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第一次有瞎貓碰見死耗子的嫌疑,那么這第二次又怎么說。
這可是斷案啊,若不是確實準確無誤,事主絕沒有罷休的道理。
整個房間早已經安靜得讓人害怕,一張張陰沉的臉,有心思活絡之人已經在考慮是不是要回去通知一下本家老爺。
如此斷案神速,而且事主心服口服,這還是一個傻子能辦到的事情嗎?
很明顯,這個新上任的傻子京兆尹絕不是傳言中的那么傻,從這件事情來看,絕對是值得結交的。
要說震驚,當然是京兆府的官員最為震驚,原本他們今天應該好好的迎接新府尹,做好迎接工作,相互認識,工作交接,設宴接風等一應事宜...
正所謂近水樓臺先得月,他們是最有機會交好趙若馨的人,可是他們不僅把衙門的人全都指使了出去,自己躲到外面看好戲,還把整個京兆府積壓了好幾年的沉冤舊案事主全都通知了今天過來告狀。
說到底,他們一方面是聽信了傳言,認為京兆府有趙若馨這個傻子府尹會讓他們沒有面子,讓朝廷的官員笑話,另外一方面,當然是想一鼓作氣把趙若馨給弄出一個撤職查辦下場,成就一日京兆尹的佳話。
劉兆音和羅苞設計的這個圈套不可謂不毒,這要是無論換做是誰,絕對不會像趙若馨這樣從容斷案。
房間里的人都蠢蠢欲動,但是看見劉兆音和羅苞這一干京兆府的官員都沒動,又都不好意思第一個出去攀附趙若馨。
這個時候,房間里有人出聲問道:“那...這個案子邵大人又是如何斷的?盡然能在這么快的時間就準確斷了案,錢財沒有生命,不能說話,有誰能說得清楚到底是誰的?”
“是啊!”滿屋子的人搖頭晃腦,“此種案子最是難斷,一般情況下很難說清楚到底是誰的,都是將原告和被告一同仗責。然后將錢財充公,倒不是朝廷少了他們這點錢,而是為了杜絕以后再有類似的事情發生,偷錢的得不到錢。反而還要被毒打一頓,這以后肯定就不會再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了!”
“是啊...”
眾人點頭,對于類似這種案子的處理方法,大家都是熟門熟路。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就聽這個捕快搖了搖頭又道:“邵大人就用了一杯開水就準確的斷定了錢是誰的...”
“開水...開水...”
眾人眉頭緊皺。一片嘀咕,只是稍稍一頓,屋子里的人自然全都是異常聰明之人,話都已經說到了這里,立刻就有人想明白了其中關鍵。
只見一個三十來歲的校書郎猛的一拍桌子站了起來,異常的興奮:“妙...妙...妙...實在是妙啊,若是銅錢真是賣肉的辛辛苦苦一年攢下來的,那么銅錢上自然會沾了很多油,只需要抓幾個銅板放到一杯開水里看看有沒有油珠浮在水面上就可以斷定這錢到底是誰的了...”
“是啊...邵大人急智,我等佩服啊...”
如此。一屋子等著看趙若馨笑話的官員,全都開始自嘆不如了起來,滿臉的慚愧之色。
然而正在這個時候,外面過來稟報的聲音越來越密集:
“報各位大人,邵大人已經將第三樁案子審理完了,事主無異議...”
“報各位大人,邵大人已經將第四樁案子審理完了,事主無異議...”
“報各位大人邵大人已經第五...”
間隔的時間越來越短,從一開始的有間隔,到后來。前面一個稟報的衙差話都還沒說完,后面一個立刻又趕了過來,氣喘吁吁的,探子來回跑路的時間。趙若馨已經不知道審理了多少案子。
不僅如此,從頭到尾,整整一百七十九樁案子,盡然無一件出錯,公堂之上,盡無一人叫冤。京兆府整整堆積了三年的難斷之案,在趙若馨手里,只用了不到兩個時辰,盡然全部辦理完成。
直到這個時候,公堂上那個城防司的年輕小將已經將趙若馨看成了神一般的存在,充當主薄的李秋平忙著寫畫押的文書都寫不過來,就連這個年輕小將都已經充當起了主薄的角色。
無論是多么復雜的案子,大位上的趙若馨根本連看都不看一眼,只是聽完了原告和被告的陳訴,她立刻就有了相應的辦法。
各種應對之法層出不窮,簡直讓人難以想象。
一直到申時左右,剛才外面排成了長龍來告狀的百姓已經只剩下了寥寥數人,看見公堂的這個情況,全都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的樣子,似乎已經在開始猶豫這官司到底是打,還是不打。
之前告狀的人全都聚到府衙的大門外站著并沒有離開,齊聲聲的高喊:“青天大老爺...新府尹是青天大老爺...”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
路過的百姓不斷加入進來了解這到底是什么情況。
一時間,京兆府這個傻子府尹斷案的消息在京城里長了腳似的四處傳開,其中的傳奇色彩,自然是不言而喻,可是為堂子里哪些說書的先生平白添了好幾個月都說不完的故事。
然而公堂之上李秋平好不容易又寫完了一張訴狀,大大的伸了個懶腰,就在這一波告狀的人退下,下一波告狀的人還沒有上來的間隙之間,她一張本來就無比嬌麗的臉頰簡直是笑開了花兒似的,跑上去拉著趙若馨就在她臉上深深的親了好大一個唇印,無比滿意的說道:“邵大人,你簡直太神了,還是和益州的時候一樣,秋平覺得,這天之間,就沒有什么事情能難得住你,嘻嘻...還記得你給秋平扎的那兩百多針嗎,回到宮里黃術把當時的情況給姜先生說了,就連姜先生都被嚇到了...唔啊...來,再親一個...”
如此有傷風化的行為。若是放在之前,公堂下的年輕小將肯定又要在心里鄙視一番。
可是現在,他不僅沒有覺得李秋平的行為有什么不滿,反而就連他心里都很想撲上去親趙若馨一口。他喃喃的嘆息道:“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今日得見邵大人升堂問案,我陳興真是大開眼界,往日這樣的人只有傳說之中才能聽到,沒想到盡然能夠親眼目睹,可真是人生一大幸事!”
然而大位之上的趙若馨挨了秋平公主這狠狠的一口。頓時就翻了個白眼,很是嫌棄的抬起袖子努力的擦著,一張俏皮的臉蛋,還有李秋平給她畫上去的胡子都被她擦花了。
嗔怒道:“混蛋李秋平,你要是再拿著你的臭嘴親本少爺,本少爺就撕爛你的嘴你信不信,還有,以后晚上都不讓你挨著本少爺睡覺了...”
她這話一出,堂下的陳興頓時又是一陣惡寒,趕忙低頭寫訴狀。裝作沒聽見的樣子。
然而被她這一罵的李秋平卻更加的歡樂了起來,嘻嘻的笑著:“本...本公子的嘴很臭嗎?嘻嘻...也就是允許你一個人這么罵本公子,來,再給本公子親一個...”
“親泥煤的...快把嘴伸過來讓本少爺撕爛...”
趙若馨張嘴就罵,抓起桌上還沒被收走的筷子頓時就和李秋平廝打在了一起...
頓時,兩人打打鬧鬧,哪里還有一個公堂的樣子。
場面簡直不忍直視,下面的年輕小將陳興忍俊不禁,很努力的在憋著不笑,低著頭又是一陣嘀咕:“這個邵大人斷案入神。這說做事,怎么就像個孩子,撕人家的嘴就撕嘛,哪里還有叫人家把嘴伸過來讓你撕的。哈哈...要不要這么逗...本將軍也是開了眼界了,原來話還可以這樣說的...”
場面一陣混亂,然而正在這個時候,今天來告狀的倒數第三波人也走了上來。
外面的士兵將原告和被告帶上公堂,又抬上來了一具蓋著白布的尸體。
頓時,立刻就聽見原告噗通一聲跪下:“青天大老爺。您可一定要替草民做主啊,草民要告我的鄰居馬成,他因為爭奪我家魚塘不成,懷恨在心,就在前天中午,殺了草民的大哥王五...”
說著,這個原告還指著身后的幾個百姓說道:“大人,這些都是草民的鄰居,前天的時候他們都看見馬成去了我家魚塘那里,當時我大哥王五也去了,可是...可是,就在當天,我大哥就沒了...大人啊,您看,這是在我家魚塘邊找到的木棍,那馬成就是用這根木棍敲碎了我大哥的頭才以致他死的...
大人...您可是青天大老爺啊,您可一定要為草民做主啊,可一定要嚴懲這個喪心病狂的殺人兇手...”
這個王六這一喊,他身后的好幾個人也都跟著喊了起來,唯獨那個作為被告的馬成卻一點都不為所動,面色冷漠,既不為自己叫冤,也沒有一點點的恐懼之色。
旁邊的陳興見狀,下意識的朝大位上的趙若馨看上一眼,接著又回頭看一眼吵吵嚷嚷的堂下,他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氣:“終于來了一個好斷的案子了,有人證,又有打人的木棍在,人證物證全都齊了,動機也成立,那個馬成肯定是兇手了,只需要再問清楚一些詳細情況就可以做出判決了...”
雖然他心里這樣想著,不過還是下意識的回頭去看著趙若馨,看看這個神奇的傻子府尹又會做出什么樣的判決。
大位上的趙若馨還在低頭扯著她被李秋平弄亂了的官服,頓時就見公堂外面呼啦啦的涌進來了好大一群人。
當頭一個大腹便便的官員笑呵呵的迎了上來:“今天可真是辛苦邵大人了,下官幾人也是奉了皇上的圣旨去大榮河邊督促安裝提水的裝置去了,邵大人新官上任,下官迎接不周,還望邵大人不要怪罪啊!”
說著,劉兆音趕忙給旁邊的一個官員打眼色,頓時,這個即便是帶著官帽,也看得出來沒剩下幾根頭發的京兆府通判羅苞說道:“邵大人都辛苦一天了,那么下面的案子,都由劉大人和下官為邵大人分憂如何?”
聽到這里,就連旁邊的陳興臉色都拉了下來,不屑的瞪了這兩個京兆府的官員一眼,心里罵道:“你兩倒是會撿便宜啊,剛才那么多難斷的案子你兩不出現,眼看著這都要完了,又是這種人證物證都齊全的案子,這會兒知道搶功來了...
呸...還大榮河畔,別以為老子不知道你兩個就在對面的酒樓里躲著要看邵大人的笑話呢,一天之內來這么多告狀的,我陳興就算沒在府衙里當過差也知道這其中肯定有貓膩...”
陳興正要站出來讓趙若馨不要答應這兩個狗官的要求。
不料,大位上的趙若馨盡然呵呵的傻笑了起來,看都沒看劉兆音和羅苞一眼,直接提著大大的官服走到堂下,撿起那個王六說的殺人兇器看了一眼,隨后又丟下,風一樣的朝公堂外面跑,歡喜的大叫:“秋平,這下本少爺終于可以走了吧,哈哈...你抓不到我...”
李秋平剛開始還以為趙若馨走下去是為了查案,沒想到這一轉眼趙若馨撒腿就跑了,當下也顧不得訓斥劉兆音和羅苞這兩個明擺著來搶趙若馨功勞的人,冷冷的哼了一聲就趕忙追了上去。
旁邊的陳興狠狠的把手里的訴狀拍在案上,陰陽怪氣的說道:“兩位大人來得可還真是時候啊!這吃相未必也太難看了些...小爺不伺候了...”
說著,陳興也憤憤離去,一時間,整個府衙的公堂,就剩下羅苞和劉兆音這兩個京兆府主事的官員。
看見趙若馨離去,羅苞頓時哈哈大笑,湊到劉兆音耳邊小聲道:“哈哈...劉大人這一招可真是高明啊,咱們可沒有趕他邵葉離開,是他自己要走的,可怪不得咱們把大功都攬在自己手里...”
“糊涂...”劉兆音拉著個臉回應道,“羅大人,這可是天子腳下,你以為我劉某人厚著臉皮不要過來是為了把這些大功都搶自己手里?羅兄啊,你也不怕胃口太大了撐著咱們?”
羅苞不解道:“為何不可?”
劉兆音道:“咱們只要讓皇上知道這里面有咱們兩個的功勞就可以了,你要是全給攬自己手里了,可是要遭人妒的,你以為會沒人給咱們下絆子?”
羅苞稍一思考,頓時眼睛便亮了起來:“劉大人果然思慮周密,我羅苞佩服,哈哈,這樣的大事情,只要帶著咱們兩個的名字讓皇上知道了,自然是少不了咱們的好處,不然這次邵大人鬧出了這么大的動靜,到頭來咱們兩個卻躲在外面看戲,那罪過可也小不了啊...
高...高...劉大人這一手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實在是高啊,佩服,我羅苞真是佩服了,此局,他邵葉鬧出亂子自有百官彈劾,做出了功勞,咱們也跟著沾光,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