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時衣

第四十七章 山莊

小冬一直到莊子上才琢磨出來,羅家兄弟……不會是給人當跑腿的吧?

要不,實在沒法解釋羅渭看見姚錦鳳時候的那神情。

莊子是什么樣,小冬已經快忘光了。甚至她在看到那塊匾的時候,才知道這里叫閑云山莊。

名字起的很合安王的氣質。

小冬已經顛得夠嗆了,除了那匾什么都沒顧上看,一頭栽在床上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胡氏替她脫了衣裳鞋子,又擦了臉,她哼都沒哼一聲,睡得那叫一個香。

紅綾也替胡氏鋪好了床,輕聲說:“媽媽也快歇著吧。”

胡氏搖搖頭,在床邊坐了下來:“這些事兒,讓小丫頭做就行了。”

“她們哪沉得住氣。”紅綾坐在踏腳上替胡氏捶了幾下腿:“郡主也累壞了。”

胡氏嗯了一聲。

紅綾也不敢再多說什么。其實她心里也不是穩穩的一點兒不打晃。她想問問胡氏,最起碼,問問她們要在山莊住多久。

但是看看胡氏的臉色,她就把話都咽了回去。

紅綾回了自己的屋。

紅英這次沒有跟著一起來,紅綾想,她們兩個人里,胡氏還是更倚重她一點,也許是因為她也是從宮中出來的。而且紅英遇事總是要沖動一些。

紅綾躺了下來,卻睡不著。

被褥是臨時從柜子中取出來的,帶著一股衣箱木柜里的氣味兒。平時也不會覺得怎么樣,可是這會兒卻覺得這氣味特別的刺鼻,一個勁兒往鼻子里鉆,刺得她心神不定。

她輾轉半夜都沒合眼,時時探頭看一眼里間。

可是小冬睡的十分踏實,一直都沒有要茶水或是要起來小解。紅綾翻了個身睡下,快到黎明時終于模模糊糊打了個盹,一覺醒來就在心里叫一聲“糟”。

起晚了。

太陽已經照到臉上了,她匆匆忙忙起身,挽一把頭發,掀開簾子進了里間。

莊子上屋高房闊,里間當時因為怕小冬摔倒,鋪了一層枇杷藤的地席。

她聽著里間沒動靜,只當小冬還沒醒。

等她轉過屏風才看見,小冬不知什么時候已經起來了,披著被子坐在窗前。陽光從敞開的窗口灑進來,小冬的頭發上身上都帶了一層薄薄的光暈,小小的臉龐顯得晶瑩剔透,細小的微塵在她的指隙間浮動飄舞。

小冬轉過頭來朝她笑笑,紅綾站在那里挪不動步。

有那么一下子,她覺得郡主好象一個成年人一樣。

而且,郡主……她將來,一定會成為了不得的大美女。

不過她很快就回過神來,小冬只穿著冰紈素絲的里衣,腳也露在被子外面。

到底是秋天了,地下還是很涼的。

紅綾在小冬面前蹲下來,捧著衣裳。

小冬笑瞇瞇地看著她,沒松開被子,腳丫伸了起來,小心翼翼地踩在她的膝蓋上。

踩踩,再踩踩。

紅綾覺得小郡主真象一只小貓,輕盈,可愛,還有一點貓咪似的小小狡猾。

“胡媽媽要過來嘍。”她小聲嚇唬。

小冬果然馬上縮起頭,朝門口看看,然后乖乖地站起來讓紅綾給她穿衣。

紅綾忍著笑替她穿衣。

嗯,搬出胡媽媽來,比說什么都管用。

棉綾白單衣,外面罩的是桃子紅的襦衫羅裙。紅綾捧出妝盒,揭開鏡袱,用青角梳將小冬的頭發細細梳攏。

窗外已經滿眼秋意,綠草漸衰,山野泛枯。

也許是換了地方換了心情,小冬覺得在城外,連太陽都和在京城里看到的不一樣。好象更高,更遠,更熱辣,有種無拘無束天高皇帝遠的感覺。

胡氏一直擔心小冬不適應山莊的生活,怕她問起京城,問起王府。

可是她白擔心了,小冬一點兒都沒有表現出惶恐不安。她好象比在安王府時更自在,歇了兩天,就趁上午太陽好的時候饒有興致出去散步。

和安王府的精致富麗不一樣,閑云莊顯得有一種堅實和野趣。院墻高而深,墻邊的野草灌木長得都比小冬還高,草穗已經熟透,象蘆花一樣輕盈而潔白。

小冬想起了野草閑花,那好象是一部曾經的老電影。電影中有個鶯聲嚦嚦的賣花女,可惜紅顏命薄。

而這座閑云莊的曾經的女主人,她的母親姚青媛,一樣是紅顏,一樣命薄。

小冬想折,紅綾哪敢讓她動手。別說野草,就是粗糙一點兒的紙邊兒都會在小冬的手上留下紅痕。

沈薔小聲說:“這些草怎么也沒人拔?”

紅綾一邊擰著草桿,一邊笑著說:“所以才叫閑云莊啊。這些野草愛怎么長就怎么長,沒人來拔的。”

草桿已經干黃,可是依然堅韌。紅綾掐了幾下,也沒有掐斷。她反手從頭上拔下一根簪子,輕輕一劃,草穗終于被割斷了。

沈薔看著有趣,也拔了簪子來幫忙,兩個人把這片墻角的草穗都割了,滿滿一把。

“拿回去可以插瓶。”

這里可能離廚房近,她們一起聞到了煎餅香味兒。

“肯定是老宋媽。”紅綾在山莊住的時間不短,堪稱老馬識途。她笑盈盈地從夾道過去,沒一會兒果然端著一盤煎餅回來了。

焦黃的圓圓的煎餅,又脆又薄,摸著還燙手,應該是剛剛出鍋。

小冬和沈薔兩個人干了在王府絕對不會干的事兒——坐在路邊的石頭上,掰煎餅吃。

又焦又香,還帶著絲絲甜味兒。

小冬也拿了一塊兒遞給紅綾,紅綾笑著搖搖頭,沒有接。

小冬讓自己不去擔心城里的事。

即使擔心,她也做不了什么。

小說里面寫的,穿越者通常會左右身邊的人的命運,也決定大事和朝局的走向。

騙人的。

小冬看看自己的手,手上一點繭子也找不出來,又白又嫩,比新出籠的小包子還軟乎,皮膚薄而脆弱,連抓塊煎餅都被燙得微微發紅。

她不會做飯,不會縫衣,識字不多,出了閑云莊的門連路都不認識——唔,不,就算在閑云莊里頭,路她也認不全。

真是百無一用。

不管怎么說,也得讓自己變的有用一點。

最起碼,離了旁人,沒有乳娘,沒有婢女,沒有護衛,沒有……如果哪一天沒有安王和趙呂的保護,她,希望能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

而且,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能幫得上安王和趙呂的忙。

他們是她的,父親和哥哥呀……

陰了兩天,沒下雪。

北風一刮,天放晴的同時也降溫了~~好冷。