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妍從林家出來，剛拐上正街，迎面駛過來一輛陌生的軍卡。
她剛要避開，車喇叭嘀嘀響起，似是在和她打招呼，她抬眸一看，開車的竟然是沈瀟然。
他將車開到她身邊停下，笑吟吟打開車門：“妍妍妹妹，是要回家嗎？我送你？”
他出現這么快，慕清妍猜想他肯定沒收到她的電報。
不過收到與否都沒有關系，最重要，她現在可以和他談事了。
沈瀟然以為慕清妍會拒絕上車，誰知她沒做考慮便俏生生地走到了車門旁：“好啊，正好我有些事想和你說。”
“有事和我說？什么事？”沈瀟然受寵若驚，心里快活極了。
他發現他很喜歡和這個聰明、神秘、可愛的女孩在一起，并非因為他們彼此救助過，他救助過的人，救助過他的人，多了去了，沒有一個如她般讓他如沐春風。
“事情有點復雜，你將車開到河堤邊的公路上吧，那兒安靜一點。”
“好。”
沈瀟然將車開到河堤邊的一片樹蔭下停好：“現在可以說了吧？”
慕清妍水眸盈盈瞪向他：“我想問問你，你證實過錢云朵說的那些話了嗎？”
沈瀟然沒想到慕清妍要問的是這個。
他以為，她應該知道這是一個禁忌問題，提這個等于在戳他流血的傷口。
這讓他不禁有些氣惱。
但女孩純凈眼神里的深刻擔心讓他兀地明白過來：她不是八卦，她是在擔心他。
而且，她好有耐心啊，也很執著。
見他沉默，沒有催促也沒有轉開話題。
表明了她一定要知道答案的態度。
思緒轉到此處，沈瀟然的氣惱陡然消散，他鄭重點頭：“昨晚找人扮我媽媽的鬼魂證實過了，與你說的沒有出入。”
無視沈瀟然的悲傷，慕清妍直擊重點：“嗯，那么，沈瀟然，你接下來會怎么做？你會做傻事嗎？”
沈瀟然十分震驚地抬起頭，他靜靜看著眼前神情凝重，眸色純凈的女孩，心中翻滾起滔天巨浪，諸多思緒一齊向他砸過來。
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沉默半響，突然一字一頓，咬牙切齒地說道：“慕清妍，你確定你今年只有十六歲？為什么我覺得你的思想比我還要成熟？”
心虛的慕清妍使勁閉了下眼睛，然后睜開來，一本正經回答沈瀟然：“那要問我媽。”
沈瀟然先是一愣，繼而是輕聲竊笑，然而竊笑也不足以表達他的情緒，最后變成了朗聲大笑。
他的笑聲好聽得讓人沉醉，可慕清妍此時只有羞惱，她狠狠瞪了他一眼，板起微微發紅的俏臉：“不要笑。沈瀟然，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擔心，早上給你打電話沒人接，急得給你發了一個電報。
沈瀟然你知道嗎？我那不是成熟，是害怕。
我害怕你做傻事，因為我覺得，如果因為我將那件事告訴你的原因讓你做了傻事，那這件事的罪過就是我的。
我不想背負著罪過生活，所以，沈瀟然，不要做傻事好不好？殺人不如誅心，你讓沈心瑤生不如死好不好？”
慕清妍的話讓沈瀟然的笑容漸漸凝結，他滿臉驚訝地看著小臉宛如初綻的茉莉花一般純潔美好的女孩，百感交集。
慕清妍見他愣愣的，以為他不能接受自己的建議，垂眸思索了一下，抬眸看著他的眼睛緩緩說道：“沈瀟然，你應該記得你欠我一個承諾吧？我用那個承諾求你不要殺沈心瑤好不好？
你想怎么報復她都行，就是不要因為她將你的性命和前程搭進去，這樣我會良心不安的，明明是你先救的我，可我卻帶累你殺人，我這不是恩將仇報嗎？”她越說越傷心，一直想要逼退的眼淚終于沒忍住，啪嗒啪嗒掉落下來。
沈瀟然看著少女梨花帶雨的樣子，想到自己昨晚找人證實了當年事情的真相后，的確起過用最簡單粗暴的方式殺死沈心瑤的念頭，而這個念頭此刻也沒有完全消解，怔怔不知所措。
慕清妍默默流了一會眼淚，見沈瀟然沉默不語，心中更加驚恐，他這個樣子，表明他心里的確有了糊涂想法。
其實也不算糊涂想法啊，殺母之仇不共戴天，任何有血性的人都不會等閑視之。
見他始終不肯表態，她伸出纖細嫩白的小手拉了拉他的衣袖：“瀟然，答應我好嗎？瀟然……”
她兩聲親昵的“瀟然”喊出口，才知道自己情急之下做了什么：她，她怎么像前世兩人表明心意后那般親昵的喊他瀟然了？
看來習慣真是一個可怕的東西，她再什么隱忍克制，還是會露陷。
好在這個陷露的不大，不難掩飾。
慕清妍暗暗祈禱沈瀟然沒有發現這點反常，扭頭看過去，卻見他臉上剛剛那些憂郁惆悵之色已經被揶揄代替。
她暗道不好，赤紅了一張小臉正要解釋，沈瀟然笑道：“傻丫頭，我在你眼里就那么傻嗎？你放心，我不會做糊涂事的，你那個承諾還是留著以后再用吧。”
慕清妍聽聞此言只覺萬象空明：“嗯，那你說話算話，你一定要好好活著，讓我有機會向你索取承諾。”
“好，我答應你。”
“不行，你，要發誓。”
“發誓？你不知道這世上的誓言大多不可信嗎？”沈瀟然眸色深深，美色更添三分。
慕清妍被他的美色逼迫的呼吸一窒，頓了頓，這才緩緩說道：“那是別人，你發的誓，我信。”
“好吧。”沈瀟然又是一陣感動，他鄭重地舉起右手：“我沈瀟然發誓，答應慕清妍的話決不食言，如違此誓，讓我……”
沈瀟然話沒有說完，慕清妍焦急地打斷了他：“就這樣可以了，不需要說那些不吉利的話。”
慕清妍知道沈瀟然是言出必行的人，雖然沈心瑤的事情況特殊，他不盡然能信守承諾，但她怎么舍得自己心愛的人萬一違背誓言，還要遭受別的懲罰呢？
確定沈瀟然暫時不會做傻事，慕清妍捂著臉笑得像只得逞的小貓，沈瀟然強壓住揉揉小丫頭腦袋的沖動，笑著說道：“嗯，謝謝你慕清妍，你放心，我絕對絕對不會做傻事，我會慢慢折磨沈心瑤，絕不會讓她死的那么痛快。”
慕清妍已經可以開玩笑了：“嗯，萬一承受不住，就用掉我那個承諾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