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工們年齡不一，高矮胖瘦、美丑妍媸各各不同，但無一例外，都是一臉倦容。
這幾天起早貪黑趕急活，她們都累壞了。
饒是如此，大家看見慕清妍姐弟倆，還是嘻嘻哈哈笑樂起來。
“妍妍和子謙來了呀，哎呀，這是給你媽送飯嗎？”
“秀芳，我覺得你家妍妍好像又長漂亮了。子謙也漂亮。”
“妍妍，你左手怎么啦？怎么纏著紗布？”
……
看得出丁秀芳人緣極好。
三個女人一臺戲，十幾個女人同時開口，那種熱鬧，有點不好描述。
慕清妍一臉清淺的笑，胡亂應付著。
讓她有些意外是，她竟然能一點不錯的喊出所有和她說話的女工的名字。
她原以為，重生而來的她，與這些人十多年不見，她應該模糊了對她們的印象，誰知她們在她腦中印象十分清晰，好像她不是重生而來一樣。
這件事和重生一樣不科學。
卻無疑是件好事。
慕清妍和慕子謙穿過重重布料堆，走到丁秀芳身邊時，服裝廠的開飯鈴也響了。
沒人送飯的女工們宛如學生放學一般嘩啦啦站起來，說著笑著取了各自的碗筷往外走。
丁秀芳微笑著收起縫紉機上的布料，和慕清妍一起將碗筷擺開，摸了摸子謙的腦袋，然后毫不吝嗇地夸贊了小女兒一句：“妍妍越來越能干了。”
她這適時夸獎兒女的習慣是從慕正輝那里學來的。照慕正輝的說法就是，該鼓勵時要大力鼓勵。
慕清妍眨了眨眼睛：“那是，也不看是誰女兒。”
“哈哈哈……你們娘倆太逗了。”丁秀芳還沒有回應，旁邊的兩個女工先笑了。
她們也在吃家里送來的飯，不過她們的飯都是家里老人送來的，放下就走了。
“呵呵，我也沒想到妍妍這么調皮。”丁秀芳憐愛地摸了摸慕清妍的頭發，收手的時候又在慕子謙腦袋上了蹭了蹭。
丁秀芳喝了半茶缸涼粉，這才揭開扣著的菜碗。
“哎呀，好香。妍妍你給你媽送的什么呀？怎么這么香？”
“我自己做的鹵菜。”
丁秀芳不好意思地笑笑：“聞著是挺香，就是不知道味道好不好，妍妍是第一次鹵菜，你們要是不怕難吃，過來嘗嘗。”
丁秀芳不是小氣的人，她沒有第一時間邀請工友品嘗自己的菜，是對慕清妍做的鹵菜信心不足。
妍妍丫頭平時做菜只算馬馬虎虎，以前從未鹵過菜，今天這菜聞著是香，味道好不好，還得另說。
慕清妍帶來的菜分量有點多，奇香撲鼻，色澤也好，雖然味道是個謎，還是勾出丁秀芳兩個工友的饞蟲。
她們走過來每人在丁秀芳的菜碗里小心翼翼夾了一片海帶。
雖然菜碗里還有鹵頭皮和木耳，但海帶的價錢相對便宜，知道哪家的東西都來之不易的她們并不貪心。
兩位工友將鹵海帶送進嘴里的時候，丁秀芳也夾了一塊豬頭肉放進了嘴里。
美妙的味道在她們嘴里鋪開后，車間里出現了幾秒中的沉默，大家就像被按了暫停鍵。
幾秒之后，丁秀芳的兩位工友同時炸開了：“哎呀妍妍，這菜真的是你鹵的嗎？這也太好吃那吧？妍妍你是怎么鹵的呀？”
“是啊，妍妍你真的是第一次鹵菜嗎？你怎么這么聰明啊？”
慕清妍看了一眼丁秀芳質疑的目光，微微一笑，緩緩說道：“我是照我爸留下的一個方子做的，放了十幾種香料。本來我只是嘗試做著看，沒想到味道這么好。”
“原來是這樣。妍妍，等過年的時候，連香姨家里鹵菜接你去做個指揮可以吧？”
“可以可以，沒問題。”
“我家也是，我家也是。”
“都沒問題，呵呵。”
慕清妍微笑著照單全收。
丁秀芳顯然也相信了慕清妍的話，她的死鬼老公她了解，的確喜歡弄這些個書啊古方什么的。
而妍妍，也是最喜歡看書學習的，所以，妍妍說是照慕正輝留下的方子做的鹵菜，她百分百信。
女兒這么能干，丁秀芳心情大好，硬是將豬頭肉和木耳給兩個工友一人分了一大筷子。
從服裝廠出來，沒有吃午飯的慕清妍饑腸轆轆，只想快點回家去吃飯。誰知沒走幾步，看到了從小巷出來的錢小玉和錢玉書。
錢家兄妹看到慕清妍，雙雙眼睛一亮。
錢玉書擁有小生意人的精明和圓滑，十分善于掩飾，眼中那一點精光稍縱即逝，風過無痕。
年少輕狂的錢小玉沒有掩飾的自覺，她看著慕清妍就像餓極了的人看見了合自己口味的糕點：“妍妍。”
她一聲妍妍，尾音綿長，說不出的欣喜。
慕清妍斂住心中的不屑，將因為錢小玉的呼喊停住了腳步的慕子謙往前帶了帶，示意他繼續往前走，自己扭頭對錢小玉微微笑了笑：“小玉做什么了的？”
“我和我大哥給孟衛國家里送啤酒了的。對了，妍妍，你和你媽說了我哥想借書的事了嗎？”
“還沒，我媽每天早出晚歸，我還沒來及說。好了，小玉，我還要帶子謙回去做作業，不和你多說了啊。”
“哎……”
錢小玉心有不甘想要趕上去，錢玉書拉住了她：“好熱，我們先回去吧。”
“可是……好吧。”
錢小玉心有不甘，可正午時間太陽太烈，她曬得有些受不了。
錢玉書走了兩步回頭看了一眼，正好看見慕清妍清麗的背影沒入拐角。他的眼神暗了暗，心中的疑惑愈加清晰：為什么他覺得慕清妍對自己和錢小玉都有敵意？
這敵意是從哪來的？
就算慕清妍不喜歡小玉，了不起就是討厭，怎么會是帶有攻擊性質的敵意？
小玉對她做什么了？
不行，他要敲打敲打錢小玉，免得她做了糊涂事，得罪慕清妍，從而得罪秦家，帶累家里，帶累他。
慕子謙有午睡的習慣，一回家，便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慕清妍給他打開電扇，隨便吃了點飯，便尋了一張紙，仿照父親的字跡謄寫下自己剛才做鹵菜時用的香料配方。
這個是用來應付媽媽的。
醬料的配方她不準備寫。
到時候對外聲稱，她是用家里現有的食材胡亂配置的就好了。
這種調制醬料的方法她不怕被人學去。
反正，用相同東西、相同的辦法，迄今為止，還沒有誰能做出更美味的醬料來。
晚上十點多鐘，丁秀芳回來時一臉喜悅。
蓮香和美嬌下午將慕清妍做的鹵菜一頓好夸，她面上有光，心中驕傲，心情自然爽。
丁秀芳原以為今天會和以往一樣，只有慕清妍還在看書，慕子謙和慕心蘭早睡著了，誰知推開門，慕心蘭和慕清妍姐倆齊齊欣喜地喊了一聲：“媽。”
然后本來躺在蚊帳中的姐妹倆一起下床侍候她們的母上大人。
打扇、遞水、端飯端菜……
直弄得丁秀芳眉開眼笑。
等丁秀芳吃過飯洗完澡，慕心蘭已經去慕子謙房里睡了。
丁秀芳過去看過子謙，正要回房，慕清妍過來抱住了她的胳膊一臉小心：“媽，我和你說點事。”
“什么事神秘兮兮的？要說快說，我還要睡覺呢。”
“我們去您房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