焦急問。
王世充卻是笑了起來,“辯兒。你急什么?這場亂斗之局。我們不過是看客,主角沒有登場。我們只要旁觀即可,要想知道答案只有一個法子。”
王辯雖是在局外,也是頗為關心問,“什么法子?”王世充坐在馬車上,舒服地伸開雙腿道:“當然是等,除此之外,難道會有更好的法子?”
王辯笑笑,心中卻是在想著蕭布衣、皇甫無逸二人的出招接招,只是他權謀并不擅長,一時間想法紛沓,卻沒有一個覺得穩妥。
王世充也是在想著心事,暗想這場爭斗若是出了結局,自己該如何是好?
二人都是各有所思,卻沒有留意到馬車底下輕飄飄的落下一人來。那人看起來和蝙蝠仿佛,雖是下落,卻是速度緩慢,若有人見到,定是難以置信。
馬車疾馳,那人卻是反方向行了去,腳尖只是一點,已經彈入了暗夜之中,無聲無息。馬車疾快,可轉瞬也是消失在長街盡頭,蹄聲漸漸細不可聞。
段達走后,皇甫無逸卻沒有著急回轉府邸,他只是坐在那里,臉上表情千萬,似痛恨,又似興奮,更多的卻是期冀……
他少了傲慢,可多了自信,這時候的他看起來不可戰勝!
虎賁郎將費青奴站在皇甫無逸地身后,還是如同鐵塔般,他這一輩子就和皇甫無逸地影子差不多,只要皇甫無逸出行的時候,他就會保護在皇甫無逸地身邊,無怨無悔。
他的性命就是皇甫無逸給地,所以他看起來為皇甫無逸犧牲性命也是在所不惜。但是他眼中也露出了絲疑惑,可他卻是緊抿著雙唇,并不發問!
皇甫無逸卻是突然輕嘆聲,“青奴,你跟了我多少年?”
費青奴想也不想,“十一年三個月加八天。”
“你覺得跟我度日如年?不然如何算的如此清楚?”皇甫無逸笑了起來。
費青奴搖頭,“不是,只是我除了想這些,再沒有其他可想。”
皇甫無逸終于扭過頭來,望著燭光下那張滿是真誠的臉,“你救了最少五次!”
費青奴肅然道:“若沒有將軍救我一次,我何來救你五次?這一次和五次在青奴眼中,并沒有什么區別!”
皇甫無逸望向了燭火,輕聲道:“你說的絲毫不錯。一次和五次沒有什么區別。這就和賭博一樣,你或許開始一直都是贏,可是最后一把輸出去,卻可能輸的傾家蕩產。我皇甫無逸一生,并沒有什么朋友,若算有的話,你是一個。”
費青奴單膝跪地,“卑職不敢。”
皇甫無逸伸手攙扶起他來,微笑道:“我現在就在進行人生最大的一次賭博。贏了,榮華富貴應有盡有,輸了,不用問,輸了腦袋。輸了一切,很可能還是連累了你!”
費青奴笑了起來,“將軍,我這一輩子,所有地一切都是你給的,虎賁郎將地官職、性命和榮華富貴,就算再輸出去也不過回到從前。沒什么遺憾。”
皇甫無逸放聲笑了起來,重重一拍費青奴的肩頭,“說的好,人終有一死,皇帝只有一個,若能有機會,就算做一天的皇帝,也是不冤!”
“我看將軍現在還有隱憂,可是怕蕭布衣武功高強,殺之不易?”費青奴肅然道:“將軍若是許可。青奴愿請命殺他!”
皇甫無逸微笑起來。“你有更重要的事情,殺他另外有人去做。蕭布衣武功是高,我聽說他萬軍之中取敵首級不成問題,所以我們不必以身犯險!但你要知道,強中更有強中手,蕭布衣就算強煞,遇到真正的高手。這次也逃不過性命!”
“可將軍一定要穩妥出手才好。”費青奴謹慎道:“小心一著不慎。全盤皆輸。”
皇甫無逸笑起來,“李玄霸武功驚世駭俗。還不是死于旁人之手?我早就布下了天羅地網等著他,不愁殺不了他!青奴,我告訴你,這世上,武功越高,死的越早!”
費青奴這才松了口氣,“原來將軍早有準備,倒是我多慮了。可是……”
他欲言又止,皇甫無逸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青奴,你要問什么,盡管說好了,到現在這個時候,我若是連你也隱瞞,也不必做事了。”
“殺蕭布衣或許可以做到,但是蕭布衣如今威望頗高,殺了他只怕引發民怨,而且更重要地一點是,殺了他也不見得能要挾東都重臣!”
皇甫無逸又笑了起來,“既然不是我殺了蕭布衣,我何須擔當這個罪名。青龍幫地人手準備好了嗎?”
費青奴點頭道:“足有近千人,不知道將軍要他們做什么事情?”
“我只讓他們到時候散布個謠言就好。”皇甫無逸淡淡道:“殺蕭布衣的可以是段達、或者是旁人,我只要再殺了他們,為蕭布衣報仇,然后讓青龍幫的地痞把這個消息半天的功夫散布出去,你說東都百姓會不會對我感恩戴德?”
費青奴微愕,轉瞬喜道:“方法簡單,卻是極為高明。將軍這招嫁禍江東之計非常人能夠想出,可卻極為有效。”
皇甫無逸輕聲道:“簡單的,通常就是有效地。”
費青奴卻是又想到了個問題,“可就算殺了蕭布衣,將軍又有何計挾越王以令天下?”
皇甫無逸淡然道:“這個不用計謀,我可以尊他為王,尊圣上為太上皇,然后再讓越王把王位讓給我。”
費青奴訝然道:“越王雖是年幼,可卻很有主張,我只怕他不會肯。”“是嗎?”皇甫無逸又笑了起來,“跟我來。”
他說完話后,已經起身出了房間,費青奴不解,卻還是影子一樣的跟著他地身后。二人走長廊,過花徑,只聽到水聲淙淙,已經來到一座假山前。
皇甫無逸伸手撫摸假山上一處凸起地石頭,只見到假山霍然裂開,閃出個黑幽幽的洞口。費青奴吃了一驚,他跟隨皇甫無逸久了,竟然從不知道這里還有處暗道。皇甫無逸開啟了暗道,卻不著急進入,又用手撫摸一旁地石壁,過了半晌,只聽到個輕輕咯的一聲,皇甫無逸這才舉步。
費青奴也不詢問。只是跟在皇甫無逸地身后,二人越行越低,甬道卻是越來越是寬闊,不時的聽到水聲淙淙,仿佛身在水底。皇甫無逸笑道:“這里有最少十數道機關,不懂其法的進入就算他武功蓋世也是要死!”費青奴不解道:“將軍帶我來此作甚?”
皇甫無逸卻是不答,到了一道鐵門前。鐵門前有九個按鈕,并列三排。皇甫無逸伸手在鐵門凸出的按鈕按了幾下,鐵門開啟。光亮透過來,費青奴只以為這里關著什么重犯,沒有想到鐵門打開,里面竟然珠光寶氣,歡聲笑語。隱隱有女子的調笑聲傳出來。
費青奴更是如墜云中,皇甫無逸舉步走進,只見到有一男子蒙著雙眼,正在笑著去捉室內地女子。鐵門后石室頗為寬敞,里面如宮中打扮,數名女子也和宮女一般。費青奴望見那男子,饒是鎮靜。臉上也閃過驚駭之色。
那男子東抓西捉,一把卻是抓到了皇甫無逸身上,大笑的揭開眼罩道:“愛妃……”
見到眼前是皇甫無逸,那人駭了一跳,慌忙跪倒道:“將軍駕到,還請恕罪!”
他臉上雖滿是惶恐,費青奴卻更是驚凜,只因為這個男子的裝束打扮竟然和越王別無兩樣,就算一張臉,都是和越王一模一樣?
越王不是在宮中。怎么會被皇甫無逸關在地下的黑牢之中?臉上有了不悅之意,竟然揮手一記耳光煽了過去。
越王跌倒在地,慌忙求饒道:“將軍饒命,小人下次不敢了!”幾個宮女模樣的女子也被駭地鴉雀無聲,跪倒在地。
皇甫無逸寒聲道:“你說什么?”
越王見到皇甫無逸臉上地寒意,突然站起來,輕咳一聲。肅然道:“皇甫將軍。不知道你見本王何事?”
他態度變幻極快,皇甫無逸非但不以為忤。反倒笑了起來,“回越王,如今天下大亂,圣上久在東都,無心回轉,不知道越王可有什么安定天下之計?”
越王輕嘆聲,臉上滿是愁苦,“皇甫將軍,本王無能,慚在高位,有心想把這天下禪讓給將軍,不知道將軍意下如何?”
費青奴見狀目瞪口呆,只覺得不可思議,皇甫無逸這才微笑道:“青奴,你覺得我這計策如何?”
費青奴驀然醒悟過來,失聲道:“將軍,這個是假的越
那面的越王臉上露出尷尬之色,皇甫無逸卻是哈哈大笑起來,“青奴果然深知我心,此人其實早在數年前就被我發現,見到他長相很妙,這才養了下來,沒有想到到今天終于有了用處。蕭布衣又能如何?我這招偷天使出來,殺了蕭布衣,越王尊我為主,那幫老臣又如何敢反對,只要王世充為我抗擊瓦崗,這東都,還不就在我地掌握之中?!稱王稱帝,不過是在翻手之間!”閱著奏折,眉頭緊鎖。他雖然高居越王之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過的并不開心。
這治理國家的重擔落在他并不堅實地肩頭,壓地他喘不過氣來。奏折萬千,奏折其實也就只有一個意思,盜匪橫行,請求東都派兵支援!
可到如今,就算東都都是自身難保,又哪里有什么能力去增援別的郡縣?所以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郡縣失落,眼睜睜看著大隋的疆土被盜匪蠶食般的侵占。而現在不但是盜匪,就算是隋官都是舉郡投降盜匪,他一個深宮中的越王,除了夙夜興嘆,再無其他的法子。
他每晚難眠,只是希望第二日醒轉地時候,接到圣上回轉宮中的消息,可每次起來,形勢只有更加惡化,圣上卻是渺無音訊。他想信任蕭布衣,可是不敢得罪皇甫無逸,他想讓所有的人和平共處,可他知道那絕難做到!
身后腳步聲響起,一個輕柔的聲音道:“吾兒,很晚了,歇息吧。這事情,不是一天能夠做完了。”
越王緩緩的放下奏折,起身施禮道:“娘親……”女子發髻高聳,中旬年紀,衣著華貴,只是容顏中也帶著憔悴,正是越王之母小劉良娣。
元德太子楊昭生有三子,韋妃生楊侑,小劉良娣生楊侗,楊昭早死,這母女也算是孤兒寡母,相依為命。
聽到越王召喚,見到兒子容顏憔悴,小劉良娣目中含淚道:“吾兒,辛苦你了。”
越王在群臣面前本來是恭謙禮遇,很是堅強,聽到母親安慰,突然撲到母親懷中道:“娘……我不想當什么越王了,我好后悔……后悔……”
小劉良娣強忍眼淚,撫摸著兒子的黑發,慈愛問,“后悔什么?”越王哽咽道:“后悔……后悔……出生在帝王之家!”
小劉良娣的淚水奪眶而下,緊緊的摟住越王道:“吾兒,苦命的孩兒!”
越王回轉安歇的時候,略微有些頭暈。在母親懷中痛哭一場,稍微緩解下他地疲憊抑郁,可內心地辛累卻難以釋然,人在床榻上,翻來覆去的無法入眠。
有宮人早早的上前,輕聲道:“越王可需要一盅安神湯嗎?”
宮人很老,臉上滿是皺紋,卻是一根胡子都不長,正是一直照顧越王的梁公公。楊侗最近總是夜不能寐,安神湯有鎮定寧神的作用,可催睡眠。
點點頭,越王道:“來一盅吧。”
梁公公很快的端來一盅安神湯,越王一飲而盡,躺了下去。以往就算喝了安神湯,也要過了片刻才能入睡,可今夜卻是不同,他竟然很快倦意上涌,合上眼皮的時候,只見到梁公公地笑容有些古怪。越王有些不解,卻是再也睜不開眼皮,潛意識中,覺得身子如同舟行海上,顛簸起伏,一個浪頭拍過來,不等驚叫,已經陷入了無邊地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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